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我是一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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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语气啊,我还要你哄?没大没。”花辞接过杯子,鼻子凑上去一闻就皱起来,像只挑剔的猫。

    花累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滑落到有些过于红润的嘴唇上。

    花辞捏着鼻子将牛奶一饮而尽,把杯子递还回去,末了还要强调一遍自己真的最讨厌最讨厌喝牛奶,希冀能激发弟弟的善心下次不再逼他。

    花累叹了口气:“哥哥还不要哄,孩子喝牛奶也没有你这么麻烦的。”

    罢抬手抹去花辞唇边的一点乳白色,动作自然而流畅,但实在亲密得过了头,等花辞反应过来想往后避让时,花累已经退回到合适的距离。

    大拇指粗糙的触感还残留在唇上,有些微微刺痛,花辞莫名不太自在,却不出什么,只好摸摸后颈,掩饰般地咳了一声。

    这一番动作落在花累眼里,像是沉默海面上落下几颗石子,无声无息地悄然沉入海底。

    “我刚才怎么回来的?你也不叫醒我。”

    花累淡淡道:“我抱你回来的,我记得你之前有段时间总是失眠,看你今天难得睡得沉,就没叫你。”

    花辞心道自己真牛,快三十的人了还要弟弟抱,出去真是没脸见人。

    “我早就没事了,下次你还是直接叫醒我就好,最近也是奇怪,总感觉困,入睡还特别快。”

    花累站起身:“可能是春天到了,春困秋乏嘛。”

    可花辞知道自己不是,他身体畏寒,冬天才会体虚易困,往年入春以后,他会觉得明显松快一些,像今年这么容易困乏的情况实在少有。

    他张了张口,没有出口。花累心思重,往日里已经很挂念了,他不想让花累为他多担心。

    又随意聊了一会儿,时间就不早了。花累临要出房门前问:“明天在哪里吃饭,在家里还是去公司?要是在家吃的话我提前去联系一下保姆。”

    花辞愣了一下:“我都可以的,你来决定吧,我听你的。”

    花累笑了笑,完晚安后为他轻轻关上房门。不知为何,他觉得花累在听到这句话后似乎高兴很多。

    这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都听他的?

    最近是不是太忙,老想这些奇奇怪怪的……

    花辞甩了甩脑袋,进浴室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嘴唇有些不同往日的红艳,刺痛感一直隐隐未消。

    是肿了么?

    花辞凑近镜子去看,水汽蒸腾,他抹了几回镜子也没看清,正巧电话响了,他索性懒得去管。

    “呦,风大少爷,这大晚上的不跟你的图纸过夜,怎么想起来我了?”

    “少挤兑我啊,看我难得给你个电话,多不乐意似的。”

    花辞笑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免提,擦干头发:“不跟你开玩笑了,到底怎么了?”

    他和风樘都工作忙,怕耽误对方正事儿,有什么不要紧的话都是微信,少有直接电话的。

    风樘声音透出些激动:“兄弟我四月底就回S城了,今天刚确定,最先就是跟你了,准备好给我接风洗尘!”

    这倒真是意外,风樘就职的设计所非常有名,他从毕业后就在B市总部,一直也没听他有回来的算,实在是突然。

    花辞快走两步,拿起手机:“怎么,你终于被你们设计所开了?”

    他跟风樘话是最随意自在的,从来不用多想,有什么什么,就像他现在虽然满心都是好朋友要来到自己城市的高兴,但还是要挤兑一下。

    “去你的,我要真被开了你还幸灾乐祸?”风樘气笑,骂了他两句,支支吾吾“我是……回去寻找真爱去。”

    花辞沉默:“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风樘就等他这一句,迫不及待把自己从年后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失心经历和他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花辞有一句没一句地听:“所以就是你喜欢上了你的一个S城的客户的灵魂,甚至于你俩还没见过面,你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你就自请到S市工作,为了脚踏实地追求你的真爱。”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跟你,我还没有见过灵魂这么契合的,很多我甚至于无法表达的点,都不用多,我稍微一提,她马上就能明白,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听得出来,你非常激动了。”花辞点头,一边回复邮件一边问,“对方知道你来S市后怎么,你们没要见一面?”

    风樘:“啊?什么?她不知道啊,我没跟她,了她多有负担啊!”

