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相爱(3)
慕轻尘觉得常淑的眼神就像带火的钩子, 要扎进她皮肉,刺穿她胸膛一般。
她缩缩肩, 双手用力揪住衣襟,指节泛出透明的。
“别, 别动手啊, 有话好商量。”
慕轻尘颤巍巍地爬起身, 连退好几步,直到与她拉开安全距离, 才又道:“不就脱个衣服嘛——”
“别再那个字。”常淑呵斥道。
慕轻尘脱口而出地问:“哪个字!”
“你!”常淑语塞一声。
她严重怀疑慕轻尘是老天爷派来考验她的傻子,除了“脱”还能是哪个字:“你故意气我是吧!”
慕轻尘:呀, 心思被发现了。
这般想着,便不自觉露出得逞的神色, 常淑瞧着,心肝脾肺肾都拱着火,烧得火辣辣的。
宿醉的脑袋跟着一并疼。
她微微垂首,一下一下按揉太阳穴,揉着揉着,不禁想起昨晚被慕轻尘趁人之危了,鼻尖一酸,眼眶一红, 吧嗒, 掉下一滴眼泪。
泪珠在明丽的光中一闪而过,在被面上。
慕轻尘弄哭的人不少,头一回遇见这般楚楚可怜的, 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
明明昨晚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好吧,背着醉鬼踉跄的走在漆黑的街上,还要贼兮兮地躲避武侯的巡逻。
累得跟一条老狗似的。
常淑醒来不谢她就算了,反而凶巴巴的,凶巴巴的也算了,哭得梨花带雨算怎么回事啊。
她啃着手指,试探地挪回床边坐下:“真生气啦?”
常淑从胳膊里抬起脸,瞪她。
慕轻尘眼神避到一边去:“你衣服沾了酒水,臭烘烘的,我怕你睡不安稳嘛……再了,脱——”
“你还!”
常淑这下是气极了,捏起拳头上慕轻尘胳膊。
指住慕轻尘的鼻子咬牙道:“你给我听着,昨晚的事你不许和任何人提起,亦白也不行。”
“成,我保证不跟人你和我一起困觉——”
常淑再次踹她一脚。
无耻之徒,谁和你一起困觉了。
常淑下了楼,和店家要了碗清粥和几牒清淡的菜,在大堂食着。
她平生第二次在宫外过夜,却是头一回好好量民间的早。
堂内坐着稀稀落落的早客,厮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偶尔个长长的哈欠,看着青石板路上走过的妇人,和蹦蹦哒哒的孩子。
她抿口粥咽下,肚子里变得热乎乎的,像是某种能量蓄在其中,追赶开宿醉的疲惫,头也不那么疼了。
慕轻尘坐在她左手边,从竹筒里抽出筷子,伸向一碟清炒黄瓜。
常淑先她一步用手护住,铁了心不跟慕轻尘分享。看样子是气头还没过。
慕轻尘想再点一份,可又心疼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省下的越多,她贪i污她爹的银子就越多。
“别这么气。”慕轻尘劝道。
常淑不理她,自顾自把饭菜全都收到自己跟前。
慕轻尘表示想人,却又厚起脸皮,想要从中抠出一颗咸鸭蛋。
常淑也不跟她客气,干脆利落的把筷子敲在她手背,留下两条红痕。
“至于吗至于吗。”慕轻尘嚷嚷着,捧起爪子吹了吹。
常淑看她的眼睛里写着“当然至于了”,她一清清白白的子珺,还没出阁呢,竟然和一耶主在外头度了一宿。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就不能撒撒气吗。
在心里埋怨完,常淑忽然推开碗筷,抓着慕轻尘的手腕往外走,脚步匆匆,像是赶着什么要紧的事。
“走,我带你去翰林书画院找画师。”
必须把花名册补上,给她当驸马,不然她没地儿理去。
慕轻尘反应不及,回过神时已经被拽出门,走了老远了。厮看向她们远去的背影,再次了个长长的哈欠,嘀咕,这俩耶主真般配。
掌柜一巴掌呼他后脑勺,跳起脚吼了句:“只会傻杵着,她俩还没给钱呢。”
厮扶正头巾,狗刨式的追了出去。
慕轻尘本还因逃账偷笑呢,一回头,就见厮远远的跑来,嘴里冲她直喊。
她登时如临大敌,反抓住常淑的手:“快跑!”
