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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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于是欢天喜地地跑进了屋, 跟叶蝉商量这件事。

    结果不过多时就被谢迟架在肩上扛了出来。

    谢迟铁青着脸一边往外走一边拍他的屁股:“都四岁了还要跟哥哥睡!不行!”

    元大声尖叫,使劲扑腾,竭力声讨:“父王不能这样!大哥哥都答应我了!”

    “谁答应你也没用!”谢迟将他放在地上, 板着张脸教训他,“总赖人哥哥,算什么男子汉?再你睡觉又不老实, 你跟哥哥一起睡, 哥哥也睡不好,知道吗!”

    他拉了一张严父脸, 眉梢眼底都透着义正辞严。元也确实被唬住了,无奈他被唬住的反应不是乖乖听话, 而是往元显后头躲。

    他还很机灵地拽了拽元显的衣袖, 探头声道:“大哥帮我!”

    元显:“……”

    谢迟挑眉:“元, 你过来!”

    元一下子完全缩回了元显背后, 紧张得蹦蹦跳跳。元显笑出声, 看看他又看看父亲,然后道:“哎, 你明天多练十张字,我就帮你和父王商量,行不行?”

    “……”元的纠结了一下,然后想到不答应就要自己睡, 立刻点了头, “行!我多练十张字!”

    元显便又看向了谢迟, 认真道:“父王, 我今晚带六弟睡吧。厢房里的床够大,他不会扰到我的!”

    谢迟当然还是不想答应,他有时觉得元实在被五个哥哥宠得有点过头。不过看元显和元这个样子……又实在都太可爱了!再加上元显白日里刚被叶蝉叫去了些比较严肃的事,谢迟觉得晚上让元跟他待在一起或许也好。

    谢迟于是点了头:“行,但元明天要履行承诺,乖乖多写十张字!”

    元立即欢呼雀跃,还像模像样地朝谢迟施了一揖表示感谢,接着就先元显一步,自己愉快地跑进厢房去了。

    谢迟看着他的身影憋不住笑了两声,又走上前拍了拍元显的头:“好好跟弟弟玩,但也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元显点点头:“知道……”

    “郢山这边风景好,明天读完书父王带你和元晋出去骑马。你们十岁了,可以找匹性子温顺的幼马自己骑了。”

    “真的?!”元显这回真真正正地兴奋了起来。谢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又跟他:“如果弟弟们想去,你不能擅自答应啊。他们还,自己骑马不安全,记住没有?”

    “嗯!”元显立即使劲点头,“我不会的!我谁都不答应!”

    于是,元经历了一场梦里欢天喜地,醒来哭天抢地的情绪起伏。

    他昨晚太不想自己睡了,便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睡更恐怖,多写十页字那都不是事儿!

    然而今天上午听先生讲完了课,下午坐到案前写功课的时候,才发现十页字竟然有这么多啊……

    他们目下练字都还是写大字,一张下来是横四竖五一共二十个字,多写十页就是多二百个。这样练字很费手劲儿,元还没把原本的功课写完,就已经生无可恋了,再想到自己还要再多写十张,他真是欲哭无泪。

    而且,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三哥四哥就都陆续写完了功课。他们等了等元晖,等元晖也搁了笔,便手拉手跑了出去。

    又过了大概一刻的工夫,功课难度大的元显元晋也撂了笔,让身边宦官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去。

    元悲愤地抬抬眼,开始耍赖卖惨:“大哥,我好累,你帮帮我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元显早就看出他的沉郁,笑了一阵扭过头,“不行,昨天可是当着父王的面好的,你自己乖乖写。”

    元哭唧唧地用左手攥着右手手腕:“可是我手腕痛!”

    “啊,好惨啊!”元显面露悲悯,接着话锋一转,“可是我没时间帮你,要和父王出去。”

    元一怔,好奇道:“你们要去哪儿?”

    元显微笑道:“父王郢山风景好,要带我们去骑马,我们得赶紧找他去。六弟你努力,我们先走了!”

    罢他拍拍元晋的肩头,俩人就勾肩搭背地走了,留下可怜的元自己在屋里感受世态炎凉。

    是以又过了一个时辰,叶蝉就看到元抹着眼泪进来了。

    彼时她正做着女红,乍见元这样吓了一跳,赶紧把元拉到跟前询问怎么了,接着就听到元声讨大哥二哥气他!三哥四哥五哥也不等他!还有写字好累,他真的手腕痛!!!

