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 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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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天监担忧地看着天空叹了口气。

    徒弟问道:“师父为何叹息?”

    钦天监摇了摇头:“荧惑滞停, 恐……要入心宿。”

    徒弟咂摸了一下这句话,然后惊道:“那岂不是荧惑守……”

    钦天监急忙拍了下徒弟的后脑勺:“嘘!”

    徒弟的眼睛左看右看,这里没有任何人, 他不解地看向师父, 声问道:“您不是两年前就上书了这件事吗?”

    在徒弟看来,师父能预言中这件事, 那是十分有本事的,为什么如此忧愁?

    钦天监眺望远处金顶的宫殿群, 又叹了一口气:“算了, 你还不懂。”

    好事不灵坏事灵,钦天监也没想到,上百年都没有出现的荧惑守心, 竟然让自己两年前因为一场谎言和包庇, 一语成谶了。

    “这天下, 恐怕要乱了。”

    天下乱不乱暂且不表, 但大沐,确实有乱的迹象。

    北成质子默容赫解开封灵印,大闹元府,国师梁方险些入魔,全靠南衙右使艺高人胆大, 接手国师的阵境才将众绘阵师救出, 而就在众人将要把默容赫捉拿之时,皇帝的圣旨到了。

    皇帝要求释放默容赫, 并为其配了一队人马,带着送回北成的贺礼, 恭送他离开大沐。

    所有人都傻了眼, 绘阵司众绘阵师受创严重, 而皇帝竟然要把默容赫恭敬地请回北成?还要送上贺礼?

    平时一直笑呵呵的南衙院吏刘松当场发火,却被紧随而来的镇国公扣下带走。

    同镇国公一同来的,还有文官之首陆丞相以及朝廷新贵、户部陈尚书,陆丞相和镇国公一样,把要冲上去的自家长孙按住拎回家里,而陈尚书为默容赫带来了匆忙准备的礼单和同行随从,当晚即护送默容赫出发往北境去。

    皇帝和三位朝廷重臣的行为怪异,更是让绘阵司众人敢怒不敢言。

    可国师梁方还在和体内戾气做斗争,随时有入魔的风险,北衙左使和南衙院吏一样,被扣在家里,南衙右使元瑾石在晕厥后勉强醒来照顾国师,却不想元九曜死亡的消息从前线传来。

    元九曜元初和北成主祭兰安在琴崖山脉斗阵身亡,山河大阵重绘完成,可两个九曜就消失在了那里,北境的绘阵师,那是高强度的灵气团爆炸,没人能从那里幸存下来。

    瑾石强忍悲痛,上书皇帝请求前往北境,却被皇帝驳回了请求。

    “元爱卿,”徐璋拍了拍跪伏在殿中瑾石的肩膀,“现在山河大阵已成,默容赫回归北成,听北成那边也因为兰安的死乱成一团,默容赫自顾不暇,北境,现在是安全的,没有去的必要。”

    瑾石看着面前猩红色的地毯,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在梁方记忆里看过的场景。

    那时候梁方想为北衙筹集银两以修补防护阵法,但徐璋却以“北成臣服,默容赫为质在京”推诿。

    瑾石抬起头,看向徐璋,轻声问道:“陛下,您和默容赫达成了什么阵契?”

    徐璋一僵,他皱起眉头,用力一甩袖子:“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等荒唐的谣言!”

    “谣言……”瑾石定定地看着徐璋,“若是谣言,陛下何故要在那种时候放默容赫离开?兰安已死,默容赫如果也死了,那北成就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

    徐璋攥紧了手,他砸了下桌案:“朕当时又不知道兰安已经死了!再了,现在北成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兰安死亡的线报是第二天传来的,北境到京城路途甚远,就算默容赫全程用传送阵,第二天他也不过才出清礼县!”瑾石直起身子,“您当时阻拦默容赫出境也来得及!”

    “哗啦!”一声,徐璋把御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地毯吸收了部分声音,可还是有方砚台碰到没有铺就地毯的冷硬地面,应声而碎。

    徐璋怒极,他指着瑾石:“你在怪罪朕!”

    瑾石梗着脖子:“臣只是想跟陛下要一个法!这也是绘阵司全体绘阵师需要的解释!”

