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643、扈三娘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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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英殿的酒宴到入夜才结束, 林冲和武松酒气满身地回到紫宸殿。

    女帝早把该批阅的紧急的、重要的折子,甚至闲的无聊问安的折子都处理好了, 也给太女梳理过经脉,但是林冲没回来, 太女不想去睡觉,扈三娘就陪着女儿玩积木。

    女帝看着太女皱着眉头躲闪林冲,偏林冲有了酒没了平日里的谨慎, 或者与武松喝的太高兴, 完全成另外一个人了。

    “带睿王和武都督去洗漱,再多喝些醒酒汤。”

    黄门和宫女子上来请俩位惹不起的酒鬼, 林冲摇摇晃晃不肯顺从, 只顾着凑过去和女儿话。两三个黄门根本拽不动他,又不敢对皇夫吆喝。武松则瞪着大眼来回在女帝和太女脸上转,迷糊的时候觉得怎么又一大一两个扈三娘呢。然后自己给自己提醒,那娘子是太女。他比林冲的酒量好很多,也就比林冲略清醒一点点儿。

    俩人喝的都差不多到位了。

    女帝只好伸手, 趁着林冲不备点了穴, 然后推给几个黄门扶好。

    “送睿王好好洗漱, 醒酒了再过来。来人, 也请武都督一起过去。”扈三娘看着武松,没直接动手, “武都督你能跟着去洗漱吗?”

    武松立即点头,他看着林冲瞬间软塌塌不省人事的示范模板,识时务跟着黄门走。没等出门, 就听太女在身后对女帝:“阿娘,爹爹臭。给他好好洗洗。”

    林冲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熙宁殿的寝殿里,阔大的跋步床上还有一个魁梧的身影,有如吟唱一般在轻轻呼噜,气息悠长显出其雄厚底气和充沛的中气。他就着昏暗的烛光看清那人是武松,揉揉略痛的太阳穴,想起昨天喝酒时候的高兴事。至于酒后怎么回来的,怎么和武松“同床共枕”,不,抵足而眠的,他没有一点儿的印象了。

    寝殿里没什么人气,有种荒废的感觉。从女儿出生,他在紫宸殿女帝的床前睡了一月的地铺,照顾月子里的女帝和太女后,就再没有回到熙宁殿睡过。

    良久以后,他终于缓过神来——女帝这是变相留了武二郎在宫里夜宿了。

    ……

    但怎么也比那勾魂的浪子燕青好。

    哼,每次女帝宣召他到紫宸殿唱个曲,他那眼神好像是能浸透到人心里似的。也就是女帝,换个娘子早被燕青迷失了心神了。也不知道卢俊义怎么养出来这么个玩物,亏他还标榜曾与周侗学过武艺呢。

    林冲晃晃脑袋,把卢俊义套近乎的话甩出去,跟着周侗周师傅学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要是在武馆学过三天五天、一拳半招的都算上,汴梁城得有个几万是他的师兄弟,天底下的人就更多了。

    自己这么多年不知与多少同门师兄弟同室操戈了?

    自己前前后后教导过几十万、上百万的汉子舞动弄枪,难道那些人都是琳儿的师兄了?

    就连鲁智深都不过是周师傅的记名弟子,自己与他交好,肯认师兄。林冲想到这儿,推推武松,见推不醒他,撩开床帐喊人。

    “谁在值夜,倒一碗清茶来。”

    一个黄门赶紧过来,很多端过来一大碗半温的醒酒汤。底气很足地对林冲道:“官家有吩咐,殿下醒来以后要喝两大碗醒酒汤。”

    林冲拧眉,颇为不善地看那黄门,扈三娘才不是能下这样吩咐的人。

    那黄门继续:“官家答允了太女,要让殿下记得醒酒汤的味道,不再贪杯。”

    林冲恍然大悟,认命地喝了两大碗醒酒汤,酸溜溜的汤药味,差点让他把昨天的美酒吐出来。

    “什么时辰了?”林冲起夜回来问值夜的黄门。

    “快到寅时了。”

    “嗯,你下去吧。”