    “……”叶蝉想把笑憋住,但努力了半天,还是不厚道地扑哧笑出了声。

    元更委屈了:“母妃也笑我!!!”

    “哈哈哈哈,元乖。”叶蝉伸手把元抱到膝头,柔声道,“不生气。你看,多写十张字的事,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答应的,对不对?那你做了承诺,自然应该信手承诺。至于你的哥哥们,他们都只是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是故意不理你啊。”

    元点点头,接着又泪眼婆娑地声讨元显:“但大哥就是故意气我的!他话可气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大哥逗你玩呢,再,平常大哥对你最好是不是?你不许跟大哥记仇啊!”

    叶蝉完,元就扁着嘴不吭声了。

    叶蝉捏了捏他的嘴唇,到底还是哄了他一番。其实她很清楚,元不是不讲理孩子,之所以跑到她这儿来,就是想要她哄的。

    如果是不讲理的孩子,不愿意写字时便可以胡搅蛮缠地闹了,可元这不是千般不肯万般不愿但还是乖乖地把字写完了吗?写完之后他觉得委屈,来她这儿撒个娇求个安慰,实在没什么,毕竟他才四岁。

    叶蝉于是便让青釉去厨房端几样元喜欢的点心过来,然而元摸了摸肚子:“不要点心,写字累,我饿了,我想吃肉。”

    “噗……”叶蝉便又改口道,“看看有什么下饭的荤菜,和米饭一起端来,让他先吃好了。”

    青釉福了福,片刻工夫后,便端了四道菜进来。

    这四道菜两荤两素,都是元喜欢的。素菜是韭黄炒鸡蛋和春笋炒年糕,荤菜有一道红烧鸡翅,还有一道酱烧肉圆。

    那个酱烧肉圆是掺了糯米粉的,吃起来口感格外软糯。元特别爱用这个菜拌米饭,一见到它就开心了起来!

    叶蝉就笑看着他自己拌饭,几道菜他都拌了一些,完全不用人操心。她于是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家这六个孩子好像在吃饭的问题上都格外的乖,鲜少让大人着急上火。当然,他们还是或多或少有些挑食,可跟同龄人比起来那简直是好太多了。每一个孩子都没有让她花费太多时间纠正挑食的毛病,大多数他们不想吃的食材,她和谢迟稍微威逼利诱他们几回,他们就觉得好像也不错了。

    而且,他们也都是真的享受品尝美食的过程,年长些的元显元晋在这一点上尤为明显。照看他们的宦官,他们有时心情不好,就会叫一碟点心或者叫一盅汤,专注认真地细细吃完之后,心情就能好转不少。

    ……这一定不是因为她馋,一定不是!

    叶蝉在心里一边想一边自顾自的笑。元吃着吃着,把自己吃满足了,接着就意识到吃独食不好。

    他于是大方地夹起一个鸡翅递向叶蝉:“母妃尝尝!”

    “嗯?”叶蝉回神,转而笑道,“你吃你的,母妃等一会儿到了时辰再用膳。”

    正经用膳的时辰在半个时辰之后,谢迟带着元显元晋骑马去了,不会过来,元明元昕元晖肯定还是要过来用。按时按点用膳自然对身体更好,今天要不是元委屈大发了,叶蝉也不会允许他先吃。

    元就收回了筷子,自己吃起了那个鸡翅,吃了一半后他又看向青釉,奶声奶气道:“鸡翅和肉圆让厨房再备一些。大哥二哥还有父王今天骑马去了,回来之后肯定饿,肯定也想吃肉!”

    青釉摒着笑先应了声诺,继而带着询问看向叶蝉。叶蝉摆摆手示意她照办,心里简直想把元搂过来使劲儿亲一口。

    七月末,暑热逐渐消去,秋衣随风袭来。圣驾便启程回了洛安,皇宫之中重新热闹了起来。

    谢迟这阵子在行宫过得逍遥,但也并没有忘了先前的事。到洛安的第二天,他就把顾玉山向他举荐的卫成业请了来。

    他先前已和顾玉山细聊过卫成业的事。顾玉山,卫成业比谢迟足足大十五岁,而且在皇帝最初提起立谢迟为储时,卫成业是反对的,所以顾玉山起初并不想让他来东宫做官。

    可后来,在皇帝真立了谢迟为储之后,卫成业又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文章议论此事,道自己或许确有迂腐之处,身为读书人还是该为国考虑,日后愿辅佐新太子云云。