常淑哪知发生何事,蓦的被慕轻尘绷紧的脸唬住,以为她遇上了哪个仇家,毕竟以慕轻尘的臭脾气,得罪半个帝京是不在话下的。
想也没想,就跟着她撒开脚丫子。
清风掠过街道,又从她们耳边呼啸而过,行人的身影在两侧极速闪过,安逸静谧的早,因她们而变得喧闹。
桥头,有一摇拨浪鼓的娃娃,越过他时,她们握在一起的手短暂分开,又迅速重合……
“往这边跑。”
常淑道了一声,同慕轻尘一起,躲进一颗柳树。
慕轻尘撑着双膝大喘气,险些站不稳,靠着树干歇息。
常淑抬袖擦擦脸侧的汗,抱住肚子,喘匀呼吸,逗了慕轻尘一句:“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跑两步就累得直不起腰了。
慕轻尘委屈呀,反驳道:“姑奶奶,你是吃饱喝足有力气,我呢,连咸鸭蛋都没吃上一口。”
常淑扬起下巴,“哼”了一个字,转身踏上另一条路,慕轻尘跟上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问:“你去哪?”
常淑答曰:“回家。”
“……你不去国子监吗?”慕轻尘追问。
言罢有点后悔,还有点……害羞。她想念常淑,想每天都能看见她,可常淑偏偏许久都不来国子监。
常淑闻言顿住,侧眸看她,眸心深邃如井,藏着某样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想我去吗?”
慕轻尘捻着捻衣角,乖巧点头。
常淑有几分窃喜,埋下头藏住笑,再次抬头仍是那副恬淡的模样,但语调轻轻扬了扬,显出骄傲:“……看你表现吧。”
慕轻尘踩着风火轮般闯进家门,火急火燎地进了书房。
倏尔来这么一下,弄得府内都鸡飞狗跳,以为她又在外头闯了祸,要带长随去干架。
嘉禾挥舞着手绢,心急如焚的去寻她,等抵达书房,发现慕国公已经率先赶到,正站在书桌旁看慕轻尘画画呢。
“尘儿,”嘉禾心翼翼着,“这是做甚呢?”
慕轻尘把水亮的铜镜搁在手边,一边作画一边瞅上一眼:“自画像。”
她用狼毫在纸上勾出轻盈的线条,继续:“常书让我送副自画像给她,以便每日想我一想。”
哎哟哟,这酸溜溜的情话哟。
慕国公似是不信:“她……亲口跟你的?”
“嗯。”
慕轻尘得意的摆摆头,像个笑眯眯的不倒翁。
看不出来啊,长公主殿下表面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私下底竟有一张花甜蜜嘴。
嘉禾见慕国公走神,拽拽他袖子示意他乘胜追击。
慕国公心领神会,殷勤的为慕轻尘磨墨:“那……昨晚,你们在哪过得……夜啊?”
“客栈,我们一起……。”
话刚滚出嘴边,慕轻尘便后悔了,暗骂自己嘴瓢,答应过常淑不出去的。
她把笔搁进笔床,冲着僵如石雕的爹娘们尴尬一笑。
“嘘。”竖起食指抵在唇中央,“秘密,这是秘密。”
慕国公和嘉禾慌乱回应:“明白明白,秘密,秘密……”
刚换好妃色宫裙的常淑了个喷嚏。
初月姑姑不免紧张,吩咐太监们快把窗户都合上。
常淑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对初月姑姑:“无碍。”
初月姑姑扶她坐上美人榻,调侃道:“长公主今日心情甚好呀。”
常淑用茶盖浅浅拂去杯面上的浮茶,稍一挑眉,稳稳静静地:“嗯,去支会翰林书画院的画师们,慕轻尘的画像明日就送去,让他们把花名册给本宫补齐整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