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手上的触感,冰冷诡异,像被一条沉重的毒蛇缠绕。
而莫听风指尖明明偏冷,却在寒秋中显现难得的温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手腕。
沈飞云长出一口气,两只手腕轻触,上面的锁链撞击,如环佩叮当作响。动作间,腕上的指尖滑落,那若有似无的温度也随之消散,惟有那触感还挥之不去,在肌肤上停留盘旋。
莫听风忽地灿然一笑,伸手牵住锁链,对简亦恪道:“那我带他走了。”
“良宵苦短,好好享受。”简亦恪意味深长。
莫听风转身便要走,却又听得简亦恪道:“心驶得万年船,做事还是多留一个心眼为好。”完,在沈飞云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他的穴道。
沈飞云能够躲开,却心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任由对方动作,惟有沉沉地叹息一声,以表心内的无可奈何。
他之前还大放厥词,可一转眼便落在了对方手中,真是不能再倒霉。
莫听风回头,点点头:“多谢。”
“我送你的礼物,还请你仔细品尝。”简亦恪最后留了一句话,默默注视两人离去。
沈飞云被牵着,跟随走到偏殿,这里没有明德殿那边巍峨气派,却胜在玲珑雅致,的确可以用来招待上宾,绝不会失礼半分。
太监推开门,引着两人走到屏风后,停在水桶边,轻声道:“水温正好,还请两位快些洗漱,以便歇息。”
“你出去。”莫听风语气冷淡,俨然惯于颐指气使。
太监没有多,只是退到门口,隔着屏风看不到两人,却能听见二人话、行事的响动。
“出去!”
伴随着怒斥,一只舀水的银葫芦穿过屏风,砸在太监脚边。太监闭眼,浑身一个激灵,缓缓睁开眼看向脚底,暗自庆幸差点砸在身上,还好魔头失了准头。
“听不懂人话吗?还不快给我滚!你一个太监,这么喜欢听人行事的墙角?”屏风后原来刻薄的话。
太监低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缓缓道:“奴才只听太子殿下的话,他要我在伺候公子,我若离开,性命难保。”
“算了。”沈飞云走出,捡起银葫芦,冲太监安抚一笑,“疯子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你谁是疯子?”莫听风抱住沈飞云的腰,下巴架在肩膀上,话间,冲太监森然一笑,露出两排齐整洁白的牙齿,整个人好似活着的厉鬼。
沈飞云脸色一沉,呵责道:“放开我!”
“我偏不。”莫听风低头,在他颈侧留下见血的牙印,“在玉枫楼里,你不是嚣张得很,拿着一把纸扇就想割我的头颅。当时,我便在想,若用这把纸扇划过你全身,又是何等模样……”
到后来,他伸出手,抬起太监的下巴,笑道:“你自己要留下,怎么,听了这两句调笑,脸就红得像是要滴血,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太监牙关紧咬,双眼通红,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句话也不出来,好像只要多一个字,下一秒就会忍不住落泪。
“够了。”沈飞云抬手摸了摸颈侧,指尖上沾染鲜血。他眉头紧皱,心中骤然生出危机,疲惫道:“你不要再戏弄他,他留在这里,不过听命行事……”
“怎么,”莫听风笑得愈发放肆,“你见不得我戏弄他?你这样为他着想,我便当你是在吃醋。”
沈飞云觉得和莫听风交流,简直对牛弹琴,愈发倦怠不堪。
吃醋这两个字放在自己身上,简直无稽之谈,他对莫听风好感有限,恶感却不少,吃醋之语不知从何起。
莫听风紧紧搂住沈飞云的腰,将人往屏风后拖去,耳朵道:“他武功低微,只要我们轻声细语,想来他也听不见。他是太子派来监视我们的,至于同情他,你大可不必如此好心。”
“你想做什么?”沈飞云微微蹙眉。
这次对方的话,他听得分明,没什么不懂的地方,看来对方是否愿意人话,全凭心情。
莫听风夺过沈飞云手中的银葫芦,往浴桶里加了两勺热水,低声道:“我只想同你逢场作戏,假装欢好,骗过简亦恪。你想活命吗?若想的话,只有跟了我,叫简亦恪以为你是我的玩物,他才会放过你。”
“不会。”沈飞云凑到莫听风耳边,“我知道遗旨和玉玺的下落,他不会放过我的。”
莫听风宽衣解带,褪下一袭绛红长袍,笑问:“你知道他不会放过你,却还告诉他,遗旨和玉玺在你这里,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沈飞云神色淡然,坦荡道:“我将蕴灵丹喂进皇帝嘴里的那一霎,便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头,成了一粒别人手中的棋子。”
莫听风跨进浴桶之中,双臂叠在边缘,仰头注视沈飞云,笑得天真和气。笑了一会儿,他继续问:“你有想过如何破局吗?”