    “……”花辞,“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风樘不赞同:“你这的,什么意思嘛?怎么不为我高兴?”

    花辞:“嗯……你们艺术家都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吗?我以前也没看出你是这么个心眼实的人啊?”

    以前也没看出你是个这么容易被爱情的猪油蒙了心的人。

    他斟酌用词,念在两人竹马情义,还是住口了。

    “首先,我不搞艺术,我搞建筑。”风樘语气一点点郑重起来,“其次,花辞啊,我是真觉得找到一个灵魂伴侣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这一辈子啊金钱名利什么都是虚假的,只有灵魂的共鸣才是真实存在,能永远延续的。”

    “既然有这么个人在,我回S市,我觉得值得。”

    “多少人活了一辈子,丢芝麻捡西瓜,到头来也不知道什么最珍贵,反而觉得感情庸俗,那是自以为自己成熟。我这么些年单身不是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我是就想找那么个对的人,现在好像要找到了,我可不得放下一切就去找她了,我得试试,我怕错过啊。”

    “爱情这个东西,有人一辈子没有过,有人得到了不当回事,我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它难得,我就等着它呢。”

    键盘上敲击的指尖慢慢停顿了,花辞的注意力从邮件上离开。

    “花辞,我跟你直这些话,最后到底追没追上,是不是这个人,我得到什么结果,让你知道了我都不觉得没脸。也不单是因为咱俩从一块儿长大的,是我知道你懂,你懂我的什么意思。”

    两人隔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

    花辞心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是真懂。他一直不是那么浮躁的心,和风樘一样,他们是一开始就知道到底什么最珍贵的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花辞的所有人生想法和风樘现在走的这条路一模一样,做.ai做的事情,做一辈子,爱真心爱的人,也会爱一辈子。

    这些澄澈得像玻璃一样的想法却早已被迫偏离轨道,变成心里蠢蠢欲动的一根刺,时不时提醒他年少时还有过这样一个美梦。

    醉得深了的时候,或是太清醒的时候,就扎得他疼,于是他也把这颗玻璃深深埋藏起来,开始是假装忘了,现在是真的忘了。以至于他真的看到风樘的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时候,像所有无知自大贪婪懊悔者一样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

    “恭喜你就快找到真爱……我是真羡慕你。”花辞声音带了笑意,“你你这人运气怎么这么好,好得我都有点嫉妒你。”

    这回却是换风樘沉默了:“花辞啊……我,害,我不知道怎么……但是现在花累也长大了,你把花家经营得足够优秀,你做得足够好足够多了。”

    “当年那个……车祸,本来就是意外,你当时也是个没成年的孩子,你真的不要给自己那么沉的枷锁,那又不怪你啊。”

    “风樘,别了。”花辞声音微哑。

    两人继续沉默。

    “我不,就真的没人了。”风樘声音也低下去,“你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心里的呢?你还记得你十七岁之前是什么样子吗?那时候你是怎么笑的怎么话的,那时候你想做什么,你还不能放过自己吗?”

    一个字一个字,每一个字,刺破花辞的喉咙,鲜血横流地往下咽,五脏六腑灼烧着,剧烈地灼烧,汽油味……

    轮胎剧烈地摩擦声……

    破碎玻璃滑过面颊,扑鼻血腥……

    男人和女人面带惊慌地朝他扑过来,山一样沉重的身躯把他护在身下,是他毕生不能承受之重。

    “辞——”

    “救命……救命……”

    “辞别怕……照顾好弟弟……”

    “哥哥,呜呜呜,你怎么还不醒啊……”

    “哥哥,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见了呀?”

    “哥哥,我害怕……”

    花辞呼吸被紧攥住,艰难地大口喘气,他猛地站起来挂掉电话,扶住桌面痛苦地弯下腰。

    放过我?

    那谁来放过花累?他本来不用无父无母地长大,他本来应该无忧无虑。

    那谁来放过花慕之和黎茗鹃?他们事业有成,夫妻恩爱,还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儿子,他们本来应该有大好年华,他们应该拥有幸福到所有人羡慕的人生。

    就像花辞还没出现时那样……

    他凭什么放过自己?他配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也许不会有那个意外,也许发生意外时花慕之和黎茗鹃不会死……

    我凭什么放过自己?

    我是一个贼。

    我偷走了他们的美满人生。

    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