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他很爱我 现在就惦记着在医院陪床了【……
夏季降雨丰富, 河水位上升,靠近岸边的电桩有些年头了,因为所处地段偏僻, 没有影响市容市貌,并没有进入市政整改计划。
年久失修,电杆底部早已有了裂缝,现在被水浸泡,已有松动的迹象, 谁知道就这么巧,偏偏今天倒了下来,不偏不斜地砸到人。
救护车很快来了, 陈志宇被担架抬到救护车上,上点滴之后,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五分。
夏青树坐在车厢两侧的板凳上,耷拉着眉眼, 一错不错地看着躺在担架上的陈志宇。
陈志宇双腿经过简单包扎,已经止血,洁白的毯子盖住双腿, 看起来并不狼狈。
他的脸色泛白, 虚弱地躺着, 反而有种病态俊逸气质。
在拉扯过程中,衬衣崩开了两颗纽扣, 他单手摸索着,将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又将脱落的衬衣下摆重新扎进裤子里。
夏青树完全没有心思欣赏他的病颜,漂亮白净的脸皱成一团,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志宇哥......你还痛不痛......痛得话让护士姐给你一针。”
他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一摸,脸颊全湿了。
莹白透亮的脸像是被溪水浸泡过一般,泛着盈润的水光。
怎么哭了?
等夏青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泪再也包不住了,他倔强地忍住泪水,一双漂亮的眼睛朦朦胧胧。
嘴唇被牙齿咬住,一半红,一半白,艳得晃眼。
“不痛。”
陈志宇身体一顿,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痛肯定是痛的。
陈志宇猜测,严重可能是骨折,最轻的状况也是骨裂。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能在夏青树面前喊痛。
更不可能在他面前针。
就算是砸断腿,他依旧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的陈志宇。
陈志宇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容色淡然道,“我没事,待会儿让李秘先送你回去。”
“我不走,我等着你做手术。”夏青树双眼水光盈盈,双手捏得紧紧的。
“不用,我真的没什么。”
“用的,你做完手术,万一半夜有事,我也能在旁边有个照应。”
夏青树虽然长得漂亮,但平时咋咋呼呼的,傻里傻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话能气死人不偿命。
现在遇到事儿,好像一夜长大,懂事儿了。
乖巧得不像话。
他的声音软得像清澈的溪水,模样乖顺,脸色却异常坚定,“志宇哥,我还要给你点烟呢。”
那神态表情,好像一只倔强的漂亮山羊。
只看一眼,就让人想把他带回家,偷偷藏起来。
陈志宇也有这样的想法。
“志宇哥,你现在抽吗,我给你点上。”
夏青树笨拙地从陈志宇裤兜里掏出一包烟。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怕碰到对方的伤,香烟盒掏出来被他捏得焉扁,他好不容易从里面抽出一只烟来,还断了。
“志宇哥,不好意思,你将就一下,等会儿到医院我给你买包新的。”夏青树把半支烟捏圆,塞到陈志宇嘴里。
陈志宇张开嘴,叼烟的时候,一下子咬到夏青树的手指。
玉葱般的手指,软若无骨,透着奶香。
触感比奶糖还要软三分。
看了一个晚上的手指,“一不心”就咬到了。
香烟从手指和牙齿的缝隙掉落出去。
夏青树有些懵,他心翼翼地提醒,
“志宇哥,你咬到我的手指了。”
陈志宇有些恍惚,对方什么他好像没有听清,反而咬得更紧了。
夏青树愣了,没动。
志宇哥被痛傻了?
他以前看电视,孕妇生孩子的时候,痛得受不了的时候,丈夫会把手拿给孕妇咬着,缓解疼痛。
志宇哥现在是痛糊涂了吗......
志宇哥想咬......就咬吧......
夏青树有些怕痛,对方牙齿碰上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蓄满水光的眼睛更加盈润了......
