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道歉
最近的天气始终阴阴沉沉,仿佛酝酿着一场雷雨,曲知意在公司吃完午饭,便前往中心医院妇产科挂号。
她坐在冰冷的大厅里沉默地环顾四周,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这里年轻女性不占少数,有和她一样独自来看病的,也有老公或者男朋友陪着过来却专心致志玩手机的。
曲知意垂头盯着大理石地板发呆,医院专属的消毒水气味强势钻入她鼻腔,使她的反应神经变得迟钝而麻木,医生大声喊了她好几次才如梦初醒。
手术过程比较顺利,出血量不多,医生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五天之内不要劳心伤神,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在家休息一到两周再上班。”
曲知意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颊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愈发苍白虚弱。刚走出电梯,曲知意忽的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她身形摇摇晃晃,不得不停下来靠墙喘气。
“没事吧?”一位医生恰巧路过,她不假思索地飞奔上前搀扶曲知意坐下,“你是哪里不舒服?一个人来的吗?”
“低血糖,不要紧。”曲知意瞥了眼医生的工牌。内分泌科,周霏霏。
周霏霏仍是不太放心:“你坐在这儿别乱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她跑去便利店买了一包花花绿绿的什锦糖,拆开糖纸不由分塞进曲知意嘴里,又把剩下的糖放在她手上。
“你可别看这个病,严重的会造成中区神经损伤,甚至引发精神失常。”
水果的清甜在口腔内弥漫,曲知意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低头端详手中的糖果,露出茫然的表情。良久,她双手骤然收紧,抬头对周霏霏笑道:“谢谢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医院离东隅集团不是很远,她平时只需要半时,这次硬是磨蹭一个时还没到。曲知意实在有些难受,分明是穿大衣的温度,她硬生生憋出满头冷汗。
曲知意深吸一口气,敲开席清溪办公室门,单刀直入:“席总,我想调休几天,家里出了点状况需要我去处理。”
席清溪放下文件,平静地量眼前的女孩,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状态极差。
他漠然揭穿曲知意蹩脚的谎言,嘴唇轻启:“你为什么要这么……”
席清溪本想“犯贱”,话到嘴边却变成:“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曲知意脑袋几乎垂到胸前,细碎的刘海挡住她大半张脸,双手不安地攥紧衣角。
“你知道pua吗?”
曲知意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可怕。
席清溪:“我可以给你批假,三天五天一周都没问题,你只管把身体养好。但我希望你能找出问题的根本所在。”
“我没被pua。”曲知意语速急促,紧咬下唇,狼狈地离开办公室。
席清溪鹰隼般的视线直直望着曲知意消失在拐角处,面上看不出喜怒。
曲知意不愿意放弃她付出的沉没成本,一旦放弃,随之而来的是惨痛的真相。可一味沉溺于虚假的谎言中,只会让她从内而外逐渐腐烂。
从邵诚的通话内容来看,他是受人指使才这样做。但问题在于,曲知意为人单纯软弱,她身上应该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唯一的可能是,对方的关注点其实不在曲知意身上,而是……
席清溪眼神蓦然阴鸷,双手握拳,骨节泛白。
“叮——”
电脑上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是今天曲知意去医院的照片,包括她和周霏霏短暂的交流也都被拍了下来。
照片是他找人拍的,主要是方便了解曲知意和邵诚的最新动向。席清溪性格多疑,他绝不容许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
席清溪捏了捏眉心,恍然想起方若谷上次的话,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搁在一边,给心理医生电话询问情况。
“按照你上次给我的描述来看,副人格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偏执且易怒。这种暴力型人格很难融合,因为他根本不愿意配合治疗。”
“但是,经过我最近几次观察,他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倒……”医生斟酌良晌,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形容,“反倒乖巧得像个朋友。”
席清溪冷笑:“别被他骗了。”
乖的时候是真乖,狠起来也是真的狠,毫不犹豫对准猎物的脖子狠狠咬下,一击毙命。
“我在想或许是因为你,他才会这样。”
席清溪沉默三秒,:“何以见得?”
那边传来一声春风般的轻笑:“直觉罢了。”
“哦对,他从我这儿出去有些时候了,大概马上要到你公司,你心点。”
伴随电话里的提醒,席清溪办公室门被推开,方若谷肆意张扬的笑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中。
“现在忙吗?”方若谷刚跑完宣传,脸上还带着妆,眼睛亮晶晶的不染纤尘,想来是收工后直接去的咨询室,再来找他。
席清溪从没带他来过公司,但公司员工却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因此方若谷才能畅通无阻地直达总裁办公室。
“有事?”席清溪慵懒地以手托腮,乌沉沉的眸子在他脸上转。
“我是来道歉的。”方若谷郑重其事地朝席清溪九十度鞠躬,“想杀你是我一时冲动,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
“这次不装了?”
“不装了,我是我自己,我不是他。”
ˉ
三天前,在《屿海》开机仪式上,方若谷听见范臻突然提到席清溪,瞬间如临大敌。
他凭借极强的应变能力,反客为主:“那你和裴先生又是怎么认识的?”
范臻脸色微变,表情管理仍旧在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话题到此为止没了下文。
方若谷不认识什么裴先生,他只是依稀记得席清溪曾和他,《屿海》的投资方是范臻的金主,又听见导演电话总是“裴先生”的叫,所以想也没想便拿他来挡刀。
虽然当时成功搪塞过去,但事后方若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这事没法翻篇。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冲向洗手间站在半身镜前缓缓闭上双眼。再睁眼时,镜子里的他,表情产生了细微变化。
“你这些天挺老实,你在害怕?”
“嘁,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不行吗?”
“到底是谁捅的烂摊子?”方若谷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他能分清楚你和我,自欺欺人就没意思了。”
“你以为他如今还能保持不插手的态度?”
“醒醒吧,自从你想杀他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方若谷的脸被光线分割成光暗两面,“啪”的一声,他陡然关上浴室灯,分界线蓦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