    林冲躺回床上,多少年不曾醉酒,昨天有没有失态呢?扈三娘答应女儿要惩罚自己记得醒酒汤的味道,看来昨天是喝多了,不仅惹恼女儿了还惹恼了扈三娘。

    林冲瞪着双眼看着床帐,想不出自己醉酒后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儿,很懊丧地发现不用扈三娘和女儿再用酸溜溜的醒酒汤提醒,自己以后也不想再醉酒了。

    林冲瞪了半天的床帐顶,眼睛干涩,他眨眨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在武松的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

    “别装睡了,起来喝醒酒汤。差点儿给你糊弄过去了。”

    武松早在林冲喝醒酒汤的时候,就被他和黄门的话声吵醒了。这时候被林冲喝破在装睡,自然不好再抵赖,且那么重重的一巴掌,就是在睡也得被醒了。

    他揉着胳膊抱怨:“哥哥这一掌可是断碑裂石的功力。”

    林冲喊黄门拿醒酒汤来,“二郎,琳儿最喜欢看的就是三娘子用剑芒削树枝碎石头。哥哥我这点子身手,也就是琳儿现在不懂事,糊弄她玩的。”

    武松早听过扈三娘的身手了得,甚至一招未完就踹飞花荣的旧事,也还在梁山老人中流传。不过大家拘着花荣的面子不公开罢了。

    “太女开始学武了?”武松捏着鼻子灌下一碗醒酒汤,转脸与林冲话,假装还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床前等着他的黄门不在。

    “二郎,别耍滑,那还有一碗呢。”

    “哥哥,我醒酒了,不用再喝了吧。这醒酒汤谁做的,怎么这么难喝啊?”

    武松咧着嘴,表情很纠结,酸很酸非常酸。

    那黄门笑着告诉武松,“武都督好运气,这可是太女第一次动手做的醒酒汤。官家也帮着添水加药的。”

    林冲是彻底明白为什么醒酒汤会那么酸了。

    “喝吧,赶紧喝了。琳儿第一次做的,你好运气赶上了。”

    武松看自己多不过去,林冲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真也欠揍,他一拳捣过去,林冲早有防备地躲向另一边。

    “二郎,你别指着我撞翻醒酒汤的。”

    林冲喝破武松的意图,“乖乖喝了,咱俩出去过过招散散酒气。”

    武松躲不过,只得喝了那大碗装的醒酒汤,顿时觉出在宫里的不自在来。一边穿衣服一边与林冲嘀咕。

    “我武二郎逍遥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这般时候的。”

    “二郎,你多大了?”

    “我去年过得本命年。”

    林冲好悬没平地跌倒,这话好耳熟!

    “五年前你就这么,”林冲狐疑地上下量武松,“莫非你……不会数数?数不清自己多大了?”

    “哼,我虎的前一年过的本命年,我那时就决定了以后一直这样。”

    真够够的,年龄还可以自己决定的。

    他扣着手指算了一阵子,然后笑道:“二郎啊,我知道明年就是你的本命年啦。”

    武松瞪眼,“你……”才了一个字,武松就不再往下了。林冲也不再问,好心情溢于言表,持枪与武松对练起来。

    俩人斗了大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热汗,才收手回去沐浴。然后穿戴整齐,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联袂去紫宸殿。

    紫宸殿的拱门紧闭,只有几盏红灯笼在黎明笼着橘红。林冲轻扣殿门,里面传来黄门的问话,“是谁?”

    “是熙宁殿林冲。”

    “哎呀睿王殿下过来了。陛下还没起呢。”

    黄门很快开了殿门,给林冲行礼后,一抬头看到武松站在林冲身后。

    “殿下,这是?”

    煞气凌人,好可怕,幸好是空手过来的。

    “禁军武都督。”

    武松在外征战五年,统领十万大军的武将,历经沙场后气势变得更是阳刚威武,且武松在宫里行走,只差了一道明旨而已。

    黄门让了二人去偏殿等候,按着林冲的习惯上了茶具,由着睿王自己煎茶。

    没多久紫宸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盏盏灯笼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女帝穿着常服进来了。

    林冲立即搁了茶碗起来行礼,关切地问道:“吵到你了?”

