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少今夜订婚，出席的宾客全是A省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家也在受邀之列, 尽管与程天舟关系紧张, 陆彦还是跟随父母到场。双方长辈致辞后，新人开始入场敬酒。

    陆彦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抬眼寻了圈宴会厅，看见父母正与侯非的父母闲谈。正要收回目光，陆母身侧的中年男人朝他走来。

    “雯雯刚才还在找你, 怎么缩在角落里？”男人是陆彦的舅何隐，他嘴里的“雯雯”就是陆彦的生母何雯。

    何隐看着不过三十出头，实际年龄早已过了四十，戴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通身的书卷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学里的教授，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个道上的狠角色。

    何隐大学还没毕业，何老爷子遭人暗.杀, 才刚二十的年轻人匆匆接手老爷子留下的烂摊子，干掉曾经与何老爷子江山的那帮子“兄弟”，又把公司洗白做起正经生意。他不是何老爷子的亲子, 跟何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与何雯这个姐姐亲厚，对陆彦两兄弟也是关怀备至。

    陆彦看着酒杯里暗红色的酒液, ：“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聊，聊我的功课吗。”

    何隐往外甥旁边的长桌一靠, 笑道：“你跟程三少是不是起了矛盾？”

    陆彦皱皱眉，并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长辈知晓：“你听谁的？”

    侍者经过，何隐随手端了杯酒，：“这还要听人？你们俩一个班，刚才照面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招呼，眼神就跟飞刀子似的。”

    陆彦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都是事，没什么好的。”

    何隐见他不想谈，换了个话题：“弯弯最近怎么样？”

    陆彦垂下眼帘，喝了口酒，嘴里泛起一阵苦意。

    何隐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不是与人类通婚后，后代就不会出现躁郁症了吗？”

    “只是减少了概率……”陆彦勉强牵了下嘴角，陆家在他之前全是本族通婚，几乎隔代就会出现一例躁郁症。

    他们的原形总是容易引起人类的恐惧，蛇族很难找到能够真心接受他们蛇形的人类。不像一些猫科天生容易引起人类的亲近，尤其是他们的幼崽，简直男女老少通杀。

    曾经就有蛇族的人类伴侣很难亲近自己的孩子，也不敢亲自哺.乳，直到孩能够稳定维持人形后才渐渐消除了心里的障碍。

    陆彦的父亲很幸运，何雯是个爬虫类爱好者。两人第一次见面，何雯就被陆父一身剔透的银白色鳞片迷得神魂颠倒，将在野外意外受伤昏迷中的陆父捡回家里当宠物养了起来。

    两人本来只算要他这一个孩子，弯弯是意外所得，怀上的时候，何雯都43了，已经是高龄产妇。陆父想让何雯掉，何雯却坚持生下来。

    生产的过程很顺利，弯弯也一直健健康康的，结果竟出现了躁郁症的预兆。

    陆彦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握紧：“还好发现得早，弯弯还，还有控制的希望。”

    何隐正要安慰，忽然看到程天舟面色紧绷，脚步匆匆向外跑去，诧异道：“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还提前离席？”

    陆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程天舟的胳膊被人拽住，两人拉扯一番，程天舟瞪着眼了什么，拉住他的人也就是程阅沂无奈放手，程天舟立即火急火燎地离开宴会厅。

    程阅沂向身边人抱歉地笑笑，了两句解释的话，场中的氛围又恢复如初。

    陆彦看后心里撇嘴，面上却淡淡的。一边的何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程三少脖子上的就是安抚圈吧？”

    陆彦：“嗯，要是躁郁症发作，项圈一方面可以安抚情绪，一方面抑制患者变回原形后咬伤其他人。”

    何隐：“哦，还可以控制你们变回原形？”

    陆彦：“去年刚开发出的功能，平时不会影响患者的形态切换。”

    何隐笑笑：“还挺高科技的。”

    两人又了些话，一分钟后有人向何隐走来，何隐迎上去与他交谈，陆彦就自己悄悄走到花园里透气。

    …………

    胡祺在联系白虎后，驱车赶往安全局。他到的时候，吴淞父亲安排的律师已经跟工作人员交涉了好一会。

    吴父当初与林女士离婚闹得很不愉快。出于报复，他原本要争取两个儿子的抚养权，最后法院只把吴淞判给他，但是他对吴淞并没给予太多关爱。再婚后有了新的儿子，更讨他的欢心，吴淞很快搬出家里，倒是常常去林女士家里蹭饭。

