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的顶楼铺了一层草坪， 边缘处架起了一片木质花墙，挂满了此时不应该开花的粉色月季， 娇艳无比，而在木质花墙的一侧，则延伸出去了一条木质的长廊，长廊上的紫藤花开得纷纷扬扬。

    不远处是一个仿古的花架，上面错落地摆放着几盆兰花，每一盆都是价值不菲。只不过， 杂货铺里的人对兰花都没有什么研究，以为那就是几盆普通的兰花罢了。

    楼顶的草地上没有椅子，只扔着几个懒人沙发。

    龙玄知陷在沙发里，鹤雪识正着哈欠从他的腿上起身。

    “金老板。”鹤雪识点了点头， 歉意地道， “让你久等了。”

    “没有。”虽然在心里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了点儿怀疑，但金九重面上却丝毫不显，“是我冒昧扰了。”

    鹤雪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草屑， 龙玄知走到了他的身后，帮他摘掉了身后沾到的草茎。

    环视了一周后，没发现桌椅， 鹤雪识停顿了一下，道， “那我们下去聊？”

    “好啊。”金九重立刻答应道。

    因为他答应得太快，甚至给人一种对此处避之不及的感觉， 鹤雪识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我有这么可怕吗？以前金九重可不是这个态度。

    一行人来到三楼， 机器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几人落座后， 鹤雪识问道， “金老板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对。”金九重也不隐瞒，将自己之前调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了个清楚。

    “虽然那边还在继续调查，但是没有线索，找人的时候，几乎就是大海捞针。而且……”金九重斟酌了一下，“我总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

    之前那对夫妻收钱办事，故意伤了柯佟和金含霄，但是案子查到最后，线索却还是断在了那对夫妻的身上。

    而这一次，又有一个不怎么熟的人想要约柯佟出门吃饭，一件一件，都在故意针对柯佟，金九重觉得，这两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鹤雪识听过前后后果，也很是认同金九重的猜测，只是……金九重不赶紧去调查那个幕后之人，来找自己做什么？

    “咳咳。”

    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等到真正开口的时候，金九重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

    “鹤老板。”金九重试探性地开口，“不知道鹤老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这个幕后之人？”

    至于怎么找，那肯定不会是用常规的办法，这些常规的办法，金九重自己就能做得来。

    鹤雪识杂货铺里卖的那些东西，已经足够明他的特殊，但是这种特殊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金九重其实也不清楚。

    这肯定是鹤雪识的秘密，金九重不会随意探听。

    但是这一次，金九重实在是忍不了那个幕后黑手一次又一次地出手了。

    其实，金九重还有另外的办法，那就是将计就计。

    可是仔细思量过后，金九重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将计就计的话，万一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很容易让柯佟陷入危险之中。

    思来想去，金九重还是厚着脸皮来求鹤雪识帮忙了。

    听了金九重的话之后，鹤雪识沉吟了一会儿，“有那个人用过的物品吗？”

    金九重想了想，“他喝酒用的杯子？”

    “洗过了吗？”

    金九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洗了，而且，应该也给别人用过了。”

    果然，鹤雪识摇头，“那就没什么用了。”

    金九重仔细思考过后，“那……一次性电话呢？就是时间也过去比较久了。”

    “可能行很。”鹤雪识委婉地道。

    金九重顿时有些着急，“那，那还会有其他的办法吗？”

    思索了一会儿后，鹤雪识与龙玄知对视了一眼，“如果确实着急，就带我和玄知去见一见柯佟吧。”

    “那感情好！”金九重满脸都是喜意，“只是不知道，鹤老板出手的报酬是什么？”

    金九重没有提多少钱，杂货铺的利润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一直没有扩大产量，纯利润绝对会让人瞠目。

    而鹤雪识名下的资产，更是让人难以想象。

    到了这种程度，或许金钱对于鹤雪识而言，就只一个数字而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需要的，应该是另外的东西。

    当然，如果鹤雪识知道金九重此时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反驳他，不，那是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

