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火车上的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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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五月底, 车厢本就闷热, 这一下, 那偷额头上的汗立刻就冒了出来,惊恐无比地拎着马钧定的包, 放也不是,逃也不敢。

    ——笑话,那可是三棱刀!冲着自己喉咙要是来一下, 那怕是必死的命!

    不知道怎么,他就是相信,假如自己稍有反抗, 对面这诡异的孩,就会一刀扎过来, 迫不及待地给他开个喉!

    封大总裁等了一阵, 没有等来偷的轻举妄动, 似乎有点失望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微微颔首示意, 目光冷冷看着地面, 偷心领神会,赶紧把包放在了地上, 终于, 对面的刀锋这才轻轻一撤, 缩了回去。

    偷胆战心惊地退后,慢慢退到了座位外,然后猛地一转头, 飞也似的逃跑开去,一不心,还被旅客放在脚边的行李绊了一下,直直地磕在了椅子上,鲜红的血顿时冒了出来。

    身后,深夜上了身的封大总裁百无聊赖地了个哈欠,望着他踉跄的背影。

    ——真没劲,玩几下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怎么就没一点点身为行窃者的骨气。要是都像真空电子厂门口的那个挥刀歹徒就好了,起码也能正当防卫,有点趣味。

    一大清早,马钧定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身边的邱明泉一把捂住了嘴。

    “包带!我的包带子……”

    “没事,放心。”邱明泉悄悄在他耳边道,“钱还在。”

    马钧定惊慌无比地伸手一摸,狂跳的心终于安了下来,还好,钱还在!

    “半夜时我起夜,正好看到对面的人在割你的包,我吓了他一下,他就仓皇逃走了。”邱明泉示意着空空如也的对面座位。

    马钧定惊魂未定,半天都没有醒过神。夜里实在太困了,空气又差,假如不是邱明泉帮他吓走偷……他只觉得浑身一冷,不敢再想下去。

    那可是全家辛辛苦苦二十年的积蓄,还有老丈人和他一起开的加工厂的全部身家!

    “谢谢你,谢谢你!”他语无伦次地抱着包,一直跟着邱明泉来到了长江西路的工行国债点外,依旧有点浑身发软。

    “我们俩一起进去太显眼了吧。要不,分开买?”邱明泉含笑道。

    马钧定赶紧点点头:“对对,分开比较好!我去几站路以外的那个点买,我们两时以后,在火车站见!”

    ……

    一大一两个人虽然已经刻意低调,可是还是再一次惊动了皖中省的工行银行总行。

    这就奇了怪了,怎么隔三岔五地,下面的网点就有大量的国债需求呢?

    按照测算,皖中省的人均收入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购买欲啊,难道,他们低估了群众对于可交易国债这种新事物的接受度?

    “报告,找央行要额度。”工行皖中省的行长亲自发出了指示,望着下面传过来的国债最新行情,心里也有些感慨:供求关系果然是最诚实的,可以反映真实的价值。

    瞧,随着需求和购入的增加,前一阵稳定在95元左右的价格,已经悄然升到了96元上下。

    唯独有点奇怪的是,好像没有看到大额的卖出啊。

    难道,皖中省的群众都这么惜售?只买不卖吗?……行长挠了挠头,有点想不明白了。

    与此同时,同样的困惑正在东申市上演着。

    中国银行东申市的分行审计部,计算机最新的运算结果摆在了会领导们的桌前。

    好几家国债网点出现了高达几万元的净售出,汇总后,名字集中到了两个居民身份证上。

    一个姓邱,一个姓马。

    虽然国债本身不记名流通,但是购买和出售时需要登记,不可避免地要留下身份证信息。假如不是魏清远突发奇想要求统计,这两个人的名字也不会浮出水面。

    “马钧定这个交易者是后出现的,但是数额更大。前一个虽然数额,但是……”负责汇报的一名科长饶有兴趣地道,“特别有意思。”

    “怎么呢?难道是个美女不成?”有人开着玩笑。

    那科长摇摇头:“比美女还奇怪呢,是个孩子。”

    “孩子?这怎么可能?”不少人纷纷叫起来,计划处的王处长就怀疑地问:,“孩子哪有身份证?”

    “对,是同一个孩子。”那科长兴致勃勃地道,“静安区的网点他出现得最多,用的是一位老人的身份证,应该是家里人的。”

    忽然,坐在一边的魏清远就猛地抬起了头:“孩子?是不是长得挺好看,大约十三四岁年纪?”