只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的手指被咬着,被磨。
偶尔,还能感受到湿濡舌尖地靠近。
很痒,就是不痛。
夏青树顶着一张呆萌的脸,憨憨地望过去,志宇哥痛得连咬合能力都失去了吗?
旁边的护士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了好几声,陈志宇才回过神来,将口中的手指吐了出来。
圆润的指尖被咬红了,指甲盖粉粉的,亮晶晶地覆了一层口水,像是刚涂了指甲油。
夏青树看了一眼湿漉漉的手指,蹲下捡烟的时候,悄悄将口水擦到陈志宇衣服上。
他将掉落的烟捡起来,香烟过滤嘴上沾了黑色的灰。他用手擦了一下,灰没有被擦掉,他又用嘴吹灰。
红润的嘴嘟起来,往烟嘴上吹气。
灰尘被吹落,黄色过滤嘴上沾染了别样的香气。
差不多干净了,夏青树将香烟重新塞到陈志宇嘴里。
按理,掉到地上的香烟,陈志宇是绝对不可能再抽的,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张开嘴,含住香烟。
这回,没有咬到手指。
含住烟之后,腿上的痛感仿佛减了两分。
夏青树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火机,心翼翼地撬开盖在陈志宇腿上的毯子,再次伸手去他裤兜里掏火机。
他有些慌张,手刚一伸进去,陈志宇就“嘶”了一声,脸色又寒了几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青树听到他的“嘶”声,他赶紧将手缩回来,红着脸去叫护士,“护士姐,麻烦你来检查一下。”
护士姐坐在前面,看了他俩一眼。
刚还在嘬手指呢,指定没啥大毛病。
“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院了,车上不准吸烟。”
夏青树声央求道,“护士姐,我哥都这样了,你通融通融吧。”
“液体输上一会儿就不痛了,腿都折了,还抽什么烟,”护士姐盯着夏青树手上的烟,“还有,医院也不能抽。”
夏青树还要再,陈志宇把半截烟取下,放到对方手心,“算了,等好了再抽。”
“可是您那么难受,抽一根分散注意力......”夏青树一手撺着香烟,一手捏着火机,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他穿书之后,一直抱着得过且过吃瓜看戏的游戏心态过活。
对于忽然获得的身份,他代入感不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终有一天会离开,不定哪天再看几本书,又穿了。
当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所在世界的真实。
这里是活色生香的世界,这里的人有血有肉,有好有坏,受到伤害也会流血也会痛,也会哭也会笑。
他一直以为陈志宇是暴戾大反派,对他抱有偏见,时刻提防,可是他却被这个书中的“坏人”舍己相救。
细数两人的交往,除了第一次刚见面的时候陈志宇对他表现出了敌意,其他时刻,陈志宇也是一个喜恶分明的正常人。
刚刚他还妄想通过死亡回到原来的世界,要是被砸中,就真的死了吧。
想明白之后,夏青树为自己愚昧的想法感到羞愧,同时又被对方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知不觉眼眶一红,两行泪水顺着眼角往外流。
他以前很少哭的,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口味变了,嗅觉也变灵敏了,感情也变丰沛了,还特别嗜睡。
他想偏过头偷偷把泪水擦了,陈志宇拉住他的手,“怎么又哭上了,是不是刚刚撞到了?待会儿到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没有撞到,我没哭......”夏青树稳定心神,将剩余的泪水强留在眼眶里。
白净的脸上沾了一些灰,眼眶红红的,泪水盈在里面,要掉不掉。
他故作坚强地咬着嘴唇。
可是,这样的表情却与坚强无关,将他衬托得格外惹人怜爱。
陈志宇看了一眼面前这只漂亮倔强的山羊,竟然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别哭,我没事儿。”
“别哭了,乖......”
