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以后小圆儿就不追着春哥了
春哥让我去外面看看,那我就去外面看看。
——安圆日记
“圆儿,马上就要过年了,三十那天是你的生日了,非得现在走吗?”奶奶站在大门口,握着安圆的手,虽然早就知道安圆会走,可真到了这时候,拉着他的手就舍不得松了。
安圆红着眼眶,擦了擦奶奶的眼泪,张开手抱着她,像时候奶奶拍他背一样拍着奶奶的后背,轻声哄着:“奶奶,我还是您孙子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一放假我就回来,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难受。”
奶奶松开安圆,笑了笑:“对对对,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哭了不哭了,大过年的,跟着妈妈生活是好事儿,等你回来了,奶奶再给你做好吃的。”
爷爷站在旁边,把手里拎着的包递给安圆,“这是奶奶早上现做的,路上吃,里面都是你爱吃的,酥饼,发糕,还有几个豆沙包,煮了几个鸡蛋,吃的时候要热一热再吃。”
安圆接过爷爷手里的包,点点头应了,也抱了抱爷爷,转身把包放进早就停在院门口的车里,又走回来。
爷爷话不多,摸了摸安圆的胳膊,“圆儿好好学习。”
安圆笑呵呵的,“你们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学习,我在哪儿都能考个好大学的。”
沈瑞也学着爷爷奶奶,抱了抱安圆,“圆儿哥哥,你回来之后再跟我一起堆雪人。”
“行,我回来之后再跟你玩儿,”安圆笑着摸了摸沈瑞头顶,又:“瑞在家听爷爷奶奶话。”
沈瑞仰着下巴,“我可听话了。”
沈行春站在爷爷身侧,靠后半步的距离,一直没话,头顶是他跟安圆年那天挂上去的红灯笼,黄色的灯笼穗在他头顶摇晃,肩膀上落了两片鞭炮纸屑。
他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脸跟脖子被风吹成了深红色,两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嘴角破了,微微肿着。
奶奶早上看见的时候问他是怎么弄的,他是上火了。
安圆偏头,看了沈行春很长时间,他又是很长时间没去剪头发了,额前的头发被风一吹,遮在红红的眼眶上。
最后安圆还是走到沈行春面前,盯着沈行春的嘴角,往前迈了一步,张开手轻轻抱了抱他的胳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
“春哥,你让我出去看看,那我就出去看看,”安圆声音很,就沈行春听见了,话尾很快被风吹走,“以前我,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以后圆儿就不追着春哥了……”
安圆完,手指轻轻弹开落在沈行春肩头上的鞭炮碎屑,又很快的松开了他,转身开车门上了车。
沈行春低垂着眉眼,看着安圆开又快速关好的车门上,从玻璃窗上隐约能看清安圆的侧脸。
沈行春眼底慢慢飘远,时间回到那年冬天,他记得,第一次见安圆的时候,安圆也是坐在车里,也是只给了他一个侧脸。
他还记得,他对安圆的第一印象,安圆是个好看极了的男孩儿,曾经那个的,好看的男孩儿,现在已经长成了好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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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岚站在车门口,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拿给沈奶奶,“这是我广州跟华盛顿那边的地址跟电话,圆儿想回来的时候我随时都能送他回来,也随时欢迎你们去玩。”
纸条下面是一个很厚的信封,之前江岚给沈爷爷跟沈奶奶的二十万他们什么都不收,这次信封里她只放了两万,“这里是两万,不多,你们一定得拿着,要不然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沈奶奶还是不收,只拿过纸条,仔细看了眼之后叠好收紧口袋里。
江岚拿着信封又了半天,又是推推拒拒了半天,江岚什么都要让沈奶奶把钱拿着,最后沈奶奶犟不过,还是拿了信封,虽然收了,但她不准备动这个钱,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安圆长大以后结婚的时候再给他。
江岚又跟沈爷爷了几句,奶奶兜里揣着装着地址跟电话的纸条,走到车门边。
安圆擦了擦眼睛,降下车窗,趴在窗沿上问:“怎么了奶奶?”
