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久远的回忆
窟窿外城也有等级分化,最低入尘埃的是只有几十平方公里,却容纳外城三分之一人口的——贫民窟。
贫民窟集市喧嚷热闹,左侧靠墙,清一色全是铺子。用碎花桌布盖住木板,再往上面摆几排要卖的物件,就是一个摊。
只有十几岁的阮惊宁,这时候就为了养活自己和尚且年幼的弟弟,帮助隔壁卧病在床的奶奶摆摆摊,一天下来至少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艳阳高照,集市宛若大型蒸笼,黏腻的汗渍干了又出,热浪涌来,行人头上全是蒸发出来燥气。
街角总是爆发摩擦和争吵,刺耳的吵嚷从街的那头一路传到街的这头。行人匆匆早已见怪不怪,只要不妨碍自己就当没看见。
阮灼蹲在姐姐的摊子下面乘凉,空间狭□□仄,容纳一个团子却刚刚好。
视野半边被头顶的木板遮挡,只能看见路过行人的腿,和他们贫穷地千篇一律的鞋。
偶尔有几双皮质军靴路过,那是从内城过来,路过前往野外的作战人员。
往常阮灼都要追着作战人员好一段时间,可是今天,阮灼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阮灼往右边挪了挪,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腿。
那是一双孩儿的腿。
集市里经常有和阮灼一般大的孩子,大多数都是过来和大人一起摆摊,或者找个倒霉人顺手牵羊,赚点外快。顺手牵羊这种业务阮灼也经常做,甚至是一把好手。
这双腿能引起阮灼的注意,自然有它的特殊之处。只看这条裤子,阮灼第一反应就是价值不菲。
仿佛是误入凡间的贵公子,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也格外突出。
阮灼一骨碌钻出摊子,那双腿的主人一点点显现出来。
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脸蛋白净无瑕,没有刻上丝毫贫穷苦难,步履平缓,优雅从容。
果然是一个少爷。
少爷形单影只地走在街道上,阮灼才不关心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在他眼里,这就是只待宰的羔羊。
阮灼眼里闪过精光,跟了过去。
路边的柱子上趴着一个孩,阮灼认识他,前几天刚过架。
孩把他盯上的肥羊给抢了,阮灼就了他一顿。
一看就知道,他也盯上了这位懵懂的少爷。
阮惊宁见阮灼离开没有太大反应,贫民窟里的孩都是只顽皮的猴子,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
“喂。”
躲在柱子后面的孩一惊,回头看到阮灼,脸立刻皱起来:“怎么又是你!”
“不巧。”阮灼推了他一把,指着那边的少爷,“这是我看上的,你别想他的鬼主意。”
孩子刚被阮灼揍过,还有些怕他,表面却叫道:“我才没看上他,你要去你就去喽!”
发掉竞争对手,阮灼征用了这根柱子,趴在上面观察少爷。
少爷看上去兴致缺缺,对周围一切都不感兴趣,但阮灼知道,很多人都觊觎着少爷,或者,是觊觎少爷手腕上智脑中的信息点。
就像他一样。
这时候,要先下手为强。
阮灼定主意,跟在少爷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是贫民窟的出口,越往里走,人越少,到后面成功的几率就了。
阮灼赶紧加快步频,跑起来,做出行色匆匆的样子,接近少爷的时候,用脑袋他后背撞去。
两只团子一齐摔倒在地。
吴卿莫名其妙挨了撞,滚在地上,洁白的衬衫沾上灰尘,变得脏兮兮的。
他低头看去,原本就不美妙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不高兴地抿起唇。
阮灼连声道歉,拉着少爷一起站起来,确认少爷站好后,冲对方绽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松开手就要离开。
“还给我。”少爷的嗓音软糯中夹着淡漠,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蓝莓酸奶,他抓住阮灼的衣袖,袖子里面,正是吴卿的智脑。
阮灼愣一下,脸上没了笑容。
阮灼从就被人夸漂亮,笑起来格外招人喜欢,但一旦放下脸,就有一种凶狠的感觉,像只狼。
纵横贫民窟八年,阮灼上偷老爷爷老奶奶拐杖,下偷襁褓婴儿纸尿裤,什么时候失手过。
凭什么,他就是屁孩!
