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刑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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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旭皇宫御花园

    正午的日光已经很刺眼了,虽然御花园不缺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但站在一棵枝叶稀疏的梅花树下,可不是什么享受——梅树很高大,无奈不到开花季节,横七竖八的枝干上只有叶没有花,完全挡不住刺眼的日光。

    午时一刻,太监总管张康抬眼看了看立在梅树下的两个人,暗暗叹了口气。

    天大的事儿,皇上你先吃了午膳再呀,熙贵嫔——不,冷昭仪人都在您手里攥着了,又不会跑,总比饿着肚子杵在阳光下好啊。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他精明的脑子里转上几圈,借他一万个胆子,张康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天子的霉头。

    “冷昭仪。”

    慕容靖长身玉立,负手在后,一身明黄色的天子常服在灼灼阳光下,耀眼非凡,他英挺的面容上平静如玉,完全看不出一丝怒气,好像方才在北苑暴怒杀人的,不是他慕容靖一样。

    冷汐本来就身子骨不太好,又被慕容靖拽着,站在这里晒了两刻钟的毒辣太阳,这时候恨不得一刀捅死身边的天子,慕容靖冷不丁一开口,他就跟没听见一样,仍然垂着眼睛走着神。

    “冷汐!”慕容靖不悦的挑了眉,抬了抬音量。

    “皇上有何吩咐?”冷汐凤眸一轮,极快的反应过来,但他的语气却暗含一股不耐。

    “怎么?”慕容靖一看他那张站得得有些发白的脸,就觉得痛快,不禁眯起眼睛,愉悦道:“昭仪好像不高兴啊?难道,陪朕赏花就这么让你——浑身不舒坦么?”

    要是一般的嫔妃听到天子这话,估计都要吓软了,要知道,多少妃子绞着手绢、翘首以盼能和天子共度美好时光呢!

    ——不高兴?不舒坦?开玩笑,不要命了吧!

    但冷汐就跟听不出慕容靖的言外之意一样,轻抬眸,面无表情道:“皇上笑了,冷汐怎么敢?”

    慕容靖当即就低沉一笑,玩味的重复道:“……怎么敢?”

    下一秒,他赫然出手如闪电,鹰爪般迅速的去抓冷汐的手,接着就势往自己怀里一带!

    然则!

    就在慕容靖自以为这孩子会像方才那样乖乖就范时,冷汐刹那间五指握拳,手臂绷紧,二人纠结在一起的手,瞬间僵持在了半空!

    慕容靖一愣,冷汐却脸色不变,顺势往下狠狠一甩手!

    “放肆!”忽如其来的下坠感让慕容靖表情都变了!

    倒不是这一拽有多疼,而是慕容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冷汐这个卑贱的庶子,居然敢拒绝他慕容靖!

    所以他在震惊后就震怒,王者的本能指使他反射性就是一脚飞起,看样子是要把冷汐给狠狠踹出去!

    “皇、皇上!”张康在后面看着,都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慕容靖自接受顶级武师的指导,身手自然了得,而冷汐身子单薄,要是被他盛怒下踹上一脚,恐怕不死也差不多了!

    但张康刚一张嘴,就立马把话乖乖的吞到了肚子里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份敏感的嫔妃!

    可惜,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冷汐就像有所准备似得连退几步,干脆利索往地上一跪,躬身伏低,堪堪躲过慕容靖抬起的长腿,而那头如瀑的长发,被忽如其来的清风一带,就像晕开的砚墨,滑过他消瘦的肩,流泻一地。

    “皇上息怒!”冷汐姿态谦恭,语气恭顺,可惜他眉眼低垂,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慕容靖一击未成,本来气的发狠,但当他冷不丁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冷汐时,忽然就不怒反笑出来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听见慕容靖古怪的笑声。

    “好、好!冷汐!你可真好!朕真是……真是好久都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慕容靖侧首,睨了眼在后面努力装透明的张康,笑着道:“张康,你呢?朕的昭仪是不是很有意思?”

    张康哪里敢吱声,巴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倒是冷汐不慌不忙,甚至还语气平平的接着句“皇上过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慕容靖下一秒暴怒,徒手把他给撕了!

    “抬起头”,慕容靖自顾自笑了一会就不笑了,他眯眼,鹰眸中慢慢浮现一丝冷色。

    冷汐这次倒是是配合,不紧不慢的抬头,毫不惧怕的对上天子威严的眼。

    “爱妃你看!”慕容靖欺身弯腰,修长有力的手卡住冷汐尖尖的下巴,不容挣脱的往梅树方向一扭,“好看么?”

    慕容靖的手劲儿素来不,而他阴晴不定之下的力道,别是把冷汐的下巴掐断了,简直就是要把他半张精致的脸都捏碎!

    “好看”,但冷汐却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只是垂下眼睛,要不是他的下颚被掐的发红,任谁看过去,都会认为是一副美人才子图。

    “皇上觉得好看,那就是好看了。”

    他这话的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但慕容靖却不置可否的冷晒一声,手上的力度一点也没减弱,“如此,昭仪就给朕好好地欣赏吧!”

    他完,骨感的指又在冷汐下颚上摩挲了几下,才慢慢直起身子,眼神不移的落在冷汐身上,那目光算不上可怖,反而带着点邪恶的凌虐之意。

    一时间梅园安静极了,只见的天子负手而立,眸光意味不明的量着跪在地上的孩子。

    从慕容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清晰的看到他那长而黑而密的睫羽,扑棱棱的像扇子一样,勾的人心痒。

    慕容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久,心情突然又舒缓起来了,灼灼的日光照在二人身上,慕容靖收回目光,抬眼望着那颗梅树,转而笑着道:“朕的梅花图,爱妃觉得怎么样?”