    那篇文章在洛安城的读书人中引起了一些震荡,许多人觉得他胸怀坦荡。顾玉山也是因此又想起了这从前的门生,便将他加进了东宫官的名册里。

    之后的这大半年里,卫成业办差算是勤勤恳恳,与顾玉山的师生情谊也又续上了。顾玉山觉得此人有学问有本事也有胸襟,又是自己的学生,自己对他算得了解,还与皇长子颇有些交情,便在与谢迟议论培养亲信之时,将他举荐给了谢迟。

    于是,谢迟在见到卫成业后,颇是客气地叫了声:“师兄。”

    二人接着便各自落座,促膝长谈起来。

    一窗之隔的地方,几个孩子听这个人是父王的“同门”,就都好奇地趴在窗下听上了壁脚。

    一般来,谢迟与人议事时,是决不许外头有人的,连宫人也不留。但元在这方面特别机灵,他无意中从书房的院墙上发现了一扇特别不起眼的窗子,就叫上哥哥们一起从那扇窗子溜了进来。

    然后,谢迟不是院子里留人吗?正好方便他们大摇大摆地在里面跑。

    至于那扇最方便听壁脚的窗户,则是元晖发现的。窗子所在的墙离院子的后墙也就一步之隔,当中还种着翠竹,元显他们个子高,扭头看见的就是竹叶茂盛,谁都没注意有窗。元晖的高度就刚刚好,他从竹叶的空隙抬头向斜上一望,哎,那里正合适!

    六个孩子一起趴在那儿听了半晌,直到谢迟了送客的话,六个人才哗啦啦跑开了。

    接着,在宜春殿里读闲书的叶蝉便听元明神秘兮兮地跟她:“我不喜欢父王的那个同门师兄!”

    “嗯?”叶蝉放下书看向他,元明就细了起来,他那个人话老气横秋的,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所以他不喜欢他。

    叶蝉继续盯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他?”谢迟总不可能见东宫官议个事,还把孩子叫上吧?

    “……”元明一下子不吭气儿了,僵直在叶蝉面前,心虚得只有眼睛在转。

    叶蝉顿时懂了,板起脸来杏目圆瞪:“你还学会偷听了?!”

    “没……我没有!”元明矢口否认,叶蝉继续冷脸:“青釉,给我拿戒尺来!”

    元明平日里在六个孩子里最勤学,所以虽然书读的不是最好,但先生也鲜少罚他。越少挨罚的孩子就往往越怕挨罚,于是元明一看叶蝉要揍他,扭头就要跑。

    叶蝉一把把他拽了回来,往床上一按,掀了衣摆拽裤子。

    元明吱哇乱叫,连呼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叶蝉还是接过青釉送过来的戒尺就了下去。

    偷听人话本来就不对。而且,谢迟为人再刚正,在这个位子上也必定和阴谋阳谋都分不开了。叶蝉却不想让孩子们现在就接触这些,他们还太了,她怕他们长歪!

    她于是先狠狠地了三板子,然后把元明拉起来:“谁和你一起去了?!”

    “没、没有了……”元明揉着屁股,眼睛左闪右避,一看就是在谎。

    叶蝉二话不就又把他按回了床上。

    再几板子下去,元明就抹着眼泪全招了。叶蝉一听,呵,你们兄弟六个长本事了啊!

    接下来的一刻工夫里,兄弟六个挨个进殿挨揍。

    谢迟把卫成业送出东宫后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如旧到宜春殿和叶蝉还有孩子们一起用膳。于是他落座后便看到兄弟六个还都站在那儿,谁也没有坐下的意思,低着头直接端起碗来吃。

    “?”谢迟自然十分不解,“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站着吃饭?”

    六双眼睛齐齐地心虚望他家知了。

    知了呢,铁青着脸,自顾自夹菜。

    怎么了啊?

    谢迟一头雾水地把他们又都看了一遍,最后看向了元显:“元显,你,怎么回事?”

    “……”元显死死低着头,杵在那儿闷了半天,“那个……”

    元晋好心地帮他接过了话茬,声嗫嚅道:“挨了,屁股疼,站着吃挺好的……”

    咦?

    谢迟这回更好奇了,扭头就问叶蝉:“你的?为什么?”

    “他们……”叶蝉张口要,孩子们却怕父王听完也收拾他们,立刻紧张不已地全朝叶蝉喊:“母妃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