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天纵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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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区区主播,怎能劳烦会长和罗师兄专程等候他?”

    绿江市最大的道观前,一名年轻道士不满的抱怨道。

    在他身前,青云子和他的倒霉师弟罗卜,正静静伫立在门口。

    甚至连传中的凤老板,也专程打来电话问候伊祁的行程。

    如此隆重的待遇,自然会引来别人的不满。

    而抱怨的年轻道士,俗名戴北河,是道术协会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此次他跟随自家师父,也来参加道协大会。

    因为自幼天赋拔尖,戴北河被养得心高气傲。

    他见众人都在等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主播,起话来不免有些酸溜溜:“一个不懂道术的凡人,只会在直播中卖弄点把戏,真不知哪一点入了各位师兄的眼?”

    “谨言慎行。”

    青云子略感聒噪,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能被那位活祖宗看中的人,想必一定有不凡之处。”

    戴北河还想些什么,但碍于会长的颜面,最终还是闭上嘴巴,只是脸上带了点不服气。

    不多时,突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劳烦诸位等候多时。”

    戴北河循声望去,却不禁一呆。

    只见一道俊逸出尘的人影走来,雪染的白发垂落,肤如暖玉,一双银灰色的眸子澄净清澈、不染尘埃,通身气度卓然。

    望着这位列松如翠的青年,戴北河呆滞片刻后方才回神,面色微红,不太自在的干咳一声,眼神瞟向别处。

    眼见伊祁如约而至,青云子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迎了上去:“伊先生,贫道便是青云子。”

    罢,他又拉过自己身边的道士,介绍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弟,罗卜。”

    听到这个名字,伊祁便想起之前的金眼贼,本能的微微皱眉。

    随后他舒展眉头,主动与对方握:“之前我在老宅里遇到的那名怪人,原来是冒充了道长的名号。”

    真正的罗卜长相斯文白净,身板瘦弱,额头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此时正苦笑道:“是我技不如人,被人打昏了塞进厕所里,事后还被苟师兄好一顿骂。”

    “咳!”

    青云子突然咳嗽一声,淡淡地提

    醒他:“师弟唤我道号即可,不用在外人面前提我出家前的俗名。”

    “知道了,苟师兄。”罗卜乖乖答道。

    青云子愠怒,抬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原来,青云子虽然生得鹤骨松姿、清风朗月,但在出家做道士前,却是姓“苟”。

    俗名苟富贵。

    被揭了短的苟富贵道长,还想再敲打一下师弟,却不料罗卜立即捂住自己额头上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哼哼唧唧。

    眼见对方开始耍赖,他也只能遗憾的放下,整理一下身上的道袍,再次恢复成仙风道骨的青云子。

    “请!”

    他一抬,为伊祁引路。

    伊祁微微颔首,与对方同行,在路过道观门口时,却微微顿住脚步,向左侧看了一眼。

    道观大门左侧,栽种着一株青翠的柏树幼苗,只有半人高,清凌凌的一片嫩绿。

    “贵客为何停步不前?”青云子笑着问道。

    伊祁微微摇头:“只是听到有孩童的笑声罢了!”

    细微的、清脆的笑声,从青柏叶片间隙中传来,普通人无法察觉,但是却被他的耳朵尽数捕获。

    再次看向那颗柏树时,伊祁便悄悄调整了自己的虹膜参数。

    在寻常人看不见的世界里,磁场以柏树为中心紊乱,光谱在枝叶间波动,一个孩童的影像出现,仿佛捉迷藏一般,将自己隐藏在柏树后。

    青云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表情错愕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向柏树招招:“回去找你师父,莫在这里玩耍!”

    柏树的枝叶“哗啦”动了一下,伴随着孩童嘻嘻哈哈的声音,逐渐远去。

    青云子又转头向伊祁解释道:“这是一个夭折的孩童魂灵,因为心怀怨气,后来意欲害人,被我一个道门师叔擒拿。”

    “师叔怜悯他承受早夭之苦,便收其为弟子,日日放在身边修行感化。不过这孩子调皮,估计是趁着师叔不注意,自己偷溜出来玩耍。”

    解释过后,他又面色复杂的打量着伊祁,眼神中满是惊叹:“我观伊先生身上并无修为,但方才却能一眼看出魂灵的形体”

    耳听地府,眼观阴阳,天生鹤发,这便是所谓的天赋神通?

    青云子在心里默默赞叹着,随后拉起伊祁,

    一并进入道观中。

    道观外只剩下两个人。

    “醒醒,别傻愣着!”

    罗卜捅了捅还在发呆的道友:“师兄和贵客已经进门,你准备一直留在这里当门神不成?”

    戴北河这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回神。

    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他顿时羞得面红耳燥,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竟然被一副好皮囊迷了心眼!

    而且还是一副男人的皮囊

    他红着脸,一把拽起罗卜师兄,口中叫着“这就走”,脚下却慢吞吞的走着,不敢跟上前方两人,生怕自己再次失态。

    而道观的大堂里,此时正有不少道界前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近日的修行心得。

    因为只是一个内部交流会,在场众人大多心情放松。许多高人干脆现场焚香净,铺纸研墨,一展道术符篆之妙!

