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S04.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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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4身世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周琰的遐思。

    他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面色一变,犹豫数秒才接起来:“妈妈。”

    “阿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克制的嗓音,但那口吻却像上司在对下属发布命令,“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了,我还以为这一次你又不会接。”

    “我工作很忙,你可以给我发微信。”

    对面的女人轻笑了一声:“然后一条信息拖两天才回?”

    “你有什么事?”周琰皱眉。

    “你是我儿子,没事我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么?”

    “”

    两边都沉默了几秒,女人才:“你爸这两天在海城开会,他听你也在那里,很想见见你。”

    “爸爸?”周琰皱眉,忽生警觉,“你的是哪个?”

    那头迟疑了片刻,才:“你的亲生父亲。”

    周琰浑身一震,咬牙道:“不见。”

    “阿琰!”

    周琰打断她:“妈妈,这件事我们已经聊过很多次,我过,我只有一个法律名义上的父亲,不管另一个人跟我在血缘上有什么联系,能给我什么好处,我都不会接受。”

    “周琰!”女人疾声厉色地呼他全名,“无论你是否承认,可这就是现实!”

    “如果这是现实,你应该从我一开始就让我知道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不是瞒着我,将我关在你打造的理想世界里这么多年,再当着我的面亲打碎它,让我去承受这样一个丑恶的真相”

    “七年了,阿琰,你到现在还在跟妈妈赌气?”女人的声音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我想让你在一个健康正向的环境里成长,所以才一直隐瞒你,我想等你成熟一点,再慢慢透露给你听,好让你更容易能够接受,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是永远都学不会长大了是么?”

    “你不要再了,妈妈”周琰艰难地喘着气,既像是哀求又像是威胁一般,“你不要再让我觉得,连我的出生都是个错误。”

    挂断电话后,周琰仍觉得呼吸困难,他双托头伏在办公桌上缓神。

    每一次跟妈妈聊这个话题,他都感觉像是又回到高考结束那天的傍晚,他听到真相的那一刻

    起先他只是听出妈妈和谁在打电话。

    那个人周琰时候见过,是一位熟悉的伯伯,比他妈妈年长许多,在周琰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炙可热的大人物。

    而他那位素日来威严正直的母亲,向来不接受任何重礼酬金的母亲,他从到大所仰望、所向往成为的人,那一晚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唯唯诺诺地在电话里答应着一定会为对方办好该办的事情,甚至态度殷切地与对方:“阿琰今后的发展也要拜托您多关照了,您知道的他毕竟是您的孩子。”

    他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有的他,但他揣测妈妈是为了自身的清誉与权力忍辱负重,接受了对方的安排,包括家庭。

    他时候就感觉,自己父母之间的关系比较疏离,比起寻常夫妻,他们更像是合作伙伴,连在家都是分房间睡,当然,他爸爸对他的

    态度也未见得热情多少,他以前还当对方的性格就是那样,等反应过来才明白,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个。

    妈妈也曾对着他黯然神伤,过“你不知道我当年为了你到底付出过什么”,得知真相的那一晚,两人争执期间,他妈妈也:“我只想为自己当年付出的代价拿回一点我应得的好处。你是他儿子,那他的人脉关系,他能调动的资源,也该有你一份,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

    周琰不能理解,都是按着那本红皮书宣誓过的人,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嘴里着一套言辞义理,可行为上却又违背得那样彻底。

    那一晚他遭受的痛苦远比他顿悟到自己爱上了一个同性要痛苦一万倍。

    因为那一晚,他十九年来所建立的信仰,执着的“正确”,向往踏入的理想国度,都在一瞬间失去了赖以支撑的根基。

    每一次与母亲争吵,他们也都在翻来覆去着各自的道理,从来没有一次达成过一致。

    当看到妈妈眼眶发红,露出罕见的脆弱时,周琰也不是没有心软过、妥协过。

    大学毕业那一年,他短暂地接受了对方的劝,返回南市,进入了体制工作。

    可不到半年,他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忍受,下决心辞职时,他也斩断了妈妈渴望在他身上看到的未来。