阮灼瞪了吴卿一眼,那一眼仿佛吴卿才是偷他东西的人。
吴卿被阮灼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震慑住,手一松,阮灼抓紧逃走,又被吴卿抓了回来。
“还给我。”吴卿冷冰冰地重复。
看来不能轻松逃脱,阮灼眼珠子一转,转过身撸起袖子。
同龄人架,阮灼还没怕过谁,而且少爷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样子,一定不过他。
阮灼摆开架势,一脸凶恶地扑向吴卿。
可他哪里想到,吴卿看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架居然比他还厉害。
阮灼都是野路子,没有技巧可言,凭着一股疯劲儿对付其他人没什么问题。可吴卿从接受的是作战人员级别的训练,专业性很强,不一会儿就把阮灼趴在地上。
吴卿捏住阮灼的后颈,手肘压在他的后背,冷声重复:“还给我。”
阮惊灼脸蛋贴住地面,把智脑护在怀里:“不给!”
“智脑有密码,你拿去也用不了。”
“爷有的是办法,不要你管!”
吴卿不再多,掀开阮灼,去拿他怀里的智脑。
阮灼急了,剑走偏锋,抓住吴卿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吴卿跌倒在地,脸上乌云阵阵。他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上面有几个脏兮兮的印子,他捧着手臂,上面还有一排明显的牙印。
而罪魁祸首,早已抢了他的智脑逃之夭夭。
—
今天是个好日子,真呀真开心。
阮灼一蹦一跳地流连在外城的市场中心。
他一口气买了一大堆食物,还十分豪气地安排送货□□。
贫民窟从来不会建这么大的市场,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贫民窟之外的地方买东西。
少爷非常有钱,他逛得眼花缭乱,除了食物以外还买了衣物和生活用品,花钱如流水。
阮灼还是有点人性地没有全用光,主要他思来想去没有其他可买的东西,智脑里的钱却还有一大半没有花完。
眼看临近午餐时间,阮灼意犹未尽地回到贫民窟,他手捧一束鲜花,要给姐姐一个惊喜。
走到一半,阮灼脚步停下,连忙躲到最近的巷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探出脑袋,心谨慎往外看。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少爷。
吴卿走在街道上,食物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子,把他空空如也的肚子勾着咕咕直叫。从的教养让他做不出盯着食物看的动作,只能板着脸,一脸阴郁地走着。
要是让他遇到那个强盗,一定要他好看。
虽然吴卿克制着没有表现出馋,但阮灼常年混迹在贫民窟,谁是饿了没东西吃,谁是冷了没衣服穿,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贫民窟所有人都有的技能。
看着看着,阮灼于心不忍起来,左右智脑里的钱是少爷的,他大方一点,还给他好了。
阮灼撒开腿,把鲜花放在姐姐摊位上,在姐姐的呼喊声中跑向另一边买包子的贩。
“少爷!”
吴卿回头,迎面飞来一只雪白包子,强盗活力四射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请你吃东西。”
吴卿接过包子,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阮灼,像是一把还没开刃的刀子。
阮灼没有知觉地歪着脑袋:“干嘛,快吃啊。”
吴卿狠狠咬上包子,像是要把包子当做眼前的人咬碎。
几口吃完包子,吴卿一声不吭地走向阮灼。阮灼眨眨眼睛,以为少爷要和他重归于好,咧开嘴傻乎乎笑起来。
而没有来得防范的阮灼,被吴卿狠狠地揍了一顿。
—
“你为什么要来贫民窟啊。”阮灼眼睛肿起,坐在矮墙上,一边揉着肚子上疼痛的地方,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着,两只腿在墙头一晃一晃。
孩子皮肤嫩,随便一掐就能乌青,即使吴卿留了手,阮灼也看上去像被欺负得很惨的样子。
吴卿端坐他旁边,也没有好到那里去。手臂的牙印没有好,下巴又多出一排圆圆的牙印,脸颊一边红彤彤的,是阮灼反抗的标记。
他戴上回到他手里的智脑,道:“我在离家出走,迷路了。”
阮灼转向吴卿:“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和爸爸吵架。”
“为什么要吵架?”
吴卿把原因了一遍,爸爸要培养他成为指挥官,但是他不想加入指挥部,闹着闹着就离家出走了。
阮灼没听过什么指不指挥,只个劲儿地点头。
吴卿问:“你会和爸爸吵架吗。”
虽然这么问,吴卿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一定会的,强盗一看就不是好孩子,这是坏孩子和坏孩子之间的心灵感应。
“我没有爸爸。”阮灼道,“我只有一个姐姐。我不会和姐姐吵架。”
末日的孩很少有完整的家庭,吴卿没有太惊讶,只是不相信地撇了撇嘴,又听到阮灼道:“都是直接架的。”
吴卿十分微妙地停顿一下:“你真的得过别人?”