    有一句俗语叫做花钱如流水，但对于鹤雪识而言，那是花钱如泄洪。

    有些科研项目耗资恐怖，只有在国家的财政支持下才能展开。

    但现在，鹤雪识却是一个人在进行支出。

    不过，这些前期的投资都是必要的，等到新的成果出现并且实现了量产化，那么带来的各方面收益会极为可观。

    到那时，才离鹤雪识的目标近了一点点。

    对于金九重提出的报酬问题，鹤雪识暂时没想好，便道，“就当是帮金老板的忙了，不必在意。”

    然而，鹤雪识不必在意，金九重却不可能真的不在意，只能暂时将这个人情记下，若是之后鹤雪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自己尽力便是。

    训练基地距离杂货铺的距离有些远，一来一回也会浪费不少时间，所以金九重直接在当地的五星级酒店定好了房间。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台的操作失误，分给鹤雪识与龙玄知的居然是一间大床房。

    这……

    金九重眉头皱起，准备喊人过来询问，却忽然听见龙玄知开口，“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鹤雪识扫了龙玄知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对金九重道，“不用麻烦了，就这个房间好了。”

    金九重：……

    越发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对劲儿了怎么办！

    不过，再一想，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又怎么了？谁还没和好兄弟睡过一张床了？！

    金九重离开后，鹤雪识噙着笑意，伸出手指，在龙玄知的心口处点了点，“你似乎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龙玄知垂眸，视线停在了那根如玉般细长的手指上，喉结滚动了两下，吐出了让鹤雪识有些心梗的两个字，“你猜？”

    鹤雪识：……

    有一种自己被回旋镖扎了一下的感觉！

    “算了，时间不早了。”鹤雪识了个哈欠，“明天还要早起去看柯佟训练，早点儿睡吧。”

    鹤雪识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过，长长的黑龙已经占据了大半张床。

    看上去，如果鹤雪识想要上床睡觉的话，势必要与黑龙皮肤贴鳞片。

    鹤雪识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不干脆围着床盘一圈儿呢？”

    硕大的黑色龙头一歪，尾巴甩了几下后，似乎是觉得鹤雪识的这个提议不错，于是从善如流地在大床上用龙身围出了一个圈儿。

    鹤雪识：……

    他无言了一会儿后，转身去了卫生间，算了，还是先洗漱吧。

    嗡嗡嗡的电动牙刷不停震动，鹤雪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皮半阖，看着像是要睡着了的样子。

    就在鹤雪识睡眼迷蒙的时候，镜子里忽然从无到有地出现了一条黑色巨龙。

    这要是看在别人眼里，绝对是能让人尖叫的灵异事件，但是鹤雪识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黑色巨龙时，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在龙玄知悄悄潜入卫生间的时候，鹤雪识就已经察觉到了。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后，鹤雪识顺手敲了镜子一下，“看够了？”

    而镜子里的黑色巨龙，以鹤雪识敲击的地方为中心，一圈圈晕出，逐渐消失不见。

    大床上的那条黑色巨龙，脑袋压在枕头上，因为脑袋太大，衬托得枕头都变得十分袖珍了起来。

    察觉到鹤雪识走近的脚步声，龙眸猛然间睁开。

    金色的竖瞳几乎有人的拳头大，带着无机质的冰冷感觉，普通人被看一眼，大概就感觉到浑身都要被冻结了。

    但是那双金色的竖瞳在看向鹤雪识的时候，仿佛坚冰融化，大地回春，立时变得温柔了起来。

    鹤雪识看着中间被围出来的那个圆圈，坦然地迈了进去，面色自然地躺下，挥手关上了灯。

    灯光一盏盏熄灭，整个房间逐渐陷入黑暗，那一对金色的竖瞳顿时显得格外明显，像是两只金灿灿的大灯笼。

    鹤雪识轻咳一声，“闭上眼睛。”

    下一瞬，龙眸阖起，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但不管是鹤雪识还是龙玄知，却并没有立刻陷入沉睡。

    龙玄知忍不住悄无声息地开始收拢，在龙身的鳞片即将碰到鹤雪识手脚的时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停住。