    那科长点点头:“还真是!下面的网点就是这样的。”

    魏清远没有再吱声,可是嘴角却微微一翘,忽然有点忍不住的笑意。

    一定是那个孩子吧,那双聪慧又明亮的眼睛。……

    “问题是,他们哪来这么多国债的?!”有人迫不及待地发问,“这也太诡异了,这两个人据只出不进啊!”

    魏清远悠悠地抿了口茶,含笑道:“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从某种渠道收购到了足额的量而已。”

    那科长挠挠头:“也对哦!这1985年期的国债早就发行了,他们是挨家挨户地去求购了?”

    有人点点头:“只能是这个解释。整个东申市这么大呢。不管什么渠道,他们费力收购来一定是价格稍低的,再卖给银行,赚取差价。”

    众人热烈地讨论起来,终于有人犹豫着发问:“这不就是投机吗?国家想促进国债流通,可是这些人的行为,真的对经济有益吗?会不会其实是破坏?”

    一直没有发话的巩行长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在高校曾经任教的他心里明白:市场经济刚刚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进行过系统的经济学知识的熏陶,面对着这些新事物,难怪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看了看魏清远,魏清远接收到恩师的目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站起了身,微笑着指了指桌面的中心电脑那黑白的屏幕:“诸位同事,你们看,这两天的价格,还在以很微的价格,稳定地下跌着。”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流通流通,就是要流动起来,叫原先计划经济理不顺的关系,靠市场的无形之手,来理顺、理通。”他循循善诱,“价格该由谁定?不是央行,不是你我拍拍脑袋,更不是计算机。最终决定它的,是市场!”

    随着他的声音,计算机上的数字,再一次微调了一角钱,定格在了104.8元。

    “看,这些人,不管是投机的,还是投资的,只要是合法合规,那么就是为流通添砖加瓦,在参加真正的市场化定价,我们该感谢他们。”

    他为人斯文,声音清醇,可是出的话,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巩行长心里赞赏浮起,轻轻颔首:“清远同志得对!不用怕群众来参与,更不要怕走错路。”

    ……

    暑假静悄悄地来临了。

    邱明泉再一次毫无意外地拿到了年级第一,总分高高在上。但是封睿其实发现了一件事:这一次,邱明泉的考试成绩,其实绝大多数是自己完成的,只有在出现少量错误时,他才有机会指出来,叫邱明泉改正。

    就算他完全不插手,按照他的估算,邱明泉的成绩,也能在全年级中踏入前列。邱明泉的智力,明明超过了平均水平,而数学的天赋,更加是惊人。

    邱明泉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辍学的?他本以为是因为成绩太差、无心向学,可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十有八九,还是因为过于穷困的家境。

    ……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探究这个问题,因为漫长的暑假中,邱明泉再次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两地间的奔忙。

    复利的增长,实在太可怕了,足够引得人像是了强心针。

    邱明泉手里的钱,随着整个暑假的日夜来回奔波,已经无声无息增长到了二三十万元,而马钧定加入得晚些,可是他本金高,这些日子也已经将十万多元增值到了五十多万!

    “价格在跌啊。”邱明泉和马钧定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抱着一瓶马钧定请客的冰镇橘子汽水,惬意地聊着天。

    这是新传入东申市的夏日饮品,花花绿绿的,一开就带着冰凉的气泡,煞是爽口。一毛钱一瓶,退瓶子还能返还两分。

    马钧定点点头:“哎,你爷爷怎么看的?这样的好事还能持续多久?”

    随着两地的差价逐渐缩,他也逐渐明白了这个趋势——世界上的聪明人还是有的,既然他能想到,一定也有别人能陆续发现,特别是那些偶然出差去合淝市的人。

    “我爷爷,起码到年底没有问题吧。”邱明泉装作随口道,实际上,封睿早已经告诉他,后世马钧定在后来出过一本自传,那里面就提到,他在国债上攫取第一桶金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当年的年底,两地的国债差价才彻底被抹平。

    现在,他不过是告诉了马钧定他自己将来的人生轨迹。

    “啊!那也不错了!”马钧定毫不怀疑邱明泉那位高深莫测的爷爷的话,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忽然愁眉苦脸起来。

    现在每天带着几十万现金在路上奔波,随着越来越引人注目,他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虽然在今年的五月央行刚刚首次发行了百元大钞,为他们的行李减轻了重量,可是上次邱明泉帮他阻止了偷,可是万一哪一天再出事呢?

    “你怎么就不怕呢?真的,我可真怕那天被人捅了,彻底人财两空。”马钧定苦笑着看看身边的邱明泉,“不瞒你,我老婆现在跟我闹呢,赚得不少了,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叫我收手。”

    邱明泉笑了笑:五十多万啊,在现在是巨款了不假,可是再过二十年,也就是个房子首付都不行。

    “接着干呗,又不是违法乱纪,有什么收手的道理。”他认真地道,“我爷爷,很多时候,历史就只提供这么一次机会。”

    马钧定心里一热,满心对金钱和财富的渴望熊熊燃烧起来。他重重点头:“你得对!”

