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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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天刚下完一场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清香。山间路又窄又湿,满是泥泞,车辆通过非常不便,稍不留神,车轮陷进泥坑就很难出来。

    席清溪抿唇望向车窗外边被雾气笼罩的大山,突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的决定。

    司机满头大汗地与泥坑较劲,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巨大声响,车轮飞速转动溅得泥水到处都是,可车身依然纹丝不动。

    “这里离拍摄地点还要多久。”席清溪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他不悦地蹙眉。

    司机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沿着这条路直走两里路就到了。”

    席清溪开车门,低头犹豫再三,不情不愿地踩上粘腻的泥地。他虽然时候过得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出身豪门,像这种乡间的泥巴路,席清溪是头一回见到。

    抛下惨不忍睹的豪车和司机,席清溪径直下车,还没走几步,真皮皮鞋就变成了泥鞋。他强行按压内心的暴躁,深吸一口气,脱掉皮鞋和袜子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自从成年以来,席清溪从未这样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越想越郁结,泄恨似的踢开脚边的石子,谁知脚底一滑,摔在地上滚了半圈,形象彻底毁于一旦。

    席清溪觉得再这么下去,病情又要发作了。他腮帮子一紧,从兜里摸出手机,电话给方若谷:“出来接我。”

    方若谷懵逼地接到电话,懵逼地挂断,又懵逼地沿着唯一的路往外走,看见坐在路边全身都是泥的男人时,他的眼睛如同树懒一般缓缓瞪大。

    “席三?”方若谷激动得破了音,“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席清溪的眉峰就没舒展开过,“你住哪,带我过去。”

    “哦好。”方若谷努力憋笑,尽量移开视线不去看席清溪的模样,可他总是忍不住偷看,毕竟能见到席大少爷吃瘪的机会可不多。

    “看够了吗?”席清溪语气平缓,却透出些许威胁的意味。

    “剧组包下村里的一栋民宿,这边没我们想象那么落后,现在农家乐正火,村子主绿色旅游有机生活,每年的收入也不少。”

    “所以?”

    “所以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留久一点。”

    席清溪腮帮子咬得发白,全然失了平时的风度,扬起声音道:“你让我在这鬼地方留久一点?我今天刚来就弄成这副惨样,你让我留久点?”

    他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情况,就算在公共场合猝不及防发病,他也会极力克制自己的失态,直到进入私人领悟才尽情宣泄。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方若谷竟能够划分在他的私人领域当中了。

    方若谷笑眯眯地望着他:“其实你这样还挺可爱的,发发脾气也好,憋着容易生病。”

    席清溪面无表情剜了他一眼,方若谷立即乖乖闭嘴。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席清溪几次差点从坡上滚下去,还好有方若谷及时拉住他。

    历经波折,两人终于回到民宿。席清溪进门就毫不避嫌地脱掉衣服走进浴室开花洒清洗身上的泥垢,把皮肤都搓红才肯罢休。

    洗完澡出来,席清溪瞥见门口置物架整整齐齐放着一套衣物。他脚步微顿,立于原地问:“你怎么没走?”

    “怕你不适应,和导演请假来陪陪你。”方若谷合上剧本,从床头柜里拿出型医疗箱,“你的脚好像受伤了。”

    席清溪这会儿才感觉到脚底火辣辣的刺痛,想来是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了皮。他眉头紧皱,之前不觉得,现在反应过来是真的痛。

    方若谷轻若无闻地叹气,随后拎着箱子走到席清溪面前半跪着托起他的腿,拿纸巾浸干水渍,接着用棉签蘸取碘酒,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处,最后再贴上创口贴。

    “还好路上没有铁片碎玻璃,你刚才洗澡把伤口的泥污都冲洗干净了,我就帮你简单处理了下。”

    他思忖半晌,又补充道:“如果是担心我伤害你,那你住我的房间,我看能不能找人挤两晚。”

    “不用,我没算在这里过夜。”席清溪随意擦了擦头发,顺手把毛巾搭在肩上,“我只是来检查你的拍摄状态,《屿海》是个大IP,我也参与了投资,不希望因为你个人问题最后导致扑街。”

    “原来是这样。”方若谷挠挠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还以为你原谅我才……是我会错意。”

    席清溪一瘸一拐地坐下,自动忽略方若谷那句话:“中午吃完饭直接去拍摄地。”

    “你的脚没问题吗?”

    “没问题。”

    席清溪平日习惯了锦衣玉食,这里的饭菜即使全是大鱼大肉,也都做得很粗糙,没有一样符合他的口味,他随意扒拉两下便不愿再吃。

    “多少吃点,你的胃不好。”方若谷轻声提醒,“要不让厨房整个老面馒头?”

    “没胃口,不想吃。”

    方若谷劝不动,只好安静吃饭不再言语。

    饭吃到一半,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不出片刻,雨越来越大,有乌云压城之势,伴随雷鸣闪电,天色暗如黑夜。

    方若谷:“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他们应该会提前收工。”

    “没意思。”席清溪电话给司机了解情况,得知对方早已把车弄了出来,停在院子里。

    席清溪也没算回卧室,就坐在楼下大厅百无聊赖地托腮听雨。

    比起那些润物细无声的牛毛细雨,他更钟情于声势浩大几乎要把苍穹都倾倒下来的狂风骤雨,每当听到暴雨哗啦敲击窗户,他都有种释放自我的快感。

    莫约过了半个时,剧组人员陆陆续续回到民宿,每个人都被淋成落汤鸡,除了范臻。

    似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前是否有镜头,他都以一副完美无缺的面孔示人,从来找不到丝毫裂缝,可惜美得太假,就失了灵气。

    范臻身穿黑色大衣,内搭高领毛衣,走路带风,宛如翩翩贵公子。他着一把黑伞走进大厅,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席清溪这桌。他没有停留太久,平静地将雨伞递给助理,便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若谷自然也瞧见了他,但是没有招呼。于情于理,他都不想让范臻与席清溪产生交集。

    于情,他嫉妒;于理,对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