“干什么!”阮灼不服气,“我在我们这里是很厉害的!”
“那你们这里普遍都不怎么样。”完,吴卿老成地点点头,仿佛看穿一切。
阮灼站起来,瞪着吴卿,似乎是要证明自己到底行不行。
“我可以教你格斗技巧。”吴卿立刻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阮灼原本就对吴卿的身手很感兴趣,碍于面子没有明,听到吴卿主动要教他,坐下来道:“什么条件?”
“帮我找一个住所。”
“问题,包在我身上!”
贫民窟没有旅店,阮灼带吴卿来到外城一家比较高档的路段,周边行走的人穿着相比贫民窟要考究很多,这样一来,阮灼反倒成了格格不入的人。
到达旅店门口,阮灼被人拦在外面。
“他是我朋友。”吴卿道。
保安看了看四周,问道:“朋友,你家长呢?”
“你别管这么多。”阮灼立刻道,揪住吴卿的手腕,把智脑往自己手腕上芯片一怼,只听嘀地一声,智脑越过验证个人信息,自动开。
阮灼调出吴卿的余额给保安看:“这生意你做不做。”
吴卿看着阮灼动作,原来他是这样开智脑的。
在外城,这种年纪就出来独自生存的也不是没有,但吴卿这样扮讲究的,带着巨款的少爷还是独一份,保安看到余额惊讶了一瞬,到底没有多,让两人进去。
外城旅馆没有繁琐步骤,只要你付钱,管你住的什么妖魔鬼怪。
阮灼一进门就扑到正中心的大床上,身体在上面弹了一弹,把脸埋在被子里,很没有见识地赞叹道:“好软!”
吴卿闻言也过来伸手摁了摁,一下子就摁到硬邦邦的床板,默默收回手。
“住所给你找到了,快教我架!”阮灼翻过身,没有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
吴卿站起来,遵守承诺:“先找块没有人的空地。”
—
两只团子来到荒芜的停车场,这里落叶遍地,踩下去能埋进半条腿,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扫出一片空地。
“不行,我要回去了。”阮灼看着昏暗的天,脑袋耷拉下来,散发出一缕缕的丧气。
“没事,我明天教你。”吴卿很有责任感地,“明天什么时候来。”
“好耶!”阮惊灼蹦起来,欢呼雀跃,他想了想道:“那就早上八点,在这里见面。”
“好。”吴卿点头。
两人就此分离。
第二天,阮灼一大早跟着姐姐一起摆摊,看时间差不多,动身往停车场走。
少爷今天没有穿白衬衫,是宽松的运动装,不像少爷了,像个保镖,要很多钱那种。
阮灼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快快快,快教我架。”
“都了不是架。”吴卿纠正,“这叫格斗技巧。”
“好吧好吧。”阮灼敷衍道,“我们要做什么?”
吴卿回想家庭教官教自己的方法,道:“要先练基本功,扎马步。”
就这样,他们练了一周的基本功,吴卿自己也没有闲着,和阮灼一起练。
他是一个负责的老师,阮灼也是一个聪明的学生,学生学得很快,吴卿老师在和阮灼学生约定明天八点见面的时候,估摸着也该教他别的东西了。
阮惊宁发现阮灼最近往外面跑得很勤快,在晚上弟弟回来的时候问他,阮灼开心地交到一个新朋友。
多亏新朋友的福,阮灼很久没有惹事,让她去少管所接了。
阮惊宁欣慰地摸着阮灼的脑袋:“要和新朋友好好相处。”
吴卿老师今天教了一套拳法。
“少爷。”阮灼出拳,“你看我得对不对。”
“对的。”吴卿很认真看了一遍,确保阮灼的姿势没有任何纰漏,才给予肯定,末了,他注意到对方的称呼,又加了一句,“强盗。”
阮灼才不在意自己多了个称呼,开心地练着拳法。
几天后,阮灼练得有模有样。
一开始阮灼还会一板一眼地照葫芦画瓢,时间一久,他心思热络起来。
“不对。”吴卿示范一遍,不明白之前还练得好好的阮灼,动作怎么忽然就不标准了,“这样才对。”
“我可更喜欢我的。”阮灼展示般向侧旋转踢腿,“明明帅很多。”
吴卿板起脸:“这样踢会消耗多余的体力。”
“可是这样更帅!”