    扈三娘摆手,“怎么过来这么早,醒酒了?”

    武松只看着林冲对扈三娘行礼,也跟着照做,“官家。”

    “都坐下吧。醒酒汤好喝么?”扈三娘眼睛家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林冲觉得牙都快酸倒了,“听是琳儿动手做的,很好很好。”

    这时的林冲就是一个在女儿面前无原则称赞女儿的父亲。

    “太酸了。”武松可没有林冲那些心思,实实地回答。

    “嗯,那以后及别喝多了。饮怡情,大饮移性,滥饮伤身。”

    林冲立即应道:“三娘子的对。我以后再不会这般了。昨天实在是荒唐少了节制,只顾着多年未见二郎的高兴了。”

    扈三娘点点头,放过饮酒的事情。转而对武松道:“武二郎,该你岳飞岳鹏举了。”

    “三娘子,你信我吗?”武松学着林冲称呼女帝。

    扈三娘点头,“信。不然就不会留你在宫中,现在这么问你了。”

    武松的心里顿时像开了一朵绚烂无比美丽的花儿。他痛快利索地道:“岳鹏举此人武功不错,箭术与花荣相差不远。兵书韬略等好像要在花荣之上。三娘子和哥哥明白他了吧?”

    二人点头。

    武松继续。

    “这个人能耐有,但是心太大了。我想着金国刚刚被破,他那时候刚被拔擢为百户长,就敢越级找我献策,我怕他成为裨将之后,会成为北征军里的不稳定因素。”

    “然后你就压下他那份最大的军功?”

    武松点头。

    “三娘子,咱们梁山最值得相信的就只有那一万余的战兵,如今还在军中的,在百户位置上的人都少。空的臣有时候心里发慌。臣担心那些读书人的,要是他们想着复辟赵家朝廷,我们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和秦明遇到几次军中的哗变和刺杀,都是那些读书不少、兵法韬略胜人一筹、后合到禁军里的统制在后面蛊惑的。”

    “你可受伤了?”

    林冲急急发问,扈三娘也关切地看着武松。

    武松笑笑,“亏得哥哥留下那匹照夜玉狮子了,若是无牠,二郎而今未必能在这里与三娘子和哥哥叙话的。”

    军中哗变之事,扈三娘和林冲都知道,还以为是战兵在连续作战的时候,扛不住精神压力出现的呢。原来竟然是有人在后面蛊惑的。

    “二郎,这样的事情,你该派亲卫回来送信。”扈三娘正色道。

    武松摇头,“我和秦明、花荣商量过了,派人送信回来也只是给你们徒添烦恼。还会让那些对赵家朝廷不死心的臣子,觉得看到希望了,在京里作乱找事。几十万大军在外,粮草医药兵器盔甲炮弹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我们在前面好好,你们在后面供军需,熬过人心不定的那几年,看,现在不都好了!”

    扈三娘感动,“辛苦你们了。不仅要带军仗,还要防备军中怀有异心的宵。”

    武松笑笑,更多的就不再了。扈三娘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那时候所有困难的坚持,再难,也都是值得的。

    林冲面带愧色,“二郎,哥哥该与你们在一起的。”

    武松点头,“哥哥在的时候,有禁军总教头的余威是会安稳些。可哥哥也该回来的。三娘子的江山要后继有人,才能安稳得了天下的民心。”

    扈三娘想用帝王心术算计武松的心思,这一刻都被武松的赤诚击溃了。

    只为她着想,只为她的江山社稷着想,宁可沉默地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的军营哗变危险。

    自己和林冲得武松这样的相待,把武二郎推出去——

    岂不是无颜面对武二郎这几年经历的比浴血征战还大的生命危险?

    岂不是辜负了武二郎的一腔情谊?!

    林冲与扈三娘交换一下眼神,这几年夫妻同吃同住,心意相通,瞬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武二郎要的是他们夫妻不想给,却不得不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