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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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没有大碍,彻底醒来就好,接下来千万不要太操劳,好好调养身子很快便能恢复。”御医这几天也揪着心,此刻终于喜笑颜开,“补两天汤药,再服用从宫里带来的补气血的丸药,很快就没事了。”

    旁边苏之湄看到唐臻醒来,高兴道:“殿下,你且养着,老大夫,我陪你去抓药!”

    御医和苏之湄离开,映月和映心立刻围了上来。

    映心还好,映月眼圈红红的,已经哭开了:“殿下,您可心疼死月儿了!上回落水都没晕这么些时候,这次睡了快三天,可把咱们都急坏了!”

    “好了好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补足精神,贪睡了些。”唐臻渐渐恢复了力气,拍了拍映月的手,“你的伤怎么样了?”

    映月擦着眼泪:“月儿好着呢!都是皮外伤,上了药快结痂了。”

    “那就好。”唐臻,“福生也没事?”

    “他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提到心上人,映月羞红了脸,“殿下,月儿给您去烧些水喝。”

    罢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脸上挂着泪,也挂着笑。

    唐臻看向跟前的映心:“这几日映月有伤,都是你在照顾我吧?辛苦了。”

    同样都是长途跋涉过来的,这丫头也不容易。

    “没有,苏姑娘也帮了我好些,守夜的都是叶典史,心儿不辛苦。”映心回头瞟了眼叶庭轩,轻声道,“殿下,叶典史这几天都没合眼,一直守着您呢。”

    门口的叶庭轩突然局促,张口想解释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但又觉得这话出来违心,想来想去没找着合适的词儿,错过了辩解的最佳时机——

    唐臻已经向他看过来了。

    四目相对,叶典史第一次觉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唐臻只是冲他点头一笑,转头看向映心:“帮我点水来,我要起床梳洗。”

    “是,殿下。”

    映心出去之后,唐臻才对叶庭轩招了招手。叶庭轩有些不自在,挪着步子到她床前,很公事公办地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瞅瞅,帅哥的脸是这么用的吗?”看对方为自己衣不解带地操劳成面前这副模样,唐臻心里满满全是感动。

    这算彻底冰释前嫌了吧?

    叶庭轩哪懂这句话,顿时一懵:“嗯?”

    唐臻见他呆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随后缓声道:“就算是为了照顾我,你也该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睡觉可怎么行,会秃头的。”

    叶庭轩:“……”

    这人别是睡傻了吧?怎么这么多怪话?!

    “殿下还是顾好自己吧。”叶典史声音冷漠,“睁眼就问这个问那个,没想过问自己的情况?”

    唐臻揉了揉脸:“御医不都跟我了吗,我还问什么。再有你们照顾,我能有什么事。”

    叶庭轩沉着脸:“手脚多处擦伤,左臂有轻微骨折,两个脚底板全是磨出来的大燎泡——这些不用御医,殿下都应该清楚,却还瞒着不告诉我,殿下对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在意吗?就非要逞强?以后我还怎么相信殿下?万一殿下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啧啧啧,这一连串问题,老干部真能唠叨!唐臻听着脑仁疼。

    “那都是伤,我也不是逞强,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娇气。”

    “殿下是千金之体,自当好好养护,何来娇气一?”

    “什么千金不千金的,娇气就不对!”

    “可殿下如此罔顾自身安危,会令其他人担心!”

    唐臻刚醒,着实没什么耐心,此刻低喝一声:“叶庭轩!你烦不烦人?”

    叶庭轩沉下脸,抿唇不语。

    他自知方才的话太过逾矩,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驳的,可这几天几夜,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她,自己心里有多焦躁不安,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再也不想看到她这样!

    这人能顾及到所有人所有事,怎么偏偏不挂心她自己?!

    “好了好了,咱不吵这个,以后我注意。”唐臻也觉得对方在关心自己,没必要寒了人家的心,便冲他讨好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臂,“快,拉我一把,我要起床。”

    叶庭轩看见那笑容,就觉得心头的火突然被浇灭了,无奈道:“还是再躺会儿吧,等女官来了扶你下床。”

    “躺这么久浑身疼,一刻都不想多躺。”唐臻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恳求道,“你都抱过我了,拉一把有什么问题?”

    叶庭轩:“……”

    赶紧拉起来了事吧!