“不行。”吴卿老师冷酷地否决掉阮灼同学自创招式的想法。
阮灼瞪着吴卿,见吴卿油盐不进,根本不理解自己,自己给自己气成了河豚:“我不要跟你玩了!”
跑了几步,阮灼悄悄回头,见吴卿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追自己的算。
阮灼鼓起包子脸,又拉不下脸自己回去,只得气呼呼跑回了家。
隔壁老奶奶身体康复,用不着阮惊宁,姐姐对着墙角阮灼花吴卿的钱买的食物发愁。
在贫民窟,正直没有生存空间,阮惊宁不反对阮灼的行为。但如果一直找不到工作,阮灼自以为很多的食物,根本支撑不了姐弟俩生活多久。
这天,阮灼意外很早回了家。
阮惊宁挑眉:“怎么了阮灼,架输了,还是和朋友闹变扭了。”
阮灼闷闷不乐地扑到床上。
这天就这样不欢而散,晚上吴卿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天没有和阮灼约定见面,明天要怎么办。
第二天,吴卿还是向往常一样,八点来到停车场。
阮灼早在那边候着,头顶着花环,摇晃着脑袋,明艳的脸蛋搭配五颜六色的花环,像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姐姐给我编的。”阮灼得意洋洋地给吴卿看花环。
吴卿看着阮灼,对方好像完全忘了昨天闹矛盾的事情,吴卿没有提,顺着阮灼的话,真心实意道。
“像个姑娘。”
只有姑娘才会漂亮成这样。
阮灼很没有面子地反驳:“你谁是姑娘!”
怕对方还会向昨天那样生气不理他,吴卿拉住他的手,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去训练。”
今天相处得很愉快,阮灼没再突发奇想地乱改招式,吴卿也没刻意用教科书的标准纠正阮灼。
傍晚,吴卿走在回旅店的路上,前面传来孩的哭闹声和棍棒捶的闷响。
他原本想避免麻烦,发现自己只知道这条路,只得摁下不耐继续走。
那是一个邋遢的大叔,在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
他们的声音很大,吴卿想不听都难。
从大叔的骂人和孩的求饶中,吴卿拼凑出前因后果。
孩偷大叔的东西,被大叔抓到了。
吴卿停下来,孩的哭声太过凄厉,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大叔活活死。
大叔注意到吴卿,他看见吴卿的穿着,知道这是他惹不得的人家的孩子。
看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朝地面碎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吴卿却在想,阮灼偷东西被发现,会不会也会被这样。
不能这样,他要教阮灼保护自己,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月光下,吴卿已经构思出五套强化版训练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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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阮灼的错觉,他感觉吴卿越来越严厉。
休息时间,阮灼累得瘫倒在地,吴卿皱着眉,走到阮灼身边,伸出手:“地上脏,起来。”
阮灼抓住他的手,爬起来。
吴卿:“你很有天赋,以后要不要去作战基地,你做我的搭档。”
阮灼问:“作战基地是什么?”
吴卿想了想:“教你怎么感染者的地方。”
阮惊灼眼睛一亮:“那些穿着很帅的制服,经常路过这里的人,是不是就是作战基地出来的?”
“对。”
阮惊灼:“那搭档是什么?”
“搭档是一起杀感染者,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不过搭档有匹配度要求。”这个吴卿一点也不担心,“你是我教的,肯定没问题。”
阮灼没怎么听懂,但他听懂了一句,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好,我要当你的搭档。”阮灼道,他忽然想起什么话题一转,“那我不喊你少爷了。”
吴卿急了:“为什么。”
阮灼不明白吴卿着急什么:“我要喊你搭档了呀。”
“哦。”吴卿反应过来,“对。”
“那我要怎么进作战基地?”