    虽然龙玄知的动作很轻，但是以鹤雪识的实力，又如何会察觉不到？

    他没有阻止，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纵容。

    龙玄知正是知道鹤雪识对自己的那一分纵容，才会如此。

    窗户外面，无数璀璨的灯光构成了城市绚丽的夜景，天空中的星子藏起了自己的身影，只有一轮月亮，静静地悬在天边。

    翌日

    鹤雪识醒过来的时候，怀里正抱着一截儿龙尾。

    他盯着那一截尾巴尖儿，开始怀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自己捞过来的，还是龙玄知塞进来的？

    鹤雪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昨天晚上他睡得很沉，根本没有惊醒，也压根不记得自己睡着了之后的事情。

    但要是问龙玄知的话……

    鹤雪识抬头，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竖瞳。

    紧接着，龙口张开，低沉的声音响起，“是你非要抓着我尾巴的。”

    鹤雪识：……

    他就知道龙玄知会这么！

    鹤雪识将手里的龙尾放开，坐起身，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有些惊讶，“这么晚了？”

    他原本的计划，在训练基地开门的时候就进去，看看远动员每天是怎么训练的，同时尝试从柯佟的身上，逆向寻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但就在刚才，秒针划过了十二，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居然睡了这么久。”鹤雪识眉头微微皱起，“金老板过电话吗？”

    手机被递到了鹤雪识的面前，“过一次。”龙玄知开口，“我你还在睡，他就改了时间。”

    鹤雪识捂了一下脸，这太尴尬了。

    “你再联系一下金老板，我们待会儿就会过去。”

    龙玄知停顿了一秒钟后，龙首轻点，“好。”

    三十分钟后，鹤雪识与龙玄知从车上走下，金九重立刻迎了上来，“鹤老板！”

    鹤雪识歉意地道，“金老板，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

    金九重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不耽误，佟佟正好在休息，我们这就进去？”

    “请。”

    “请！”

    这一座训练基地是综合性的，很多其他的运动员也会在这里训练，而花滑的场馆在西南侧，几人坐上了接驳车，五分钟后，就来到了滑冰馆。

    滑冰馆内有好几个大型的冰场，都是按照标准赛场建设的。

    进门之后，鹤雪识就察觉到气温冷了几度。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正在用力挥手，“金哥！鹤先生！龙先生！这边！”

    在鹤雪识几人走过去的时候，柯佟已经忍不住在冰上转了个圈儿，看上去，他对于能再次见到鹤雪识与龙玄知很高兴。

    “好久不见了！”柯佟兴冲冲地招呼。

    “确实是许久不见了。”鹤雪识笑着点头，“腿伤恢复得怎么样？”

    “很好！没有任何后遗症！”柯佟道，“多谢鹤先生！”

    再次感谢了鹤雪识之后，柯佟有些好奇地开口，“鹤先生，你也是来练习滑冰的吗？”

    鹤雪识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明自己的来意。

    但是这种沉默却被柯佟理解为默认，他非常热情地问道，“鹤先生，你穿多大的鞋？我帮你挑一双冰刀鞋吧？！”

    完，柯佟又看向了一旁的龙玄知，仰头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柯佟有些为难地道，“龙先生太高了，这里可能没有适合龙先生穿的冰刀鞋。”

    一般而言，身高比较高的人，脚也会比较大，而龙玄知身高差不多两米，他平时穿的衣物鞋子都是特制，大部分品牌准备的尺码覆盖不到他的尺寸。

    鹤雪识看了龙玄知一眼，笑着对柯佟道，“谢谢，不过不用了，我陪着玄知在外面看就好。”

    “那样多遗憾啊。”柯佟左右看了看，“先等一下，我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万一呢！”

    话一完，柯佟就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滑了出去，灵活得避开了直线上的人，顺利地来到另一侧，趴在栏杆上和一个人了几句话。

    金九重歉意地道，“抱歉，鹤老板，佟佟他是看到你们太开心了。”

    鹤雪识笑了笑，“无妨。”

