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尧极不情愿的被秦炔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嘴里咬着牙刷眼睛只睁了个缝儿，“咱们能循序渐进一下不？隔天来一次就够了，天都还没亮呢。”

    秦炔已经收拾妥当正靠在门框上看他，“你如果不想出去跑咱们就换成别的运动。”罢就开始扒衣服。

    “我真是服了你了……”赵尧眼睛睁了睁一脸的无奈，“五分钟，马上就下来。”

    从香港回来后第二天秦炔就定了个什么鬼计划，每天早上跑步一时，是这个时节体制最弱容易生病，这已经是赵尧在天还没亮明白就被拖起来的第二天了。

    “明天就上班儿了，真得这么折腾么？”

    赵尧扯过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抹了把汗，以前念书的时候一跑八百他就装病，这已经是今天跑的不知道第几个八百了。

    “我不行了，你让我歇会儿。”赵尧扶着一颗树喘得跟上发条似的，秦炔慢慢朝他跑回来，“还有十分钟呢。”

    “歇一分钟……”赵尧竖起一根指头比了个一，“就一分钟。”

    “十秒。”秦炔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等会儿回去给你弄好吃的。”

    赵尧：“我想吃烧麦。”

    秦炔皱了皱眉：“不会。”

    “买呗……”赵尧呼着一口气跟秦炔并肩慢跑着，“咱们君悦马路对面有个婆婆每天早上都在卖，我闻好几次香味了，还没尝过呢。”

    赵尧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客厅桌上放着三屉冒着热气的烧麦，却没见着秦炔人，他揭开盖子闻了闻，真香，这人怎么连着把人家的屉都买了。

    赵尧刚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出来，秦炔就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下了楼，“咱们豆浆配燕麦喝吧，上次刘阿姨弄出来味道还不错。”

    赵尧关了冰箱门到柜子里找豆子，“吃个早饭还穷讲究。”

    “去等着吧，我来弄，豆子昨晚就弄里边了，几分钟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弄的呀，我怎么不知道？”赵尧觉得秦炔有时候还挺神奇的，总能给人惊喜。

    秦炔把弄好的豆浆跟燕麦一起泡了，尝了一口后又加了点糖，赵尧已经在客厅里偷偷吃了两个烧麦了，他把其中一碗放到赵尧面前，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昨晚你梦话来着。”

    赵尧侧过脸看他，“我梦话？不可能！”

    秦炔端着自己的碗坐到赵尧对面，“嚷着要喝豆浆呢，我大半夜的就起来抱豆子弄好了。”

    “真的……”赵尧低头喝了一口，“哎哟，我媳妇儿越来越贤惠了。”

    “这么贤惠不算给点儿奖励？”

    “来来来……”赵尧从兜里掏出一个钢镚，「啪」一声拍在桌上，“领赏吧。”

    “谢陛下赏赐。”秦炔立马入戏，绕到赵尧身边蹲下，两手平举过头领，一副等待受勋的样子。

    赵尧低头喝了口豆浆燕麦后乐子，拿着钢镚仍到秦炔手板心上，“爱妃起来吧。”

    秦炔捏着钢镚却没动，仰着脸笑着看他，“甜么？”

    “嗯……”赵尧喜欢吃甜食，这碗里面比他自己那碗糖要放得多，“特别合朕的口味。”

    “我尝尝……”

    赵尧听了秦炔的话拿勺子舀了一勺侧过头正准备喂给他，冷不丁秦炔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还稍使了些劲往下拉了拉，赵尧握着勺子的手抖了两下，豆浆滴了两滴在裤腿上，他哎了一声正准备问你干嘛呢，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秦炔的舌尖跟描画似的在赵尧唇上来回勾勒了一遍后轻轻退了退，“嗯，真甜。”

    赵尧愣了半秒，秦炔离他不到两公分的距离让他能清晰的感知到他鼻间的呼吸，他握着勺子的手松了松「啪」的掉回了碗里，“臭不要脸，碗里不有么。”

    “你嘴里的更甜。”秦炔没等他反应轻轻往前凑了凑，舌尖轻轻撬开齿关往进而探去，赵尧的垂在桌上的手不知不觉轻轻抬了起来搭在了秦炔的肩膀上。

    这个豆浆燕麦比刘阿姨做的还甜。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惊慌中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猛的响起，惊得赵尧差点儿一挥手把桌边的碗给翻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他叫了大半年的妈。

    秦炔被他推了一把直接坐到了地上，赵尧无措的表情和眼神尽收眼底，秦炔慢慢起身看向门口，赵淑敏正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

    “赵姨……”

    赵尧都没勇气扭头看赵淑敏，强烈的不安和负罪感像惊涛骇浪般翻搅着他的内心，他想过很多种告诉赵妈实情后她的表情，却没想到会是她自己撞破的。

    赵尧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微微颤抖着，秦炔特别想伸手将他微微发抖的手抓在手心里，可他不能。

    “妈……”

    赵尧轻轻吐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赵淑敏僵在门口的身子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将捂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除了有些僵硬的身体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几十年的老师不是白当的，不到一分钟里，她已经镇定了不少。

    她没有换鞋直接走了进来，走了没两步又退回去提起地上的旅行包，眼神扫到桌上的早餐后开了口，声音没什么起伏，跟平时一样，“在吃早餐？”

    赵尧叫了那声妈后就一直低垂着头，秦炔站在一旁一直观察着赵淑敏的脸上的表情，听到这跟平时没多少区别的问话后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不少，点了点头，“您……吃了吗？”

    “没呢，刚下飞机就回来了……”赵淑敏把旅行包放到了沙发上，突然道：“喝的豆浆么？赵尧给我也榨一杯吧。”

