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 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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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北境, 是朕给他的机会,”徐璋闭了闭眼,缓缓道, “他是朕的亲人, 朕也不想怀疑他。所以朕给了他这个机会。因为朕也疼惜他,所以朕才选择把国师之位给你, 而不是另外扶植他人,你是他的命契之人, 和他又是从一起长大, 感情深厚,所以朕相信你,就算是你拿到了这权力, 对他、对现在的局面来, 都是最好的, 除非……”徐璋顿了顿, 别有深意道,“除非他真的有所图谋,这图谋连你都不放过。”

    瑾石的手攥紧了,他对徐璋道:“陛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要证明梁方没有异心还有其他的方式, 但此行却万万不可,他身体刚刚见好, 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现在去那边……去北境的话, 赶上冰封期, 他会……他会……”

    瑾石道后面, 有些抖着不下去。

    徐璋恢复了温和的面容,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记得,你过你想去北境找找元九曜留下的痕迹,不定元九曜尚在人世。”

    瑾石的身体一僵。

    “那让梁方去那边不就正好,他对北境地形熟悉,对那边的人也熟悉,做起事来事半功倍,如果你现在贸然过去……”徐璋笑了笑,“恐怕,你连琴崖十一城的郡守都得认一认吧?”

    瑾石知道,徐璋的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他根本无法反驳,但他还是不甘心道:“陛下,求您怜惜梁方,他的身体真的经受不住!您……您难道就要看他葬身在北境吗?”

    徐璋的脸色一板:“你这是在什么!你当这是什么年代?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新的山河阵立在那里!兰安也死了,默容赫恐怕正忙着和默容应争权!北境现在能有什么危险?”

    “那边的天气……”

    “天气?”徐璋冷哼一声,“现在的天气再恶劣能有当年朕在琴崖山脉的时候恶劣?而且,现在朕在京城,你只要管好绘阵司这块,没人能断得了梁方的随行补给!不过……”他顿了顿,话里有话道,“要是你不在这个位置上,那保不准替换你的人,就不一定给梁方批得下来这补给的银钱了。”

    原来……原来他得是这个主意。

    瑾石遍体生寒。

    徐璋把虚弱的梁方派往北境,梁方身负阵契根本就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违逆于他,而在京城,他又以梁方的补给来牵制瑾石坐上国师那个位置,只要有这个关系在,他根本就不用担心瑾石会离开京城。

    不论瑾石还是元初,都是个随性的性子,他们不在乎功名利禄,他们能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

    可徐璋需要他们为大沐效忠,所以威逼利诱,才能让这两个九曜给朝廷卖命。

    “瑾石啊,”徐璋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他看着瑾石的表情,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去绘阵司接手梁方的活儿吧。”

    瑾石闭了闭眼,他给徐璋磕了个头,努力稳住声音,道:“臣,遵旨。”

    徐璋满意地看着瑾石神情恍惚地离开,太监进来招呼人把屋里收拾干净,御案上的东西很快被归置整齐。

    徐璋看着捡起来奏折给他整理好放在面前的太监,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什么非要强留瑾石在京城?”

    太监眼观鼻鼻观口,奉承道:“陛下自由英断。”

    “英断,”徐璋咂么了两下这两个字,他点了点太监道,“你下去吧,暂时不用伺候了。”

    太监身形一僵,然后躬身退下。

    看着太监的身影,徐璋摇头叹道:“真是机灵不机灵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然后他眯起眼看向门口照进来的光线,喃喃道:“但凡大沐再出一个正儿八经的九曜,朕都不会让这些人活到现在。不过——”

    徐璋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下:“很快,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九曜了。也没有……什么绘阵师了。”

    瑾石浑浑噩噩地回到绘阵司,他坐在呈境苑内屋的椅子上,这是梁方经常坐的地方,他知道这里有个阵法,阵法的另一头连着国师府。

    但他也知道,现在就算顺着阵法过去,也找不到梁方的人。

    不行,瑾石想,不能这么下去。

    他起身,拿过挂在后面的舆图,这张舆图是大沐的整体地图,上面标注着传送点的位置,瑾石拿起笔,开始计算时间和传送点情况。

    “梁方大概明天到清镇,”瑾石算着日子,“如果在这里能把他拦下……”

    “元大人。”一个声音在门外唤道。

    瑾石有些恍然,这声“元大人”让他有些分不清是在唤他还是在唤元初。

    “元右使。”那声音继续问道,“是您在里面吗?”

    元右使……瑾石苦笑了下,是啊,现在这里姓“元”的只有自己一个了。

    他高声道:“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瑾石一愣,居然是陆年礼,陆年礼的身后……竟然跟着刘松和陆年年?

