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互报平安
前线指挥部里, 作战桌前, 邱明泉和那名博士生正在埋头计算和商量,两个人没有什么体力劳动,可是这几个时下来, 却都额头见汗,仿佛了一仗硬仗。
邱明泉短暂地放下了笔, 揉了揉眉心。
就算是他精于快速计算、脑力惊人, 可是这样长时间的计算下来,也有点强烈的眩晕感。
有种类似缺氧的感觉袭来, 叫他忽然身子微微一晃,差点跌坐在椅子上。
心里, 封睿急切地叫:“你怎么了?太累了吗?快点休息一下!”
从东申市一路开车赶来,到了以后也没来得及做任何歇息, 就开始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 其实邱明泉的劳累程度,可一点也不轻松半分。
“我没事, 大概是忙起来忘记吃饭,血糖有点低。”邱明泉急忙安慰他,“我这就去拿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你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封睿有点气急败坏, “你脑袋摔过还几次呢, 别到时候劳累过度, 闹出来什么后遗症。”
邱明泉哑然失笑:“你可真是会乱担心, 这么多年了, 我哪里有什么异常吗?”
这个人啊, 现在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的了?
他向那位水利博士示意暂停,自己走到一边的桌上拿了点饼干拆开,就着一瓶矿泉水,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跑到一边的固定电话边,拨了一个号码。
“王大哥,您到了安徽省会了吗?”邱明泉听着那边王威的声音,心里欣慰不少,“我在湖北嘉鱼,对,上午刚到的。”
王威声音沉稳:“你订购的第一批食物和日用品已经火速运到几个泄洪的受灾地区了,嘉鱼那一片的也该到了。马上明天还有一批专门的妇女用品会到,放心吧,我亲自在盯着。”
邱明泉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邱老弟你在那边民政局看着吗?”王威满心以为他在后勤那边帮忙验收,“我叫我们的员工过去先找你?”
邱明泉赶紧摇头:“我在最靠近江边的泄洪区总指挥部这边暂时逗留。王大哥你把东西就运到民政局就好了,不用来找我。”
王威吓了一跳:“什么?你、你在最前方?”
邱明泉点头:“没事的,我有朋友在这边一线,我就顺便来看看。对了,王大哥,您上次你们公司购入了几架货运直升机?”
王威在电话那头笑了,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我已经全带来了,正在安徽几个地方帮着空投物资呢。对了,你那边要不要分两架过去?”
邱明泉大喜:“好好,那就分两架过来湖北!”
王威忽然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对了,我刚刚请新闻媒体帮着宣布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全国各地运往灾区的捐献物资,可以优先选择顺达货运——顺达郑重承诺,所有发往灾区的运单均不收费,尽最大能力、尽快送达灾区。”
邱明泉心头一股暖意流过,封睿也在心里感慨道:“不愧是日后做到千亿上市公司的老总,这份魄力、这份胸襟、这份仁厚,果然无人能及。”
……
外面的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昏黑了。房间内亮起了电灯,邱明泉抬起头,这才惊觉到外面的天色不对。
抬腕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六点多,本来夏天天黑得算是晚,可是阴天又不同,这一会儿,远处水天一色,却不是澄澈清幽,而是一片昏黄凶险,看上去就无端得压抑。
邱明泉皱着眉,声问身边一位干部:“外出的战士和志愿者们,都没回来吗?”
那名干部点点头:“这几天他们都基本露宿在外面,哪里有灾情就睡在哪,大多数时候都是很难回到宿营地休息的。”
邱明泉怔怔地听着,心里有种不安浮了上来。
他转身来到门外,开了对讲机,略微调试后,很快,封睿醇厚低沉的声音就传来,虽然不太清晰,但是也能够听到声音:“我在,明泉。”
这一声“明泉”叫的温柔又急切,邱明泉心里微微一震,又是担忧又是酸楚:“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今天在外面顺利吗?”