    “绘阵司全体绘阵师?”徐璋冷笑,“你一个南衙右使能代表绘阵司全体绘阵师?元瑾石,是不是朕给你几分好脸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朕告诉你,如果不是……”

    “陛下,”一个声音在瑾石身后响起,“瑾石出身乡野,有些事情他不懂。”

    瑾石回过头,看到梁方站在门外,他一惊,顾不得礼数,急忙爬起来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你的身体……”

    梁方的身形消瘦,脸色还有些泛白。他旁边是徐璋新选的贴身太监成言。

    成言向徐璋跪下:“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拦住国师大人……”

    徐璋眼里闪过不快,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成言这才诚惶诚恐地躬身退下。

    瑾石没有理那对主奴,他关切的抓着梁方的手腕为他把脉。

    梁方在戾气中挣扎的时候,瑾石一直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为他梳理灵气,终于把他从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他一直等到太医没有问题了,又看着梁方睡熟后,才开始着手处理自己去北境的事。

    没想到梁方竟然过来了。

    还好,瑾石感受着手里的脉象,稍微有些放心,就如太医的,梁方现在只是有些虚弱,但戾气已经清理干净了。

    徐璋看着他们不把他看在眼里的神情心里十分不高兴,但还是努力地装作关切的模样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多休息一下。”

    “咳,”梁方咳嗽了一下,枯瘦的手抓着瑾石的手腕,把他往身后拉,“我听瑾石进宫了,就赶紧来了,他有些事情不明白,又是个急性子,冲撞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罢他就要跪,徐璋哪儿能真让这个模样的梁方跪,他赶紧扶起梁方:“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我知道,瑾石也是因为元九曜的死所以才这样。不过,瑾石啊——”

    徐璋表现得和颜悦色:“你这话直的脾气可得改改,以后可是要代国师之职的人,可不能这么话不着边际了。”

    这话一出,瑾石和梁方齐齐一愣。

    瑾石看向徐璋:“您……什么?”

    “你刚才不是想你要主绘阵司的事儿吗?方才是朕糊涂了,但是梁方这一来,朕觉得让你着手主事也是应该的,”徐璋的眼中闪着算计,“你看梁方都这个模样了,绘阵司的事,理应是要你代管一段时间,你和梁方关系好,梁方赶紧回家多养养,这里的事就不要操心,等你养好了再忙绘阵司的事儿啊。”

    徐璋这是在曲解他刚才的话!

    瑾石皱眉反驳:“臣刚才……”

    他话还没完,梁方比他更快一步,他将自己的手从瑾石手中抽出,然后对徐璋道:“臣,遵旨。”

    罢他便也不等瑾石,转身就往外走。

    瑾石不明所以,他看着梁方,又看向徐璋,徐璋一改刚才要发火的样子,对瑾石抬了抬下巴:“快去送送梁方,他身子骨还弱呢。”

    瑾石得令便匆匆地对徐璋行了个礼,然后急忙追了上去。

    成言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心地迈进门。

    “陛下……这……”

    “你是不是奇怪,朕为什么突然提出来要给瑾石代国师之位,”徐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命契之人,都是紧密相连的。我大沐只有两个九曜,要是他们紧密相连了,那还要朕做什么。”

    成言稍微想了想,然后脸色浮上喜色,对徐璋行了一礼:“陛下圣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徐璋眯起眼,看着那已经快看不清的两个人影,“亲兄弟为财产、权势反目的还不在少数,更何况,所谓的命契之人——”他顿了顿,勾起唇角,“朕可是有耳所耳闻,命契之人,最终都是不死不休的。”

    瑾石追上梁方,却不想梁方对他不假辞色,他拿不准是不是惹梁方生气了,有些慌张地:“我……我就是想问清楚为什么陛下会放默容赫走,还有,北境那边……”

    “你不用和我解释,”梁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些看似目不斜视的守卫,冷声道,“你今后就将代理国师大权,如果有时间,还是多去呈境苑看看吧,早日熟悉绘阵司的事务,也好上手。”然后他附身进了那顶国师府的轿,“回府。”

    瑾石听着“起轿回府”的唱喏,不知所措地留在了原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梁方……梁方他怎么了。

    元府已经被默容赫毁了,皇帝为瑾石拨了个新的院,离绘阵司不近,离国师府自然也远。

    瑾石走到自己那府邸门口,看到连牌匾都没有的门口,他一点都不想进去。

    “如果你有时间,还是去呈境苑看看吧,早日熟悉绘阵司的事务,也好上手。”

    梁方刚才的话在耳边响起,瑾石转身向绘阵司走去。

    绘阵司十分安静,大部分绘阵师、尤其是北衙的绘阵师都受了那次的戾气影响,大都勉强来点个卯就回去。南衙的女绘阵师们倒是都还好,她们最后布置的阵法虽然没有派上用场,但也让大家看到了女绘阵师的布阵能力不止停留在民生阵法上。

    呈境苑是梁方平时处理公事的地方,瑾石经常来这里摸鱼,他已经熟门熟路,这次进去呈境苑内堂,里面空无一人。

    瑾石坐在他平日里坐的位置上,想着梁方,想着元初,眼泪不自主地往下流,他咬着手臂上的肉,把自己埋在胳膊下,不让自己哭出声。

    元初下落不明,被人断定已死,可他却连去北境都去不了。

    而梁方刚才的态度突变,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抽噎着的时候,一股灵气的变动袭来,他泪眼朦胧,只看到有个人影从内堂走出来。

    “我还担心,你听不懂我给你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