    他看向他们,两人的面色憔悴,嘴上都冒着青色的胡茬。陆年年倒是气色还好,就是眼中也是难掩的疲惫。

    “你们……”瑾石有些迟疑,“你们两家允许你们出来了?”

    刘松和陆年礼点点头,陆年年则无奈道:“事情算尘埃落定了,北成皇子都回去了,自然也没什么可箍着他们的了。”

    瑾石有些惊讶,为什么陆年礼和刘松这两个平时不针锋相对但也算互相看不过眼的人竟然能相处如此融洽?是因为马上就要变成姐夫和舅子的关系了吗?

    陆年礼把们关上,刘松搬了两把椅子放到书案的对面,而陆年礼在门口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这里……有没有什么保密之类的阵法?”陆年礼找了半天后回头问道。

    陆年年叹了口气,摇摇头,指了指门框稍微靠上位置的一个阵:“你你都在绘阵司这么久了这种事情还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姐,”陆年礼求饶,“先正事,正事。”

    陆年礼把阵法启动好,刘松的第三把椅子也落位了。

    “你们这是……”

    “国师去北境了,”刘松表情严肃道,“一早就走的,只带了一队北狼卫和两个金印绘阵师,那两个金印绘阵师是陈家的人,是今年的新人,没有参加逐鹿阵境,陛下直接给封了金印,硬塞到北衙的。”

    瑾石一愣:“陈家?御封金印?”

    好家伙,原来被御封的不止他啊,他可记得当初在茶楼上那些人的议论,看来他这御封神笔、御封九曜都是在给别人当挡箭牌。

    “就是现在陛下宠妃陈烟果娘家的人。”

    瑾石皱眉:“这个人……她的娘家……”

    “陈烟果的娘家本是江南茶商,大概二十年前开始给宫里供素商平峰。”陆年礼道,“之前几年给他们家儿子捐了个官,然后有一年送茶的时候,陈家嫡女陈烟果入宫奉茶,被陛下看上,收入后宫,后来十分得宠,过年那会她还是嫔位,后来四月份的时候被查出身孕,封为贵妃。”

    瑾石从来不关心这些后宫之事和朝政,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在他看来都是没必要的,因为他是绘阵师,实力话,他一直认为这些弯弯绕绕的没必要。

    “我记得……”瑾石有些疑惑道,“现在的皇后……”

    “现在的皇后是陛下做太子时的太子妃,”刘松道,“是太后给陛下选的,和太后关系极好,就是多年来没有身孕。”

    太后一脉的皇后多年没有身孕,而这新任宠妃有了子嗣,想来这新妃子的家人……

    “所以……”瑾石突然明白了,“陛下如此对待梁……对待国师……”

    是要清理太后和皇后的势力,扶持新人上位?

    瑾石看向陆年年,他突然明白了太后过年给梁方和陆年年亲,恐怕不止是因为可怜梁方,也是因为,朝中只有一个子侄的太后,想拉拢丞相,让只有梁方孤身一人的国师府和丞相府能结成势力,在朝中站得更稳。

    可梁方他……

    陆年年对瑾石温柔地笑笑:“其实当初如果阿方他不拒绝太后,我也会拒绝的,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又何尝不是。”

    刘松握住陆年年的手。

    陆年礼则看不惯地“啧”了一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们今天来……”

    “我们听,你进宫去面圣了。”刘松开口道,“你是不是去求陛下把国师召回来?”

    瑾石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刘松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瑾石:“这是国师给镇国公府传的信。”

    瑾石看着那信,心头一颤,他伸过手,展开信纸。

    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件,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梁方……他是去……”

    默容赫北成称帝,宣布北成脱离大沐属国,重回北成帝国,将大沐派驻的官员赶出了北成。

    北境驻扎军队异动,梁方被派去劳军。

    刘松点头:“实不相瞒,自从陛下命人放走默容赫的消息传到边境,军中已经有规模异动了,然后现在又……”

    瑾石看着手里的信纸,他沉默了一下,道:“异动……可以理解。”

    北境的士兵将领大部分都参加过和北成的战争,他们的亲人、战友,边境十一城的那些百姓,大把的人死在了北成人手里。

    可如今兰安已死,只剩下个默容应,如果之前把默容赫杀了,那么北成就再无崛起可能。

    可皇帝竟然下令将默容赫放了回去。

    不,准确地,是将他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还让他随行带了许多的“赏赐”。

    这简直是伤透了边境军官和士兵的心。

    “陛下派国师前去,”刘松沉沉道,“明面上的理由,就是安抚前线士兵。国师带着的那两个金印绘阵师,是陈家的人。默容赫带回去的赏赐里,就有陈家的素商平峰。”

    瑾石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纸抓烂。

    *

    作者有话要:

    这个陈家就是之前放走默容赫的时候跟着送礼的那个陈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