封睿安静了那么短短一会,柔声道:“有个好消息,我找到向城和韩立了,韩立就在我身边。”
韩立和他一起并肩立在齐腰深的水里,正一起用力拽着皮划艇,闻言使劲放大声音,凑了过来:“邱班长,你也来了啊!”
邱明泉惊喜交加:“韩立!”
“是啊是啊,我好着呢,明儿回去,用我珍藏的没舍得吃的午餐肉罐头招待你!”韩立得意地大叫。
封睿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们带了几箱子罐头呢,凤尾鱼、牛肉、金枪鱼,你这才出来几天啊,怎么就饿死鬼一样了?”
韩立冷笑:“你牛,你倒是试试半个月不沾肉星,我看你两眼冒绿光不。”
封睿懒得和他斗嘴,转头对着邱明泉柔声道:“今晚回不去了,我们一直在寻找被困的乡亲,找到了就送到最近的安置点。现在再回去,也划不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早已酸痛无比的双臂,长时间的机械划动手臂,饶是在健身房里从不松懈,这样几时下来,也累得不像是自己的一般。
邱明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能叫封睿这样体力卓越的人出“划不动”几个字,到底该有多累!
“不能回来的话,睡在外面安全吗?条件也太差了,会不会睡不着,你……”
封睿听着他焦急的声音,忽然用极为正经的语调低声道:“你是不是嗓子不好,刚刚喝了蜂蜜水?”
四周都是人,韩立他们就在身边,步话机里的对话一清二楚,他完全没办法什么甜蜜温馨的话,这样一问,邱明泉就愣了:“什么?我没有啊。”
这么艰苦的地方,哪有什么温热的蜂蜜水?
“可是感觉好甜啊。”封睿若无其事地道。
邱明泉这才反应过来,脸猛地就红成了一片,趁着周围的人没注意到,他慌乱地赶紧岔:“那你们晚上……到底睡在哪里呢?”
封睿看了看泡在水中的二层楼:“我们刚把一些群众送到这里的一个学,二楼是安置点。所以晚上就凑合一下,睡在这里了。”
他一边对话,一边和韩立把皮划艇拽到靠岸边的木桩上拴好:“林哥他们刚刚去了别的安置点,放心吧,我们都很好,这里吃的喝的都有。”
邱明泉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可是都了晚上划船回来危险,也只能忧心忡忡叮嘱道:“那……那你和韩立千万心。”
封睿微微一笑:“好——”
话没完,忽然他英俊的眉头就猛然一皱,牙齿骤然咬紧。旁边韩立捕捉到他的神色不对,诧异道:“怎么了你?”
封睿脸色冷峻,语气却依旧柔和,对着步话机再道:“你也一定注意身体,晚上九点钟,我们再准时通话报个平安。”
步话机的通话切断了,邱明泉听着机器忽然安静下来,心里不知怎么,却越发地忐忑和忧虑起来。
封睿虽然体力好、身体强健,也受过各种训练,可是从到大的生活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哪里真正吃过苦呢?
就算晚上睡觉,都没试过真丝和精梳棉以外的被褥吧?再加上平时就认床,这晚上睡在外面的什么安置点,怕是就得睡课桌椅、盖自己的衣服了。
这能挺得住吗?他也是一路开着车过来的,并没有像样的休息过啊!
……
封睿一关上步话机,脸色就有点变了,他加快步伐,几步走出了水面,韩立一眼看去,就惊呼了一声:“你的腿怎么了?!”
刚刚脱离浑浊的水面,封睿的防水冲锋衣裤子就红了一片,腿部位有一片破了,鲜血流淌下来,迅速染红了裤管。
这一下,看上去可是叫人触目惊心。
封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水下不知道被什么划到了,树枝和钢筋没这么厉害,我感觉像是长条的碎玻璃。”
韩立又惊又急,惶急下倒没丧失理智:“你确定是玻璃?!”