    ……

    邱明泉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个暑假已经快要过完,刘琴花已经早早地做好了一大桌饭菜,把邱家一家三口叫了过去。

    自从邱明泉手中有了丰厚的存款后,他索性每个月拿出定额的钱,委托刘琴花买菜,两家一起搭伙吃晚饭。

    两位老人过惯了一辈子苦日子,总是不敢花钱,邱明泉很是苦恼,现在好了,刘琴花拿了钱,鸡鱼肉蛋从不缺少,两家人一起吃饭已经成了定例。

    饭菜刚摆好,刘东风就进了门,大夏天的,刚刚在院子的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微黑的健美胳膊上全是水珠。刚刚二十出头的伙子,正是青春洋溢的好年纪,走路都像是带着风一样。

    “哎呀,今天有鱼啊?”他嘿嘿地乐,赶紧主动去帮邱爷爷邱奶奶盛了碗雪白的大米饭。

    刘琴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少吃,那是给明泉长身体的!”

    邱明泉笑嘻嘻地夹了一筷子雪白的清蒸鱼,送到了刘东风碗里:“东风哥外出抓坏人才辛苦呢,该好好补补身体。”

    刘东风自从上次在国债点帮忙抓人后,就被刑警大队的黄副队长看中了,走了程序,很快就从基层的派出所调动到了市总局的刑警大队,虽然上班远了,可是前途却光明一片。

    那可是总局,有些人一辈子只能在派出所做片警呢!

    刘东风扒拉着饭,忽然就叹了口气。

    “吃饭好好的叹什么气?”刘琴花敏感地问,别是工作不适应吧?

    刘东风皱着眉,苦笑一下:“明泉,还记得上次巷子里带队的黄队长不?他家闺女检查出挺大的毛病,好像是什么肾病,这些天住院,花钱跟流水似的。”

    他想了想,就开口试探:“妈,我上班以来,不是存了两千多块么,你给我拿出来呗,我借给老黄去。”

    刘琴花一愣。

    “吃饭吃饭,饭后再。”她含糊地摆摆手,心里还是有点犹豫。这可是攒着以后娶媳妇的,借给这种重病的家庭,真的极有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邱明泉却扭头看着他:“怎么,钱不够吗?差多少?”

    刘东风叹口气:“老黄级别算高了,工龄也长,一个月工资两百六十元,可是听那个什么特效针,一针就要五十元,哪里够呢?”

    邱明泉不话了,闷着头吃完了饭,乘着刘琴花心事重重地去刷碗,就把刘东风拉到了一边。

    今天刚刚从合淝返回,把几十万国债出手完毕,手里全是现钱。

    他拿出一叠一万元整的现钞,悄悄递给了刘东风:“别找你妈要钱了,我这儿有。”

    刘东风猛地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话音刚落,他就有点醒悟过来,上次在国债网点抓人,邱明泉事后去做了笔录,他也隐约知道,这孩子一定在做国债的生意。

    可是,他竟然这么有钱了吗?!随手就是一万?非亲非故的,这也太豪爽了些吧!

    “就当是我借他的,他要是实在不愿意收,就个借条给我。”邱明泉睫毛一忽闪,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先是跑出去,在附近的电话亭呼叫了一个号码,通了电话,才跑了回来。

    “靠人借钱也不是办法,我有个主意,能帮他多赚点钱,解解燃眉之急。”他笃定地道,“你明天,带我去你们市公安局一趟。”

    刘东风更是摸不着头脑:“你要干啥?”

    邱明泉笑眯眯地不话了:“先保密。”

    ……一大早,李大队长端着杯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差点喷了出来。

    望着面前的刘东风,再看看那个半大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他满脸不能置信:“你们啥?!要聘两个民警做你们的私人保镖?给你们做生意保驾护航?”

    刘东风满脸错愕,他发誓,他也不知道邱明泉能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啊,想什么呢,每个月出600元高薪,聘请民警来做市民的保镖!

    李大队长啼笑皆非:“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以为国家的刑警大队,是古代镖局?!快走快走,别跟这儿捣乱。”

    邱明泉可不怕他,只瞪着黑亮的眼睛:“叔叔,这不是一般的生意,这位马叔叔做的是很有意义的事,促进经济流通,参与国家的国债交易,要是万一出事了,那么群众对于这种新事物是会丧失信心的。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