“圆儿,家里的电话你记清楚啦?可别忘了。”奶奶问。
“忘不了的奶奶。”安圆背了一遍家里的电话,甚至连沈建军跟林浩家,还有村委的电话都背出来了。
沈奶奶这才放心,笑着捋了捋安圆遮在眼睛上的头发,见他上车之后就脱了外套,又催促他赶紧把车窗关好,心风吹。
中午的天还阴着,安圆坐的汽车顺着村路一直往前开,一开始站在院门口还能听到引擎声跟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后来声音先是听不见的,之后是车身越来越,开上公路之后一转弯,影影绰绰的一点车影穿梭在路边的一片杨树林里,最后彻底不见了。
沈奶奶抹着眼泪转身,嘴里嘀咕着安圆这一路得多长时间,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吃上饺子,能不能过个安稳年。
她从兜里掏出江岚写的纸条,广州她知道在哪里,但是她不知道华盛顿在哪儿,又跟爷爷嘀咕了两句,转身冲走在后面的沈行春要他高中时候用的世界地图,她回屋之后在地图上找找华盛顿在哪儿。
沈行春低着头一直走在最后,他走的很慢,听到奶奶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闷闷的应了一声。
爷爷在旁边跟奶奶华盛顿在美国,隔了一个太平洋。
奶奶又问爷爷太平洋多大,爷爷用手给她比划了一下,很大。
沈行春没找地图,先回了昨晚他跟安圆睡觉的偏屋,玻璃窗上挂的窗帘还没拉开,窗帘是层薄薄的、印着大花的布,平时白天的时候就算拉着也挡不住多少光,但现在外面是阴天,屋里有些暗。
安圆走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包里只装了几本书跟两套换洗衣服,还有几件衣服叠得很整齐,放在炕沿边,白色的毛衣沈行春还记得,那是他之前给安圆买的,衣服最上面还整整齐齐摞着几本书跟几个笔记本。
飞镖盘还挂在墙上,沈行春走到墙边,他的角度,只要微微一抬头,就能看到昨晚安圆扎的那个飞镖针。
沈行春看了一会儿,拔出飞镖针,指尖捏着飞镖针转了几圈,走到炕沿边,站在昨晚安圆站的位置,抬手瞄准,手一挥,飞镖针精准的扎在了正中间的红心上。
沈行春盯着红心上的飞镖针又看了很久,才转身开始收拾屋里安圆留下的东西,他把安圆的几件衣服收进了旁边的柜子里,书跟笔记本装进了自己包里。
沈瑞过来敲门的时候发现屋房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他一把没推开,又敲了敲门板,趴在门缝上往里看,但什么都没看清,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春哥,你在里面吗?你带我去后山滑雪吧,爷爷前几天给我做了一个新的滑雪车,可好了。”
沈行春正准备换衣服,听到沈瑞的声音,冲着门口喊:“瑞等会儿,我先换个衣服。”
“那你快点换,”沈瑞又拍了拍门,“我去找爷爷拿我的新冰车。”
屋的火炉子早就灭了,炉底是烧尽的烟灰,屋里有点冷,沈行春脱了毛衣跟裤子,转了个身,对着亮一点的地方,浑身上下看了一遍,从脖根开始一直往下,前胸,腹,大腿.根,遍布大大深深浅浅的牙印。
安圆昨晚边哭边咬,每一口都下了狠劲儿,有的牙印渗着红色血,有的牙印已经开了皮。
沈行春弯腰,看着自己左腿大腿内侧被咬破了皮的红色牙印,伸出食指在牙印上轻轻摁了摁,就一下,疼得他头皮发紧。
牙印上好像还带着昨晚从安圆脸上滑下来的,又湿又咸的眼泪,还有他牙尖的触感。
沈行春疼得脚都快站不稳了,嘶了口冷气,往后退了退,后腰抵在炕沿边。
心,崽子昨天是奔着想咬死我去的,真是一点没留劲儿。
沈瑞已经穿戴好,抱着新的冰车出来了,沈行春门还关着,他又敲了敲,“春哥,你换好衣服了吗?”
“好了好了。”
沈行春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衣服快速套在身上,布料摩擦过安圆咬过的牙印,疼得他头皮又是一紧,他咬着牙穿好,推门走出去,带着沈瑞去了后山。
沈行春没滑,坐在山底下等沈瑞,沈瑞坐在冰车上从山顶往下滑,再抱着冰车吭哧吭哧的往山上走,有时候实在不想爬到山顶,爬到半山腰就坐冰车上滑下来。
沈瑞一上一下滑了几趟,累的不想爬了,抱着冰车找到沈行春,挨着他坐在雪地里大喘着气。
沈行春一只胳膊撑在身侧,一条腿伸着,一条腿蜷着,另一只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里捏着一个四方铁盒,时不时拧开壶嘴放在嘴边喝一口。
沈瑞往沈行春身边挪了挪,摘了手套冲沈行春伸手,“春哥,给我喝一口你铁壶里的奶茶。”
沈行春拧好壶嘴,没给沈瑞,“这里面是酒,不是奶茶。”
“你骗人,你以前就里面装的是酒,但都是装奶茶的。”沈瑞完,站起来就要去抢沈行春手里的铁壶。
沈行春是坐着的,也没想起,沈瑞两下就抢过了他手里的铁壶,拧开壶嘴就喝了一口。
沈瑞动作很快,即使他在开壶嘴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刺鼻的味道,但他已经仰头喝进嘴里了,酒精的辛辣苦涩让沈瑞的脸很快拧成了包子,他扭头一弯腰,把嘴里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吐在了旁边的雪地上。
“呸呸呸,”沈瑞又吐了几口唾沫,“太辣了,太难喝了,春哥你这铁壶里面怎么装的是酒啊?”
沈行春站起来,走过去从沈瑞手里拿回铁壶,拧好壶嘴揣进兜里,“我刚刚不就跟你了是酒吗?是你不信,非要喝。”
“你之前装的不都是奶茶吗?”沈瑞又吐了几口唾沫。
“这么冷的天儿,喝酒身上才暖和,”沈行春在原地转了一圈,拍了拍屁.股上沾的雪,又:“春哥现在是大人了,大人不喝奶茶,大人都是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