第75章 ——
“让我再想想吧,王哥。”江临承脑中思绪纷飞,一片烦乱,“我知道现在不是出柜的最好时期,更何况是以这种出柜的方式。”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是我不想一直欺骗我的粉丝,也不想我的爱人永远见不得光,在外面需要掩饰我们的关系,需要时刻提防狗仔。我不想这样。”
“总有一天我要出柜的,我要和他光明正大地一起站在公众面前。如果我这次选择咬死不承认自己是gay,那我的退路就堵死了,我就不得不一直戴着面具生活,这不是我想要的。”江临承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
王天也只能叹气:“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选择出柜,我会尽量公关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的。只是程先生那边的话,还有莫家……对了,也可以让莫家或程家把这件事直接压下去。”
王天见江临承还是一脸犹豫,最后只好道:“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你便好好再想一想。只是不能拖得太久,要尽早给出个声明才行。”
“我知道了王哥。”
“你心中有数就行,那我走了,你想清楚了就联系我。”
王天走了之后,江临承窝回沙发里,一时间前世今生的记忆一起纷乱地毫无章法地在他脑中呈现,撑得他脑袋发涨。
江临承起身,去浴室冲了一个冷水澡,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才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虽然经历惊人地肖似上一世时,想到上一世凄凉惨淡的下场,江临承内心是有一些慌乱无措的。
但现在冷静下来再想,初初被曝光的那种慌乱感已经完全消失,这一世他毕竟不是那个软弱且毫无背景的江临承了。
他是莫北言,背后站着整个莫家。所以他现在要想的,是到底是何人要曝光他的事情,想要他身败名裂?
江临承盘腿坐在床上,脑中迅速滑过一个个人选,最后邵齐的身影在脑中挥之不去,会是他吗?
以他阴狠的性格,得不到便要毁掉的事情,绝对做得出来,但是他不惧程聿年么?
现在柯家乱成一团,柯木怕是分不出心思来护着他吧。背后没有柯家的势,以他谨慎欺弱怕强的个性,应该不会贸然做出这种事情。
但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也许是想得太多太乱,睡意上涌,竟缓缓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屋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江临承觉得脑袋有些晕,微微还有些发涨,喉咙发干。
迷糊之中他想着,下午那个冷水澡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自己就尝到了恶果,大概感冒了。
翻身下床的时候脑子还在一阵一阵地发晕,但喉中的干渴又难以忍受,于是昏沉中,江临承往客厅摸去,想倒一杯水喝。
路过书房的时候却见里面有灯光,江临承此时微微有些发烧,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发烧时候思维似乎都凝滞了,他缓了一会儿才疑惑地想道:程聿年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临承没多想,抬脚便要离开,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地。
程聿年没有发现他站在门外,此时似乎正在和谁通电话:“没错,当初我是因为莫老爷子留下的股份才和他结婚的,当初爷爷执意要将程氏的股份赠送给莫家老爷子,后来莫老爷子又留给了他。当时他不想结婚,提出要和我做交易,我便同意了。”
电话那头了句什么,程聿年便笑起来,再后来程聿年回复了些什么江临承已经听不真切了,只隐隐听到一句“交易也该结束了。”
江临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喉中还是干渴难耐,但他已经不想出去倒水喝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就是那个交易。虽然程聿年并未隐瞒交易的存在,但两人朝夕相处,他本以为,是有感情在的。那个交易许久不曾被提起,他便忘在了脑后。
原来,遗忘的只有他一个人,陷进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程聿年在一旁冷眼旁观,为了他的目的徐徐图之。
那些关怀和体贴呢?只为了哄他在股份转让书上签下那一个名字么?
江临承突然很想笑。何必呢,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仅仅是想要回程氏的股份,他便直接出那个交易就是,为什么要哄骗自己?
江临承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但程聿年的话就像是印刻在他脑中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
最终他还是不敌高烧带来的疲倦感,就这样在惶惶又愤怒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迷蒙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江临承想回应他,但是头很沉很晕,喉咙因为太干微微有些发痛,发不出声音来。
一片混沌中仿佛有人将他横抱起……接下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江临承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虽然还有些微的晕眩感但之前头昏脑涨的难受感已经去了一大半。
他躺在床上没动,视线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窗外还是黑沉沉的,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凌一点多钟。
程聿年此时正在他身旁的另一张床上睡着,他身上还穿着平日里在家时候穿的家居休闲服,到了这个时候江临承虽然思维还是有些迟钝,但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己高烧不醒,是程聿年把他送到医院来的吧?