“我没哭......”夏青树一急,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滑落。
一颗颗莹白透亮的泪水顺着脸颊、脖颈,一路滑至锁骨,留在深深的凹陷里。
脸上有些红印,应该是擦泪时留下的,恰好在两腮,整张湿润的脸像是扑了粉,娇艳如一朵红白相间的出水芙蓉。
“我真的没哭......”
夏青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努力地控制,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
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是忽然穿书的委屈、穿书第一天就...的委屈、遇到极品亲戚的委屈......遇到校园霸凌的委屈.....终于绷不住了......
“我不哭......”夏青树顶着满脸泪痕,任凭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他长相艳稠,红着眼眶,抿着嘴流泪的样子,跟个倔强的妖精似的。
陈志宇愣怔间,忽然想起这一幕在那里见过了......
第一次两人见面的那个晚上,夏青树也哭了。
不像现在这样无声地流泪,而是声地呜咽。
时不时还哑着嗓子求饶。
像只娇气的猫儿,勾着他的脖子“吚吚呜呜”的,吵得他心慌。
可是现在,夏青树静静流泪,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恼人的“吚吚呜呜”声,仿佛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求求你......”
“......呜呜呜......”
“痛......”
缺失的记忆与莫须有的想象交织,陈志宇似乎幻听了......
在不合时宜的场合,似乎还出现幻觉了......
车上谁都没有话,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救护车笛声的鸣叫。
曾经傲视群雄的自制力在这一刻缺席了。
为了避免尴尬,陈志宇伸手摸上了受伤的那条腿。
狠狠地捏了一下。
蚀骨般的疼痛蔓延全身,头上冷汗淋漓......
总算没有失态......
看到陈志宇脸色一阵青红交加,夏青树再次紧张起来,“志宇哥,怎么了,还在痛吗?”
他蹲下来,双手把着病床。
怕听不清楚,他侧着脸,侧身往陈志宇靠近。
陈志宇抬眼就看到他的巧精致,白皙干净的耳朵。
“志宇哥,你大声一点,我听不太清楚......”
没有听到对方回复,夏青树扭过脸,疑惑地看向陈志宇。
陈志宇直直地对上那双泛红的泪眼。
眼波流转间,藏着款款深情......
家伙真情流露的样子,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排山倒海的冲击迎面而来......
一个人如此漂亮乖巧,还深深地爱慕着自己的男生......
陈志宇骤然失神,他转过头,闭上眼睛,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
可是一呼一吸之间,夏青树哭泣的样子如走马灯似得在眼底循环播放。
他咬着牙,再次捏上了伤腿。
旁边的护士看得暗暗咂舌,想不到仪表堂堂的华国首富暗地里是个老M,腿都被砸裂了还不能满足,自个儿悄悄也要掐几把。
~
终于,夏青树的眼泪止住了,颤颤巍巍地问道,“志宇哥,您好些了吗?”
恨心掐了好几把,陈志宇沉了下心,无暇他顾。
旧伤未愈,又添新患。
他悠然自若道,“我心里有数,应该是骨裂。”
骨裂从他嘴里出来,就像剪个指甲那么简单。
他可是陈志宇,他从出生的一刻,就注定要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骨裂算什么,就算是截肢,也就是抽根烟的事儿。
他话的时候,偏着头,尽量避开夏青树的眼神。
“骨头都裂了,还没事儿?”夏青树绷着粉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怎么像个孩儿,一哭就停不下来。”陈志宇着就要伸手去拿凳子上的纸巾,以证明自己非但没事儿,还游刃有余。
“唉,您别动,我自己来。”夏青树哪里能让伤员动手,连忙拿起纸巾,将脸上的泪水抹了。
抹干净之后,再次强调,“我没哭。”
陈志宇重新躺回去,“怎么还上敬语了?”
“就觉得要对您尊敬一点。”
想起以前在志宇哥面前装傻充愣,夏青树不由一阵脸红,“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夏青树原本想,救命之恩必定涌泉相报,以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两人只差6岁,把他当父母长辈不大得过去。
撇开第一次见面当晚发生的事,夏青树觉得,陈志宇这人还挺不错的。
就把他当成一个非常尊敬的大哥哥吧。
“所以就改口叫我......志宇哥了?”