封睿点点头:“我稍微摸了一下,很光滑。”
韩立稍微放了点心,玻璃就好点,就怕是生锈的铁条和钢筋什么的,破伤风就糟了!
“快快,上岸包扎!”他急切地弯下腰,“我背你走!”
封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随了几天军,还真的把别人都当群众了?”
他没理韩立,一瘸一拐地快步上了岸,早有安置点的村干部迎了过来,看他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哎呀这位大兄弟咋啦,赶紧的,去里面包扎一下!”
韩立和封睿上了二楼,一路上封睿的腿就血洒了一路,看得韩立皱眉不已。
一进二楼,就看见几大间教室里的课桌椅都收拾起来了,地上团团坐着不少乡亲,有大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妇女,临近晚饭时间,已经有人在带着的食物,没有热火和电,吃的都是冷馒头,还有咸菜之类便于携带的。
立刻有人拿了简易的急救包过来,帮封睿处理伤口,这一清理,才发现果然腿上一个足有六七公分的长口子,被水中不知名的锐物划开了,正不停往外冒血。
乡里的卫生员拿着碘伏和纱布过来,动作麻利,帮着封睿先用生理盐水清洗了伤口,再碘伏涂抹,再用纱布好好地做了包扎。
“有点麻烦,这种环境进出到处都是脏水,伤口这么大,发炎怕是免不了。”卫生员是个脸庞黑红的乡下大男孩,看了看封睿那明显不同的气质,有点犹豫,“您这赶紧回去吧,最好还是缝几针,也没啥大碍,可是只要留在这里,肯定会感染。”
封睿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条件简陋,没办法做完全的隔水保护,他的腿虽然止住了血,可是纱布却不防水,只要一碰脏水,那就等于包扎白废。
韩立忧心忡忡看着他:“你这大少爷就是娇贵,我都待了这么多天了,也都好好的,你怎么一来就弄成这样。我看你还是赶紧找辆车,回东申市吧。”
封睿啼笑皆非:“你疯了,这么婆婆妈妈的。居然敢我娇贵,我这辈子受过的伤,你下半辈子都未必赶得上。”
韩立哼了哼:“这倒也是,又是绑架又是掉山崖的,我瞧你封大少爷命格的确凶险,与常人有异。”
处理完伤口,那名村干部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单独的教室,给他们送来了点冷馒头:“两位大兄弟,对不住啊。要是平时来咱们乡里,杀鸡宰鸭的也短不了贵客一口吃的,可现在啊……”
他摇摇头苦笑:“人都没处躲了,牲畜更没处安置,都淹得差不多了。”
韩立大口大口地啃着馒头,香甜得很:“没事,吃这个挺好,我们城里人吃惯了精米细面的,偶然吃这个清肠胃。”
封睿却没有立刻吃东西,而是皱着眉看了看着四面漏风的旧教室。墙壁早就脏兮兮地看不出白色,仔细看墙角,已经有水渍的潮湿印记从下面蔓延上来,就算是二楼,也已经有大半截墙面泡成了乌黑一片。
“这里安全吗?”他忽然问。
乡干部挠挠头:“学建了好些年了,破旧是肯定的,哪有什么钱去修呢?不过只待这么几天避一避洪水,水退了,就离开了嘛。”
封睿锐利的眸子盯着那蔓延到半截的水渍,半晌才转开眼。
那乡干部笑了,蹲在地上和他们面对面地啃着馍馍:“你们这两位大兄弟,年纪轻轻的来这儿救灾了呢?”
韩立大言不惭地笑道:“我爱人在这里抗洪呢,我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乡干部恍然大悟:“那可是!咱们这儿条件艰苦着呢,你媳妇部队的啊,那可不容易!”
他转头又看着慢条斯理吃着咸菜的封睿:“你咧,大兄弟?”
封睿顿了顿,看了看韩立,若无其事地道:“我也是,我和他是连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