    自着手调查凶手起，吴淞就没算告诉吴父。接到安全局的电话，吴父正要准备出席程家大少爷今晚的订婚宴，于是派了个律师过来保释。

    “抱歉，在排除嫌疑之前，吴淞不能被保释，请你离开。”

    胡祺上前时就听到这一句，他过来就是想保释吴淞。他拦住离开的律师，问道：“他们让见吴淞吗？”

    律师无奈摇头：“不行。”

    胡祺：“吴淞怎么突然就被怀疑？”

    律师：“第一起袭击里受害者的父亲曾庆轩起诉吴淞咬伤曾繁。”

    胡祺怔了怔，道：“好，谢谢你，吴淞的事还请多费心。”

    律师点头：“职责所在。”

    律师离开安全局后，胡祺越想越不对劲，曾庆轩怎么会知道吴淞是蛇族，难道有谁跟他了什么。胡祺心里一跳，再次点开的白虎的号码，那边已经提示关机了。

    “该死！”他又拨出两个电话，安排在白虎家附近的两个人全都没有接手机。不得已，胡祺联系了程天舟，眼下也只能依靠程天舟。他与白虎每日待在一起，两人气息交缠。而且此时离白虎被抓应该不久，气味没那么快消散，程天舟不定可以找到白虎。

    …………

    黑蟒喜滋滋地把白虎卷进自己的窝里。

    这里是飞白湖岸边的别墅群，隔着一大片的白鹭栖息地，远眺郁郁葱葱的苍翠群山，程家老宅就在这里头名叫栖虎地的山麓上。

    别墅区一栋栋相隔很远，很好地保证了私密性。半人半蛇的黑蟒抱着白虎，借着昏暗的夜色和茂密的绿化观景林兴冲冲地跑回家，结果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黑蟒失落地垂下脑袋，看到怀里白虎安静的睡颜后，又高兴了起来。他哼着跑调的童谣，往地下室爬去。

    黑暗的地下室什么家具都没有，黑蟒看看以往睡惯了的水泥地，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不适合白虎。

    那就让他躺在尾巴上吧！

    黑蟒眼睛一亮，让白虎上半身倚在自己胸前，下半身枕着他盘成一圈的蛇尾上。鳞片滑腻又冰冷，白虎瑟缩了下，眼睫轻轻颤动。

    黑蟒被他蝴蝶翅膀般震动的眼睫毛吸引了注意力，伸出撩了撩，忍不住一揪，拔掉了两根眼睫毛。

    黑蟒黄澄澄的竖瞳在黑暗里泛着莹莹的光，他盯着手里的两根眼睫毛，忽然有点心虚，赶紧挥挥手扔掉。

    唔，他什么都没做。

    刚这么一想，身上的人又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接着白虎的手就在他身上四处乱摸，黑蟒忍不住扭动腰肢笑出了声：“好痒！”

    一睁开眼就是一片黑暗的白虎：“！！”

    “是……是你吗？”

    白虎僵硬着身体，他已经发现身下枕着的就是那条黑蟒的蛇尾。

    “是我呀。我把你带回来了，不过爸爸没在家，等爸爸回来了我再去问。”黑蟒认真的回道。

    白虎试探着起身，黑蟒没有阻止他，于是他离开黑蟒的胸膛，但是还不敢冒然起身，问道：“这里好黑，我有点怕，可以开灯吗？”

    黑蟒：“对哦，黑乎乎的你们人类看不见，我这就开灯。”

    着身下的蛇尾开始滑动，白虎赶紧站起身，不一会儿，眼前骤然一亮，白虎一时不适应，双眼紧闭，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入目就是一张秀气的少年面孔，漆黑色的眼眸忽闪着，像世上最清澈的一汪湖泊，倒映着他惊讶的神色。

    “你的眼睛怎么了？”黑蟒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变红了？”

    白虎的嘴唇颤动着，他伸出双手，抚上黑蟒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这张面孔上熟悉的眉眼。

    “好痒啊。”黑蟒少年咯咯地笑了起来，他捉住白虎的手腕，“你干嘛呀？我脸上有东西吗？”

    白虎眼睫一颤，积蓄的眼泪被这一颤轻轻眨落，正好落在黑蟒少年的手背上。

    “你怎么了？”黑蟒少年疑惑地看着白虎。

    白虎的眼泪越掉越多，像忽然涨起来的春汛，源源不断，决堤而出。

    他张了张嘴，声音喑哑吐出两个字：“渺……渺……”

    作者有话要：

    卡文，外加临时加课，所以更得很晚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