    “天子墨宝,从取材、笔法、形神、着墨,皆是匠心独运,无人能比,堪为绝世之作。”

    这话完全是谄媚敷衍了,好在慕容靖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太在意,接着道:“那么,爱妃在上面题了首什么诗?”

    冷汐内心冷笑——果然,慕容靖绕了半天,终于绕到正题上了!很好!

    “冷汐不才,诗词造诣也是平平,那首诗……”他着就顿住了,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慕容靖闻言就是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爱妃吧,作的不好没关系,用心就行了。”

    冷汐叩首谢恩,平平静静的答道:“何惧雪冷霜侵,暗香玲珑冰心。不因蜂蝶横斜,只待傲骨知音。”

    这诗平常的很,也无半点出彩之处,只能做到了对仗工整,对梅花的赞颂也只做到常人水准,慕容靖本以为这人如此有个性,一定所恃,哪知不过是唱空城计。

    一时间连带着被冷汐提起来的兴趣,都消减了大半。

    日走如轮,眨眼已经快过午膳时间了,慕容靖忽然觉得阳光是如此的刺眼,他垂眸看了眼恭顺跪在地上的冷汐,朝张康不耐道:“走,摆驾回宫。”

    他转身,目光毫不留恋的看向前方,随意跟了句:“至于冷昭仪,就接着跪吧。”

    浩浩荡荡一群人拥着慕容靖走了,却没看见,原本跪在地上的冷汐,那双一直沉寂的凤眸,慢慢明亮了起来,他平平的嘴角勾起,弯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就好像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一样。

    许久,冷汐一抬手,朝陪着他跪地的嫣然淡然吩咐道:“扶我起来,咱们,该回宫了。”

    “啊?”嫣然吓了一跳,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道:“可是、可是这……”

    “不要怕”,冷汐侧首,眼眸越发的明亮起来,他微晒,意味深长道:“慕容靖不会有心思追究我的——待会儿,可有的好戏看了……”

    ……

    大旭光明殿

    “吧。”慕容靖以手撑额,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大内侍卫,沉声道:“贤妃今日都去了哪里?”

    那侍卫一听就知道天子心情不豫,赶紧把他调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这么”,慕容靖蹙了蹙眉,不悦道:“贤妃早上去翡翠宫后没见到冷汐,就回宫了?之后一直没出去么?”

    “是,三皇子似乎又哭闹了,贤妃娘娘之后就一直在殿内哄三皇子,并没有会见任何人。”

    “有谁可以作证?”

    “琉璃殿的宫人以及御花园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这就绝对可以证明云昭仪在撒谎,在故意陷害贤妃了。

    然,慕容靖却是眉头紧蹙,好像仍在思考什么。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今日之事不会那么简单,云昭仪虽然有点恃宠而骄,但她在宫中生活半年,绝不可能太蠢笨——蠢笨到临到了死还敢口出狂言,诬害无辜。

    贤妃……慕容靖鹰眸微沉——起码在今日这件事上,贤妃也不会是一清二白之人!

    “皇上?”

    张康眼看慕容靖脸色阴晴不定,就有点忐忑——云昭仪还在刑部里关着,这会儿怕是要拟旨定罪了。

    “张康”,慕容靖回神,抬指点了点龙案,冷声吩咐道:“去拟制,你知道该怎么,至于刑罚,朕体念云昭仪陪朕半载,那就刑梳洗吧!”

    梳洗!

    张康一颤,努力压制内心的大骇,赶紧跪下领旨。

    “张康”,慕容靖见张康拟完圣旨,慵懒的往龙椅上一靠,喜怒难辨道:“去把贤妃带过来,朕有话要问她。”

    ……

    贤妃见到慕容靖时,他正悠闲负手,立在光明殿的那副万里江山屏风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爱妃起来吧。”慕容靖也不转身,鹰眸一眨不眨的停留在那屏风上,好像那上面开出了朵花。

    贤妃在来的路上是不怕的,她素来心思缜密,行事沉稳,后宫里暗线又多,今日之事已经被她处理的滴水不漏,她什么也不担心!

    然则,等她看到负手背对她的天子时,内心忽然就颤抖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上知道什么了?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

    “爱妃”,贤妃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慕容靖又淡淡开口了,“麟儿怎么样了?”

    “啊……”贤妃一怔,赶紧收拾好情绪,镇定道:“现在已经好多了,早上闹腾了一上午,可让臣妾担心坏了,索性没什么大碍,皇上放心就是。”

    慕容靖点头,语气微带了点笑意,道:“爱妃辛苦,麟儿这孩子从就爱闹腾,真是不知道随了谁……”

    贤妃一时间揣测不准天子的意思,也只能陪着笑。

    她可不认为慕容靖急急忙忙把她召唤过来,是为了演一出父慈子孝,要知道今日事件的主角——一个在牢里关着,生死不明;另一个在梅园跪着,喝西北风呢!

    “爱妃”,果然,慕容靖顿了顿,慢慢道:“你告诉朕,冷汐在朕的梅花图上题了首什么诗?”

    他此话一出,别是贤妃怔住了,就连候在一边的张康都眼皮子一跳。

    “怎么?”慕容靖看贤妃半天没反应,不由蹙了蹙眉,不悦道:“爱妃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朕可不认为朕的贤妃是如此健忘之人。”

    “皇上”,贤妃虽然揣测不明白慕容靖的心思,但也只能实话实,“臣妾回去看了,可能是熙贵嫔年龄,情急之下,并没有在您的墨宝上题任何诗。”

    慕容靖表情一变,霍然转身,厉声道!

    “他没题诗?!”

    【那个梳洗之刑,没错,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不写酷刑就皮痒痒的人!骄傲脸Y^o^Y】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