吴卿也苦恼起来:“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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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基地只有内城的人才能进去。”饭桌上,阮惊宁一点也不委婉地破阮灼的幻想,“不过你朋友居然是内城人,劝你抱好人家大腿,咱们一辈子就不用愁没饭吃了。”
阮灼才不管自己有没有饭吃,他只知道他做不了吴卿搭档了。
一时之间,饭也不香了,菜也不好吃了,阮灼年纪,第一次为自己的事情发起愁来。
第二天,阮灼无精采地来到停车场,吴卿问他原因,得到答案后也闷闷不乐。
吴卿固执道:“你就是我搭档。”
两人坐在板凳上,就如何进入作战基地,讨论了一天。
“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想想办法。”背对着夕阳,吴卿向阮灼做出保证,“你一定会成为我的搭档。”
阮灼站起来,点头:“我不找别人,你也不要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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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内,吴卿躺在床上,找资料找到半夜,昏昏沉沉中忽然听到轻微,但是很不对劲的声响。
他装作睡梦中翻了身,正对着房间门,刚一转头,对上一双眼睛。
“!?”吴卿快速后退起来,却被来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
那人摁住吴卿挣扎的身体:“少爷,吴老派我接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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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灼在停车场兴致勃勃地等待,不知道吴卿想到办法没有。
一片落叶停在阮灼头顶,他摘下落叶在手里转着玩,低头的时候瞥见立成一团的影子。
他才发觉自己的腿站得有些发麻。
“怎么还不来。”
旅馆门口行人匆匆,保安轮番值班。
这是他上岗的第一天,精神气很足。
保安看见一个棕红发的孩走到他跟前,抬起漂亮的脸道:“我要找人。”
保安见惯了用这种借口想混进旅店的孩,挥手赶人:“去去去。”
阮灼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喊道:“我要找人!!”
保安一看赶人行不通,掏出警棍要暴-力-执-法。阮灼这些天可不是白练的,加上保安没把阮灼太当回事,一下子给阮灼钻了空子。
阮灼从保安腋下穿过,撒开腿往旅店跑,在即将开门的时候被保安一把从后面搂住。
“放开我!”阮灼两条腿胡乱蹬着,“我真的要找人!”
“乞丐少给我添乱。”保安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脏话,把阮灼抱出去。
眼看旅店大门越来越远,阮灼气红了眼,一口咬在保安手臂上。
保安惨叫一声放开阮灼,阮灼摔在地上滚了一圈,咬着牙站起来往旅店跑。
“杂种。”保安起了火,追过去高举警棍往阮灼后背砸去。
保安没留力,这一棍砸得阮灼直接跌倒在地,半天动弹不得。
他拖死狗一样拖着阮灼的后腿,往门口走。
大概是外面动静太大,前台被惊动,跑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阮灼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头:“我要找人……”
前台吓了一跳,连忙扶起阮灼,责怪地看了保安一眼,低声道:“你要找什么人?”
“找我的搭档。”
“你搭档叫什么名字?”
“少爷……”
前台没听清:“叫什么?”
“他叫……”阮灼眼睛一下子红了,“……我不知道。”
—
警官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他接到报警,有孩赖在旅馆死活不走。
他还以为是什么人,居然是熟客。
警官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像被抛弃的狗一样的阮灼:“你这孩怎么又想到去闯旅馆,花样越来越多,你姐姐知道又要你。”
阮灼后背火辣辣地疼,他心里只在想。
他走了,都不跟我告别。
警官还在讲着什么废话,无非就是那一套,早就听腻了。
不能哭,阮灼眼睛红彤彤的,用袖子抹一把眼睛,嘴巴瘪成一个胖嘟嘟的月牙。
已经很丢脸了,不能哭。
警官见阮灼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噗嗤一下乐了。 之前这位混世魔王进来多少次,哪次不是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居然还有委屈的一天。
阮惊宁神情平静地走进少管所,她已经习惯到这里来接阮灼,快把这里当成半个托儿所了。
看到姐姐出现,阮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占据眼眶,哇地一声冲过去,扑到姐姐怀里。
姐姐惊疑不定地搂住阮灼哭成筛子的身体:“怎么了?”
一边安慰,阮惊宁一边脸色不善地看了警官了一眼。
警官耸耸肩,表示不管他的事。
“大骗子,我再也不要和他玩了!”
带着哭腔的嗓音,是这个夏天少管所唯一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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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强盗五官张开,漂亮的脸蛋变得凌利帅气,性格也愈发张扬恶劣。少爷从儿童时期叛逆到即将成年,孤身投入武装部。
岁月将幼年的短暂时光冲刷干净,他们也许永远不会记起那年夏天的邂逅,但刻入灵魂的羁绊,不会因为记忆消失,而减少分毫。
搭档就是搭档,喊出口的那一瞬间,别区区一道城墙,连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