    抱是抱过了,但他是第一次真切触碰公主的手腕,只觉得肤如凝脂,柔软细滑,令他不敢用力握下去,只是虚虚地扯着,好在唐臻原不是全指着他,自己也撑了一把,终于坐起身来。

    虽然她穿得不少,但叶庭轩还是背过身去,快走了几步,离床铺尽可能远了些,又不敢太远,怕公主站不稳要人扶,他好立刻能到她身边。

    唐臻躺得确实浑身难受,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想到这句话,她不禁乐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她抓着床柱猛地一起,确实腿软,但好歹站住了,然后就觉得……不太对劲。

    唐臻转头往床铺上看,撩开被子,果然看见褥子上沾了些血迹。

    啊啊啊!郁闷!

    之前这具身体可能落水受了寒,又是一通舟车劳顿,可能导致月经失调,一直没见来,唐臻还寻思这事儿呢,可别原身有这方面的隐疾,想着回头找机会问问映月,没想到一休养,这就来了。

    “唉!”她叹了口气。

    叶庭轩紧张地转过身看她:“怎么了?”

    “我姨妈来了。”唐臻已经感觉到腹开始坠痛,下意识地回答。

    叶庭轩不明所以:“姨妈?”

    “哦……就是那什么……癸水?月事?月信?”唐臻琢磨着古代月经该叫什么,索性把自己知道的词都出来。

    她每一个,听得叶庭轩太阳穴就重重地抽一下,脸顿时烫得像火炉,立刻背过身向外走去。

    “殿下还是好好休息,我我我先出去了!”

    叶典史走得是挺快,就是左右脚拌蒜,好悬没摔一跤。

    唐臻怔了怔才明白,连着敲自己脑壳,自言自语道:“睡傻了真是,跟他这个。”

    叶庭轩顶着一张大红脸,低着头直愣愣往外冲,刚出房门就撞上了端着一脸盆水进来的映心,险些把那盆水撞翻。

    映心见他急匆匆的,吓了一跳:“叶典史,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叶庭轩连映心的眼睛都不敢看,“你们先忙,我回去收拾一下再过来。”

    焦玛方才被他放到了院子里,这会儿嗷嗷叫着迎上来,他弯腰捞起狗子,甩开长腿迈着大步一溜烟就不见了。

    映心端水进了卧房,才知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叶庭轩的大红脸,捂着嘴笑个不停。

    唐臻被她伺候着换衣服,嘟囔着:“也不至于吓成那样吧?”

    “吓倒不至于,肯定是窘的,叶典史又没有与女子交好过,面皮薄得很。”

    那倒是,唐臻心想,叶庭轩那绝对是个纯情少年,自己跟他比起来,都像个……嗯,老那啥。

    虽然胡子拉碴,但帅哥害起羞来,真的很想让人逗一逗呀,可惜就是跑得太快。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别的,原身的身体有很明显的痛经症状,此刻唐臻觉得腹开始隐隐作痛,身体也越发难受,开始头晕恶心出冷汗。

    映月送来了热水,喝下去胃里舒服了一些,但伙房送来的饭菜,虽然都是清口好消化的,唐臻仍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换完了衣裳被褥,她只好乖乖躺回床上,叫人把御医找回来,请他开副止疼的汤药。

    本来一副雄心壮志,起床要跑去找王知县议事,现在反而被姨妈封印在床上,唐臻蜷缩成一团,欲哭无泪。

    此刻就是很想念现世的止疼片、姨妈巾,古代这样真是太不方便了!

    算了,唐臻,知足吧,你这还是穿越成了公主,万一是个苦命人,连躺在床上嘤嘤嘤的资格都没有。

    看见公主疼得厉害,映心抓了药赶紧去煎,可是煎药也需要时间,等她把药汤子端上来的时候,唐臻已经出过几波冷汗,浑身都被水洗过似的连被子都湿透了。

    叶庭轩回家刮刮胡子洗了脸,换身干净衣服,带着焦玛又溜溜达达过来,本以为唐臻会要去县衙,算跟她一起去,谁知进了院子才知道,公主又躺回去了。

    对女性生理健康一窍不通的叶典史,此刻愣了愣,心想公主这么一个好强的性子,能让她又躺回床上去,这得有多难受?!

    他走进厅房,冲卧房方向张望,看见映月一瘸一拐地抱了被子出来,连忙拦住问:“殿下怎么了?不是、不是没事了吗?”