    赵尧身子颤了颤，微微抬起了头，赵淑敏看了他一眼后在沙发上坐下了，背对着他们，“给我杯豆浆吧，渴了。”

    秦炔伸手握了握赵尧的，“去吧。”

    “可是……”赵尧不太明白赵妈这话的意思，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不是会大骂或者大闹大哭什么的么，他都在脑子里设想了好多暴风雨来时的场景了，后来却只变了下天，而且还不到一分钟。

    “去吧，她应该是有话要跟我。”秦炔在他背上轻拍了拍，“看着刻度，别把水加多了。”

    看着赵尧进了厨房后秦炔整了整身上的平整的衣服绕过餐桌朝赵淑敏走去，他其实也拿不准赵淑敏的态度，但有些倒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没有一大喊大叫或者大闹，也没有对他们破口大骂，除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以外甚至看着跟平时一样。

    秦炔距赵淑敏差不多一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没有坐到沙发上，只顿了一下后轻轻跪了下来。赵淑敏因他的举动愣了一下，看着他却并没有阻止。

    “赵姨……”

    “炔呀……”赵淑敏轻轻断秦炔的话，但却并没有再往下，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道：“你这是在报复我么？”

    秦炔一听这话就皱了眉，赵淑敏会出这样的话其实也在他预料之中，只是真正听到和自己所想是两回事，他看着赵淑敏有些灰败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开了口，“我没有报复任何人，更没有报复您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

    “我喜欢他，喜欢很久了，就像……您对我爸是一样的。”

    赵尧端着榨好的豆浆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秦炔这句话，他端着杯子的手颤了颤，脚上像被施了魔法般动弹不得。

    赵淑敏眼底划过一丝痛楚，“像刚才那样，多久了？”

    秦炔有点儿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不反对赵姨跟他爸最终又走到一起，因为他妈临死前过，相互的那才叫爱情，爱情应该得到尊重。

    “大半年了。”

    赵淑敏垂在沙发上的手抖了抖，眼前倏的闪过一个场景，半张着嘴瞪着秦炔，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从你撒谎暖气坏了那时就已经？”

    秦炔不想解释更我细节，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赵尧呢，他对你也？”

    “我们在谈恋爱，跟正常交往的男女一样，互相喜欢彼此心动。”

    秦炔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了，可完后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赵淑敏有任何下文。

    “难怪你不愿意结婚……”好半晌赵淑敏才悠悠的，“你跟晚晴关系不错，可就是一直拖着，我还以为是真不喜欢。原来……可我家赵尧不是一直喜欢女孩儿的么？怎么……”

    后面的话她是真的不出来，自己女友不断的儿子突然间交了个男朋友就已经让他震惊了，而这个男朋友还是她男朋友的儿子。

    “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领了证你俩就是兄弟，你跟兄弟喜欢？”

    赵淑敏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不大，却一直抖进了身后赵尧的心底。

    “我知道……”秦炔微抬了头看他，伸手握着她垂放在沙发上的手，有些凉，“所以我卑鄙了，我知道您愿意在这个岁数留在我爸身边陪着他并不是因为贪慕秦家家财，为了让我放心您一直不愿意跟我爸领证，我就是看准了这个才拉着赵尧跟我一块儿往黑道里走的，您我卑鄙也好龌龊也好，我都认。”

    “你就不怕我明天就拉着你爸去把证领了？”赵淑敏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眼角微微有些湿意。

    “您不会……”秦炔笑了笑，又重复道：“您不会的。”

    秦炔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拿着饮血刀的刽子手，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辈痛下杀手。

    赵淑敏的神情有一丝痛苦闪过。是的，秦炔得没错，他不会，不管是让秦炔放心还是让九泉之下的另一个人安心，抑或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她都不会。

    “如果我非要叫你们分开呢？”赵淑敏冷冷的开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秦炔。

    “我们不会分开的。”秦炔也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像誓言般。

    “你不会，你就那么肯定赵尧不会？”

    赵淑敏微微笑了笑扭过头看向身后端着杯子僵硬着身体的赵尧，“你会听妈妈的话吗？”

    “我……”赵尧睁着眼睛看着赵淑敏带着淡笑的脸和秦炔一脸期待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题太难了，如果换成刚来到这边时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爱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他领悟到了好多以前所不曾拥有过的，比如亲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这声被迫的「妈」变得不那么被迫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把赵淑敏当成了那个在八岁笑着鼓励他去摸海狮然后狠心丢掉他的母亲，他十几年没得到过来自母亲的关心爱护了，所以不知不觉就入了戏，现在想狠心一把的时候，居然狠心不起来了。

    赵淑敏的表情在赵尧久久的沉默中变了几变，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往楼上走，“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赶紧趁热把早餐吃了吧。”

    “妈，豆浆……还喝吗？”赵尧在赵淑敏转身往楼上走的时候叫住了她，带着些急切和心翼翼。

    赵淑敏脚上的动作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这会儿喝不下了，倒了吧。”

    赵尧端着杯子盯着楼梯发了半天的呆，秦炔走到他身边轻轻抽走了杯子，“凉了，等她想喝了再榨吧。”

    赵尧颓然的躺倒在沙发上，“不可能了，她不会再喝了。”

    看着这样的赵尧让秦炔心里有种不出来的难受，但却无从安慰，他只好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对不起，都是我先勾引你的，不然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赵尧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花板，好半晌后冷笑出声，“跟你没关系，就算你不勾引我我也不可能顺着我妈指的路走下去的……”他用手背轻轻搭在眼睑上，缓缓道：“我从出生，就注定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秦炔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伸手盖在了赵尧的手上，轻声：“别怕，我陪着你呢。”

    盖在手掌下的眼皮颤了颤，这话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梦里，从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时起，今天终于等到了，却是喜忧掺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