    离开南市前,他妈妈同样了那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

    周琰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却,这压根不是成熟不成熟的问题,而是原则性问题。

    他并不是看不到现实的复杂,只是无法向自己心中的原则妥协。

    而这无法妥协的底气,偏偏又是他的原生家庭赋予他的。

    多么矛盾,他们把他架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要求他无需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高尚。

    好在,梁锐希在大学里教给了他另一种生存法则。

    大隐隐于市。做一个普通的人,就算不是处尊居显,也同样可以活得干净纯粹。

    -

    下班后周琰又在律所里呆了大半个时,直到梁锐希到家后发消息来问他:“你怎么还没回来,又在加班吗?”

    周琰紧拧的眉心微微一松,回复道:“就来。”

    梁锐希:“晚上吃什么,我叫个外卖?”

    周琰:“我打包一份之前吃过的麻辣香锅回去吧。”

    梁锐希:“好,要最辣锅,多加一份午餐肉!”

    周琰找了个拎袋,把这一周收集的笔记全都放了进去,下楼叫了份香锅,一一个袋子拎回家。

    还没到家门口梁锐希就给他开了门,嚷嚷着:“好香好香!”

    “你属狗的么?隔着门还能闻到香味?”周琰忍俊不禁,被那一通电话打乱的心境在见到梁锐希的这一刻舒缓了些。

    “嘿,我是听见你脚步声了,脑补的香味”梁锐希接过两个袋子,让周琰换鞋,其中一个死沉的,梁锐希瞅了一眼,惊道,“这什么东西这么重,该不会是你这周末要做的工作吧?”

    “是你要做的工作,”周琰笑看了他一眼,等换了鞋又接过袋子,解释道,“

    你上周不是问我要笔记么?我的已经找不回来了,就帮你问以前一起在银天工作过的后辈,还有雅东,收集了最近几年司考拿高分的学霸笔记。”

    他把本子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接着:“我已经抽空帮你先理过一遍了,按照内容贴了标签,你不用再花时间自己梳理,等需要的时候翻出来看看就好,或者有不懂的,也可以直接问我”

    素来聒噪的家伙这一刻竟然没有出声,周琰有些奇怪,抬眼看他,却见对方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眷恋之意。

    在周琰回视他时,他又微微偏开视线,低声:“我就是那么一问,你还真去搜集了啊。”

    周琰蓦地想起了阮雅东透露的事,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是羞赧还是尴尬,也垂下了眼睛。

    “快吃饭吧,笔记放着一会儿再看。”

    “嗯。”

    周琰架起桌子,把食物包装盒拿出来,掀开盖子,一阵浓香扑鼻而来,这次梁锐希也没再感慨什么,而是默默地在边上拆筷子。

    给周琰递米饭时,两人的指还碰了一下,明明在这之前他们握都已经握得相当自然了,现在这么碰一下却像是触了电,立即分开来。

    吃香锅时,他们跟一对新婚夫妻似的,时而抬眼偷瞄对方,视线一触又双双看碗里的饭和菜。

    空气里充斥着乱窜的火星,稍稍不慎就会擦出火苗。

    这会儿反而轮到周琰紧张了,他像是担心不按常理出牌的梁锐希下一秒就会出虎狼之词似的,心翼翼地跟对方搭着话。

    “好吃吗?”“好吃”“多吃点。”“你也是。”“要不要喝点饮料?”“我去拿。”

    气氛诡异至极。

    幸好饭后梁锐希就抱着笔记回房间去了,周琰也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习惯了克制自己对梁锐希的渴望,甚至视将对方拖入这条狭窄之路为深重的罪孽。

    可事到如今,再去纠结“要不要”这样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无论从那个方面看,梁锐希都已经在暗示他,他准备好了。

    周琰叹了口气,目光幽深地看了卧室一眼,心,还是再给对方一个会吧。

    如果是梁锐希按捺不住先主动,他便敞怀相迎,一生不弃,而从今往后,梁锐希也不能再怪自己拉着他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