“嗯嗯。”夏青树点头。
“叫一声来听听。”陈志宇低声道。
他的嗓音带着三分哑,故意控制了音量,只让夏青树听见,离他们很近的护士也没有察觉。
在狭的救护车车厢里,有种背着旁人悄悄话的隐秘感,好似二人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
夏青树:“............”
漂亮的眼珠转了转,往陈志宇头上瞄了一圈。
确定对方没有砸到头。
志宇哥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难道输的液体有致幻的作用?
不过对方是病患,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夏青树没有迟疑,乖乖地喊道,“志宇哥。”
与以往演的不同,夏青树真正乖起来,像只温驯的绵羊。
他长得漂亮,低头看人的时候,眉眼里盛满了星星。
态度认真又虔诚。
近看他雪白的肌肤,更像奶糖。
一只奶白色,还爱撒娇的绵羊。
陈志宇藏在被单里的手捏了捏,“志宇哥让你先回家,真的关心我,明天再来。”
这个孩对待感情执拗,一根筋,认定了的事就算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腿上的伤肯定是要做手术的,夏青树在医院也是干等,什么也做不了。
他以往对待追求者,从始至终皆保持着冷静的态度,甚至刻意回避。
唯独夏青树。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能容忍夏青树的喜欢,甚至有时候想起夏青树的喜欢,还有一些心安。
陈志宇侧着脸,淡淡地看了夏青树一眼。
夏青树的眼里藏不住事,急切地表示出要和他在一起,死也不肯走的决心。
知道夏青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但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
啧,孩儿。
“我不走。”夏青树道,“万一你晚上想喝水起夜什么的,我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医院有护工。”
“护工不仔细,怕把你摔了。”
他从在医院长大,妈妈拍戏的时候,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爸爸把他带到医院,有时候手术多了也没有时间管他,他无聊了就往病房里跑,见识过很多病人,护工总是没有亲人照顾得周到。而且有的护工晚上睡得死,喊半天喊不醒,有些病人脸皮薄,忍痛一晚上。
在原书中,原身的死和陈志宇脱不了干系,但现实却是,陈志宇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也许是因为吊桥效应,夏青树此刻的心情有些激荡,但他心中报恩的心很坚定。
陈志宇全然不知道夏青树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孩儿固执起来连他的话也不听。马上快到医院,液体输了大半,他腿上几乎没痛感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那与生俱来傲人的自制力也恢复了过来。
眼下一个乖巧的朋友泪眼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自己,陈志宇不免起了逗弄之心,“病房没床,到时候你睡哪里?”
夏青树立刻回道,“病房有折叠床,到时候我就睡您旁边,您一低头就能看见我,一喊我就能醒。”
哟,现在就惦记着挨着他睡觉了。
陈志宇严肃问道,“看来你经验挺丰富,以前没少□□吧?”
夏青树赶紧摇头,“没陪别人睡过。”
陈志宇扫过护士,快到医院了,护士正在和同事联系。
他勾着唇角,问道,“那今晚是你的第一次?”
“嗯嗯,是的,”夏青树点头。
他直觉志宇哥有些怪,又不上来哪里怪。
最后得出结论,男德班奖学金获得者找个陪床护工都必须是第一次陪床的。
嗯,就很符合人设。
夏青树赶紧解释,“上次住院的时候,看到隔壁有陪床的我才知道的。那种折叠床,白天收起来,晚上摆出来放病床旁边,照看病人的时候特别方便。我没陪过别人,您是第一个。”
“万一您半夜要喝水什么的,只管叫我。”
陈志宇第一次见到他那么乖顺,“那我晚上想上厕所,也叫你?”
夏青树坚定地点头,“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