    左侧,有高人下笔如神,黄纸绘朱砂,五雷镇宅符一气呵成。

    右侧,有人起笔开头,画龙点睛,绘成个六丁六甲护身符,再口念神咒来赦。

    五鬼运财符、邪法退身符、神将护身保命符、六畜兴旺符各位高人使尽浑身解数,展示自己修习多年的成果,用以教育年轻后辈观摩学习。

    伊祁虽然未穿道袍,但也无差别的混入一群年轻道士中,一双眼睛记录制作符篆的过程,用心揣摩。

    很快,他便揣摩出一点趣味。

    这些道家符篆,与编程略有些相似,可以通过特定的笔画图形,将力量藏在一张符纸上,用以消散这个世界里紊乱无序的磁场。

    他默默将所有过程全部记下。

    而在此时,终于有人发现他这个混入人群的假道士,立刻喝道:“你是何人?”

    青云子上前,将伊祁护在身后,与各位前辈解释他的身份。

    “原来是会长请来的贵客!”

    即便是道术界的老前辈,也不得不给青云子几分薄面,大多人都客气的冲伊祁打了声招呼。

    但仍有人对此吹胡子瞪眼,十分不满:“此乃我道界内部交流,会长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干嘛?他看得懂道篆符录吗?”

    伊祁微微侧头,沉思片刻,道:“我刚刚学到一些知识,可以一试。”

    听他这么,众人哄堂大笑。

    如此复

    杂的符篆,皆是各位前辈几十年如一日耗费苦心钻研,一个普通人通过围观学了点皮毛,一知半解的就想模仿?

    做梦!

    伊祁倒不在意别人的讥讽,自己找来黄纸丹砂,直接提笔描画。

    这下子,人群中的嘲讽声更甚:“符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的,需要提前设下祭坛。若无祭坛,也须得用请仙箕法。”

    “画符前,需用三盘果子、茶酒各三盏供于神龛前,再要净心、净身、净面、净、净口,预备好香烛等祭物,再请笔墨、朱砂、黄纸”(注)

    众人的嘲笑纠错声不绝于耳,伊祁却丝毫不受影响,纸上符篆一笔呵成。

    嘲笑声戛然而止。

    一位老前辈,抖了抖自己花白的胡子,颤巍巍将符纸拿起,放在眼前仔细观摩,惊骇的叫道:“是雷部镇宅灵符,一笔不错!”

    这道符篆不但能用,而且与那些几十年功底的大师所画的分毫不差,隐隐有雷光蕴含在朱砂笔画中。

    瞬间,刚才还在嘲笑讥讽的人群,一片哗然。

    “不可能,一个从未学过道术的普通人”

    道士们的否决声接连不断,伊祁却再次提起笔墨,描画起一张又一张不同的符篆来。

    普通道士想要画出一张蕴有神光的符篆,往往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

    可伊祁简直像是一台人形复印,在短短几分钟内,一口气画出几十张符篆,每一张都内敛神光。

    沸腾的人群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之前还自持身份的道界前辈,此时一个个瞪圆眼睛,不顾身份拨开人群,抢着将这些符篆拿在中观摩。

    几分钟前,伊祁画的符篆还是在单纯的模仿阶段。

    几分钟后,他通过大数据分析,迅速提取出各家之长,将其融会贯通,借着自己的描绘出来。

    此时他所画出的符篆,堪称集大成之作,现阶段无人能够绘出。

    须发花白的老道士们,捧着一张张符篆,一个个神色呆滞。

    就连邀请伊祁的青云子,此时也被惊得嘴唇发颤,喃喃不成语:“难怪此人能被那位看中是我格局了!”

    恰在此时,戴北河拉着罗卜,两个人落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终于赶了过来。

    见到满堂道人

    神色呆滞,戴北河深感不解:“这是咋啦?”

    难不成这些人也跟自己一样,被美貌皮囊看迷了眼?

    他正疑惑时,就见自己两鬓斑白的师父,突然身形踉跄,捧着一张符篆,眼含热泪,仰天长叹:“得见如此天纵奇才,贫道此生不虚矣!”

    戴北河:“”

    谁能告诉他,在短短几分钟内,他错过了什么剧情?

    道术交流大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伊祁一再推辞,才终于在各位道界前辈热情的包围下,成功突围回家。

    他的兜里还揣着几本青云子赠送的道教典籍,身上还有一张他与各位道长的集体合影。

    他站c位!

    伊祁十分心累的回到家中,却见李银笛和李朝笛两姐妹,双双站在二楼的窗户前,正心翼翼的向窗外瞄去。

    他蹑蹑脚的走过去,和姐妹俩站在一处,同样好奇的向外看去。

    在老宅的一楼,一条瘦高人影在庭院外来来回回的不断徘徊。

    借着旁边昏暗的路灯,可以看出那道人影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身材十分削瘦,像是一条风中打颤的竹竿,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显得格外憔悴。

    他在老宅外徘徊许久,多次想要踏入庭院,但每次在关键时刻,却总是收回迈出的脚,犹豫不决。

    呆呆地站在楼下不知等了多久,年轻人才咬着嘴唇,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叠黄纸香烛纸元宝,跪在老宅的大门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开始焚烧纸钱。

    年纪最的李银笛,怀里抱着自己的头颅,望着楼下烧纸的年轻人愣了许久,突然抬起指向他,含糊的叫道: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