    “叶典史你懂什么呀!咱们公主身子虚,每次癸水都疼得要命,冷汗湿透几床被子都是常事,还有几次生生疼晕过去。”映月知道方才叶庭轩与公主已经尴尬过一次,便没有再避讳,心直口快道,“你们男人哪知道女子不易。”

    叶庭轩伸手摸了摸映月怀里的被子,当真是湿漉漉汗涔涔的,顿时心头一惊:“真出这么多汗?”

    “那还能有假?!”

    “我……我方便进去看看她吗?”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可别叫公主觉得难为情就好。

    “当然方便了,你可是未来驸马,照顾公主也是天经地义的。”映月声色俱厉道,“谁敢多嘴老娘拔了他的舌头!”

    这会儿映心撩开门帘道:“映月,让人去烧壶热水,汤婆子不知道搁哪儿了,也没工夫找,先灌个水囊勉强用着吧。”

    “嗯,知道了。”

    “灌水囊作何用?”叶庭轩问道,“为何要用热水?她不是在出汗吗?”

    映月一脸“你们男人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汗是冷汗,又不是热出来的。女子这个时候畏寒,热水囊敷在腹能舒服一点。”

    叶庭轩立刻道:“我去吧!”

    罢,他把焦玛往地上一放,先跑去伙房让下人烧水,接着飞快跑回自己家,进了房间没头苍蝇似地四下翻找。

    看得跟进来程衍一愣一愣的,问:“你找什么?”

    叶庭轩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工夫搭理程衍,冲门外大叫:“福生!”

    “来了!”福生眼看着自己收拾好的房间被搞得一团糟,忙问,“少爷,你找什么?”

    “我那水囊呢?”

    “收在杂物房了。”

    “快快快,拿给我!”

    叶庭轩跟着福生去了杂物房,拿到水囊立刻一阵风似地跑出院子,只剩下程衍和福生俩人大眼瞪眼。

    程衍好奇:“又不出远门,他要这个做什么?”

    叶庭轩跑进公主院里的伙房,见水还没烧开,但左右这不是用来喝的,只要温度够了就成,他拎起正烧着水的铜铫子,咕咚咕咚把水囊灌了七分满,拧紧之后晃了晃,见不漏水,也不会烫着人,才快步进了公主卧房,站在门边不敢多往里走一步。

    “水囊灌好了!”他着急地把东西递给映心。

    映心见他满面焦急,忍俊不禁,抿唇忍住了笑,赶紧转过身把水囊塞进了唐臻的被子里:“殿下,来暖暖肚子。”

    方才喝过汤药,可是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唐臻疼得更加厉害,被子被掀起带来的这点凉风都让她浑身一颤,像抓住什么宝贝似地抱紧了水囊,整个人佝偻得像个虾米。

    叶庭轩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她,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映心帮公主塞好被子,回身看见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笑道:“叶典史,你过来坐吧,不妨事的。”

    叶庭轩迟疑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他看着唐臻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由地问映月:“女子……当真如此难熬?”

    “因人而异,有人就没什么事,但咱们殿下向来身子骨弱,每到这个时候头一天总是难熬。”

    叶庭轩不可置信:“头一天?一共要几天?”

    “这每个人也不太一样,有人三五天,有人六七天。”看对方是未来驸马,映心也不避讳,有问必答,“殿下每回都得七天。”

    “月月如此?”

    “正常的话,必当月月如此。”

    “不能开些方子止疼吗?”

    “御医已经开了,但效用并不大,况且是药三分毒,不建议多服。”

    “就只能生扛着?”

    “自然。”

    叶庭轩对于这些知识了解得相当模糊,他只知道女子要有月事,有了月事才能怀孕生子,却并不知这当中每个人的区别,更不知痛起来竟然如此令人无法忍耐。

    而且得每月遭受一次,才叫正常,这真是……

    手臂骨折了都忍着没的殿下,这会儿缩在被窝里一直发抖,睫毛都被汗湿了,结成一簇簇的,脸也白得吓人,看着就令人心疼。

    他很想去摸摸她的脸,但也知道这于礼不合,手从膝盖上抬起两三寸,又放了回去。

    映心是个仔细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便道:“叶典史陪公主待一会儿吧,有您陪着,她心里也能安稳些,我与映月在外边候着,有事儿叫我们就成。”

    “嗯。”叶庭轩木木地点了点头,目光只顾看着床上的唐臻,突然就觉得,若是自己能替她疼该多好,左右自己是个男人,不怕疼,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要遭这样的罪,老天爷怎么忍心!

    作者有话要:

    叶同学,面对疾风吧!

    心是动了,窍还没开,不过也快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