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吻
很快到了夏天,日头毒辣,司马曜看着窗外冒着热气的温泉,心情颇为复杂。
这里是皇室的温泉行宫,没人会在夏天来这儿,但他受的伤需要用温泉疗养,于是燕无忌便带他来了这里。
一晃眼已经四五天过去了。
眼看着正午就到了,司马曜解开衣带,顺着鹅卵石地面,一步步下了温泉。
他是冷血动物,周围温度越高,他的血液流速越快,疗伤的速度也就越快。
他泡在温泉里,连脑袋都浸下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冒出水面换气,如墨的长发贴在他雪白的皮肤上,顺着锁骨柔顺下滑。
司马曜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绝大部分皮肤都已经恢复成了人皮,只剩十个指甲还略微有些墨绿,嘴里的毒牙也还没有完全缩回去。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司马季的毒药太厉害,侵蚀了他的血肉不,还损害了他一部分修为。
宫女将换洗的衣服送进来,额头上全是汗珠,脸上也通红的。宫女不敢看他,放下东西就走了,临走前声:“大人泡好了就去看看皇上吧,皇上暑气还没消,梦里也在喊大人的名字。”
“知道了,你去吧。”
司马曜出了温泉,水滴顺着他的身体下滑,流过修长的双.腿,落在地上。
离开了温泉,他的皮肤很快又变得冰凉。司马曜擦干身体,换上衣服,去看望中暑的燕无忌。
司马曜第一天泡温泉的时候,燕无忌看他额头连汗都不出,以为没什么,就把自己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死活要跟他一起下温泉贴贴。
任谁也拦不住。
就这样,三伏天、大中午、热温泉。
燕无忌前脚刚下去,后脚就被人抬了出来,鼻血流了一地,太医给他掐人中,用薄荷和酒帮他擦身体,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接下来一连几天都只能躺在凉席上喝绿豆汤。
寝宫内,冰盒散发着丝丝凉意,燕无忌手里拿着奏折,眉头紧锁。
奏折上的内容言辞激烈,大体的内容是百姓为妖物所累,正流离失所,而他们的皇帝,却在皇城内豢养异宠,还大张旗鼓地跑去行宫休憩?这的确不是明君所为,是昏君!
燕无忌合上奏折。
这封奏折的人名叫沈康,是五位辅政大臣之首,他正在东海规划海上商路的通行,长安出事后,正第一时间往回赶。
燕无忌虽然料到,自己任性的行为会遭到臣子的谏言,但他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样的不留情面。
想来,从前他作为皇帝,是无法得到这些治世之臣的认可的。
他们会忠心耿耿,却不是对燕无忌,而是对这个国家。
任谁来当皇帝,他们都会那么做。
燕无忌有些头疼,他有可能驯服这些臣子么?
司马曜推门进来,燕无忌把奏折扔在一边,然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装头晕。
燕无忌的身体不差,普通的中暑按理并不需要修养太久。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天司马曜对他的疏离,因而不自觉地变得娇弱起来。
甚至早几个月后脑勺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司马曜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按住燕无忌头上几个穴道,轻轻替他按压。
燕无忌指了指桌上放凉的绿豆汤,撒娇道:“想吃……曜哥哥,你喂我吧。”
司马曜按揉穴道的手放下了,他看着一边的绿豆汤,柔声道:“我去喊筒子。”
燕无忌拉住他,“喊他做什么?笨手笨脚的,你以前不也喂我的么?”
司马曜目光闪烁,他隐隐觉得接下来他要的话会让燕无忌生气,但他不是能言善辩的言官,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君臣有别。”
果不其然,燕无忌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桌边,单手拿着绿豆汤,一饮而尽。
“嘭”得一声闷响,碗摔在地毯上,燕无忌背过身,双手叉腰,看背影就知道气得不轻。
但很快他调整好了情绪,坐了下来,平静道:“曜哥哥,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躲着我。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他拍拍身边的椅子,“你坐。”接着拿起桌上倒置的茶杯,一人一个倒满了茶。
这样的举动让司马曜略有惊讶,如果换成从前的燕无忌,一定会跳起来,大喊大叫地发脾气,用宣泄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一刻,司马曜隐隐觉得,燕无忌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把地毯上的碗捡起来,然后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安地放在大腿上,十分拘谨。
“鸩奴……”
“曜哥哥,实话,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也能感觉到,你从来没有生我的气。哪怕从前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也还会在洗澡的时候撩拨我,可为什么我表达了好感之后,你却又不要我了呢?”