“想好了。”沈飞云微微一笑。
从离开玉枫楼前,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怎么可能毫无退路,随随便便跟着魔头离开。
“哦?”莫听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一二三,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厉害,比我想得还多、还远……不知你的后手是什么,能告诉我么?”
沈飞云淡淡道:“不能。”
“真可恨。”莫听风嗔怒道,“我和简亦恪聊了这许久,把底裤都亮给你瞧了。聊天之时,我心中不住地担忧你,盘算着要如何保你安然无恙。可你有法子,一个字也不同我,任由我担惊受怕,”
莫听风话颠三倒四,却不是没有目的,几乎每句话都有深意。
沈飞云不得不承认这个魔头的心机手段,半天前,他还恨不能杀了对方,现在明知对方想要套话,却不觉得有何不对。能将这样奇怪的话,得这般理直气壮,而不叫他厌恶,也算一种难能的本领。
莫听风完,猛地起身,一把拽住沈飞云的衣领,将人往浴桶里拉。
太监守在门口,好一阵只听得模糊不清的细语,此刻却听得水声哗啦,一想便知两人在做些什么荒唐的事,不由得耳尖泛红。
“我过两天要走。”莫听风双臂撑在浴桶上,将沈飞云困住,“你不若从了我,我保证绝不喜新厌旧,日日夜夜专宠你一人。至于遗旨和玉玺一事,我会同太子交涉,保准你毫发无损,轻松离开长安。”
沈飞云闻言,心中的怪异和好奇再无法压抑,统统涌上心头。他沉声问道:“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我不信一见钟情。”
“别话。”莫听风低头。
沈飞云手带镣铐,内力被封,根本无法挣脱,只得向下滑去,沉入水中。
莫听风将人捞出水面,怏怏不乐道:“算了,你这人真不解风情。”着,替沈飞云宽衣解带。
沈飞云面色沉得能滴水,中秋夜的记忆浮上脑海,与此同时,心中的不安升至极点。
为什么,他又要经历这样的事?他怎么不知自己好在哪里,值得别人百般捉弄。
“你若碰我一下,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沈飞云眼中弥漫着深沉的恨意,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但凡我活着一日,便没有一日不杀你。如此,你还要对我不规矩吗?”
“那又如何?”莫听风低头,敛起眸中的落寞,笑得诚挚动人,“你当真不知你有多动人。如若能采撷天上漂浮不定的飞云,将你拉下人间来,从今往后,我就是日夜提心吊胆,甚至有朝一日疏忽大意,死在你手中,又有何不可?”
这句话得情真意切,款款动人,就连沈飞云听后,都有一瞬陷入恍惚之中,回不过神。
半晌,他侧过头,不去看莫听风,哑然道:“我绝不会喜欢你,何苦……”
莫听风捧住沈飞云的下颔,在嘴角轻浅一吻,末了,将额头抵在对方颈肩,沉默不语。
“你……松开我,放我出去,我要换衣。”沈飞云懒懒道。
莫听风一动不动,语气中带着诡异的笑意:“我想问你,无法对我动心,是因为你心里早已有了苏浪,是吗?”
沈飞云听到苏浪的名字,心中漏了半拍,抿了抿唇,反驳道:“不是。”
“凭什么苏浪能与你欢好,我便不行?”莫听风恨声道,“就因为苏浪甘为人下,对你言听计从,百般讨好?”
沈飞云听得莫名其妙,言听计从、百般讨好这八个字,与苏浪可以是南辕北辙,天差地别。
他觉得实在无法再交谈,冷冷道:“你放开我,否则今朝太阳落下之前,你必然会后悔。”
“不。”莫听风摇了摇头,“你忘了,外面风雨大兴,莫今朝,明日也一并看不着太阳,你我要怎么后悔?”
沈飞云动了动嘴,想——太子快要倒台,他绝不是好的靠山,届时你别死无葬身之地。
可到最后,他一个字也不出来,只好淡淡一笑,回答:“那你便继续跟着简亦恪为非作歹,我不拦你。”
作者有话要:重要的事情再三遍:沈攻苏受,沈攻苏受,沈攻苏受。
在沈飞云面前,苏浪会自发自觉地躺平,这种看起来有点逆的调/情方式,就是我的口味。
不拆不逆,是我的原则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