    冰场上的柯佟，与他平时看上去确实十分不同。

    而且……

    鹤雪识看了龙玄知一眼，他其实也挺好奇龙玄知滑冰到底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掌握不了平衡直接摔在地上？

    想到龙玄知在冰场上摔跤的模样，鹤雪识就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鹤雪识轻咳了几声，“只是想到了一点儿好玩儿的事。”

    龙玄知眸子微微阖起，敏锐地问道，“和我有关？”

    “唔……算是吧。”鹤雪识笑吟吟地道，“如果金老板不介意的话，等柯佟训练完我们再开始？”

    金九重没有什么异议，“一切看鹤老板的。”

    再者，柯佟一直都很重视日常训练，大概也很愿意等到训练过后再。

    龙玄知的运气不错，还真的让柯佟给找来了一双适合他的冰刀鞋。

    “要试试吗？”

    柯佟期待地问道。

    “那我和玄知就却之不恭了。”鹤雪识笑着接过冰刀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换好后，就走进了冰场。

    滑冰与走路的感觉很不一样，滑冰的时候，人与冰面之间的接触就只有那一片薄薄的冰刃，接触面太窄，很多人一开始掌握不好平衡，滑着滑着就开始大劈叉了，前后左右的都有，亦或者控制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类似的情况可以是比比皆是。

    柯佟本着地主之谊的精神，一直心地护在鹤雪识与龙玄知身侧，张着手臂，以防万一。

    但是让柯佟意外的是，鹤雪识滑冰的动作居然十分熟练，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上冰。

    “鹤先生，你以前学过吗？”柯佟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鹤雪识点了点头，“只是私底下玩玩儿，比不上你们这些专业的运动员。”

    柯佟大力夸奖道，“你滑得已经很好了！而且姿势标准，再多训练一下，不定也能去赛场上拿块儿奖牌呢！”

    金九重：……

    不是，佟佟，你这彩虹屁吹得也太响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吹！

    柯佟丝毫没有留意到金九重的目光，目光闪闪地道，“鹤先生要试一下花滑的动作吗？”

    鹤雪识没有拒绝，“求之不得。”

    完，他就跟在柯佟的身后，滑到了不远处人比较少，相对比较空旷的一处。

    当然，鹤雪识也没有忘记龙玄知，滑走的时候，顺手将直挺挺站在冰上的龙玄知也给拉走了。

    搁在旁人眼里，就好像是鹤雪识拉着一坐雕像在走。

    金九重却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儿，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以往他跟柯佟到鹤雪识的时候，柯佟总是表现地很警惕，总怀疑鹤雪识是骗子。

    现在柯佟终于不再对鹤雪识有偏见，甚至还愈发亲近，金九重就有一种……仿佛自家的白菜被拱的感觉。

    几乎是冒出这个念头来的那一瞬，金九重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他有些欲盖弥彰的左右量了一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幸好鹤雪识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话，要是知道自己不心将他比喻成了猪，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金九重就忍不住抖了几下，那画面太恐怖。

    教了鹤雪识几个简单的动作后，柯佟看着鹤雪识的眸子越来越亮，他忍不住开始帮自家老师拉人，“鹤先生，你在滑冰上的天赋很高，真的不考虑去参加比赛吗？”

    鹤雪识笑着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没有类似的想法。”

    柯佟忍不住惋惜，“但是你真的是我见过学得最快的人了！”

    不去参加奥运会简直是可惜！

    然而，无论柯佟怎么劝，鹤雪识都是岿然不动。

    确定鹤雪识的态度十分坚定，绝对不会为外物所转移后，柯佟只能继续遗憾下去了。

    很快，就到了柯佟的训练时间，他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于是，现场便只剩下了鹤雪识与龙玄知。

    鹤雪识扶着龙玄知的手臂，笑吟吟地道，“玄知，我来教你？”

    龙玄知面色冷肃，“不用，我自己可以。”

    “真的吗？”鹤雪识低头，示意龙玄知看他一直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那你松开手试试？”

    龙玄知：……

    下一瞬，他抓得更紧了。

    *

    作者有话要：

    鹤雪识：丢不丢龙？

    龙玄知：是外物束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