程聿年这个人,便连睡相也如本人一般优雅。江临承偏头看向他,想起昏迷之前在家里听见的那一番话,心里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很奇异,即便知道了对方对自己的体贴关怀都是逢场作戏,但江临承心底对他就是生不出一丝的怨恨。
大概是从一开始,对方就和自己袒裎过那个交易的存在,所以就算如今自己把心丢了,也怨不得旁人。
凌的病房显得十分静谧,只有钟表和点滴的滴答声和一旁程聿年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江临承的左手还挂着点滴,夜里寒凉,即便室内的暖气已经得很足,但药水通过左手上的血管流入体内,还是令他的左手一片冰冷。
江临承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天花板上,发散地想,事到如今,该怎么面对程聿年?
是摊开了直接告诉程聿年自己已经知道了交易的内容,叫他拿出股份转让书,自己立刻签字,而后两人就一拍两散;
还是装作不知,再贪恋几分温柔?
脑内的两个人吵了起来,江临承闭了闭眼,顿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就在这时,程聿年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会这么晚电话来?江临承微微蹙眉,再偏头的时候却见程聿年已经坐起身。
“醒了?”程聿年见江临承也醒过来了,坐到他床边,探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舒了口气,“烧退了,晚饭没吃吧,现在饿不饿?”
程聿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无端让江临承眼眶有些发热。
见他不话,只直直地盯着自己,又问道:“怎么了,还难受么?”
江临承张了张口,喉间微微有些疼痛,不出话来,只好微微摇了摇头。
程聿年见状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半坐起来,把茶杯递到他唇边。
“我……我自己来。”江临承勉力开口,嗓音嘶哑,似干裂的布帛。
他伸出手要接下程聿年手里的杯子,程聿年也没坚持,把杯子递到他右手上,又握住他的左手:“这只手别动,还挂着吊瓶,就要滴完了。”
江临承一边口口地啜着茶水,一边偷眼看向坐在身边的程聿年,对方此时正全神地盯着边上的吊瓶,看最后的几滴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在药水流完之后,血液即将顺着针头往上泛的时候,他轻轻地捏住他的手,迅速地把针拔了出来。
“之前医生,挂完这瓶之后如果烧退了就好了。饿不饿?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
程聿年一只手轻轻地按着针眼处,另一只手拢上来,将他的左手整个包住。
像是从极寒之地一下子落入春天,暖意顺着左手似乎能传进心里。
江临承目光落在被程聿年双手包裹的左手上,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暗,他晚间确实没有吃饭,此时醒来,腹中空空落落,又病了一场,整个人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只好轻声道:“确实有些饿了。”
程聿年又给他暖了一会儿手,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又扶着他躺下去,替他掖好被角,才笑了笑,低下身子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江临承听话地闭上眼,待听到关门声的时候,才缓缓睁开。
额头上那个吻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江临承伸手摸了摸,又自嘲地笑了笑。
真好啊,被人视若珍宝地对待,感觉真的太好太好。如果这份珍视,仅仅是因为江临承这个人,这个灵魂,该多好?
程聿年这个人,段数太高了,便是如今知道了他在做戏,江临承仍旧拒绝不了他的温柔。
现在细想,之前的手机铃声分明不是来电的铃声,应该是闹钟的声响,他是算好了自己药水滴完的时间定的闹钟。还有那么多体贴入微的细节……
江临承没有错过刚才程聿年眼底的疲惫,也许之前就已经不合眼陪了自己许久。
既然只是交易,何必要做得那么真呢?
引人入戏,自己却抽身而出,算什么道理?到这个时候,江临承心底才生出了一丝的怨怼。
“承,那个事情你想好了吗?”王天第二天一早就了电话过来。
江临承坐在床头,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昨夜程聿年在这里陪了一夜,今天早上一早就赶回去换衣服,是公司有事情急需处理。
江临承正不知该如何和他长久且平和地处在一个房间,程聿年提出要离开,正中他的下怀。
只是现在王天的这通电话乱了他舒适悠闲的心情。昨夜窥见了一个秘密,占去了江临承几乎全部的心神,完全把昨天本来令他心神不定的罪魁祸首给忘到了脑后。
只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江临承立刻出柜的想法就消了,不准程聿年会不会配合自己出柜,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曝光,对程氏的影响也不。
江临承心下郁闷,只好:“暂时不公开吧,王哥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事情往下压一压。”
“压一压?承,谣言这种事情,只能疏不能堵,现在不是不能压下去,但是怕以后会引起更大的反噬。”
王天显然不赞同他的想法,但也没有强硬地拒绝他,只是把利害关系和他详细讲了一番。
这些江临承自然不是不懂,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不想把自己和程聿年那点儿糟心的事情拿出来讲上一遍,只是坚持道:“先不管其他的了,找些水军把事情压下去吧。工作室那边别出声了。”
“行,那就交给我吧。”见劝不动他,王天也不再多言,自从知道林承的真实身份之后,许多事情王天更愿意顺着他的心意来,横竖是莫家的少爷,总不可能被谁欺负了去。
“谢谢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