燕无忌困惑不解,“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如果你从始至终无法原谅我,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司马曜一怔。
燕无忌是他的执念、是他的光。
他当然想和燕无忌在一起。
他比任何人都想跟燕无忌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于是又一段错频对话开始了。
“鸩奴,我现在没有办法去想那些事情。”司马曜眉头紧皱,连抬起头正视燕无忌的勇气都没有,“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只要你开心快乐,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从前的我太贪心,总想从你这儿获得更多的东西,比如依赖、比如爱。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我能给你的东西也很多,我能给你依靠、给你保护。”
“可现在……”司马曜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无奈又慌乱,“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他永远都可以明里司马曜、暗里大妖王,还有天师等一系列的身份可供挪用,那他的确有资本去独占燕无忌。
但现在所有的身份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如果他只是一只丑陋的蛇妖,那他就没有资格去独占一个帝王的爱。
“鸩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自己会成为你的负累。”司马曜的眼睛里闪着晶莹剔透的东西。
“现在的我,几乎不能为你做任何事了,所以我也没办法问你要更多的东西。这些天我想了很久,只要你开心快乐,不管你爱上谁,或是跟谁在一起,我都可以没关系。你是皇帝,你有你要承担的东西,如果我已经没有办法替你去分担什么,那么哪怕我没有资格再留在你的身边,哪怕只能远远的隔着人山人海望着你,只要你高兴,对我来,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到最后,司马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失去美好皮囊的他,从骨子里又变回那条在战场上,把自己埋进土坑的蛇。
每句话都透着自卑、自轻和自贱。
“曜哥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在我看来从前跟现在并没有区别。为什么你会觉得有区别?”燕无忌顿了顿,“因为从前的你可以帮我做事,所以你觉得我会把你留在身边;现在的你受了伤,所以对我来没有用了,我要把你一脚踢开?那我是什么?渣男吗?”
“我不想你为难……”
“我什么时候对你用过朕的称呼?曜哥哥,你必须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在我心里,你都是特别的。”燕无忌有些苦恼,不禁问道:“曜哥哥,如果你没有受伤,我还并不知道你是蛇妖,在我心里你还是天下最好的曜哥哥,你还会对我这些话吗?”
司马曜想了想。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你还的时候,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不是我,我一定会杀了他。但后来,随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又变得不确定起来。那毕竟是你爱的人,你会伤心、会难过、会恨我。我不希望你恨我。”
燕无忌笑了,“你从没对我过这些。”
“你毕竟还。”
“我吗?”燕无忌双手交叠磕在桌上,“那你告诉我,实际上,你比我大多少岁。”
“有很长时间我都在冬眠,但至少也要有六千多岁了。”
“你看,所以我才不公平。”燕无忌双手一摊,“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这六千年的差距。”
“这不是公不公平的事情。”司马曜叹了口气,恳切道:“这六千年来的绝大部分时光,对我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我在虚度光阴罢了。鸩奴,我不希望你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永远都不。”
燕无忌悄悄挪了半个位子过来,伸手盖住司马曜的手背,“很辛苦?”
“是的,很辛苦。”司马曜微微一笑,释然道:“但能够遇到你,就都是值得的。”
司马曜低头喝茶,燕无忌看着他,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没有话,但空气里的暧.昧却有增无减。
“曜哥哥,我想确认一个事情。”燕无忌破了平静,“你刚刚,只要我高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是真的吗?”
司马曜反应了一会儿,认真道:“是真的。可是……”
他双手捧着茶杯,大拇指不安地搓着杯沿,自嘲道:“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你能。”
司马曜闻言,眼睛里的光点明显闪烁了一下。
他抬起头望向燕无忌。
后颈被轻轻按住,燕无忌凑上前,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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