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蓝图
县主在几人面前站定，用怀疑的目光上下量首领和军师。
两人并不躲闪, 任其量。
县主没好气道：“你就是匪首？”
临行前宇文睿特意交代过首领要心怀歉意, 更不得发火。
首领只能硬着头皮, 用刚学会的生涩的西州话道：“正是在下, 给县主大人问安。”
站在后面的几个部落子民也识相地低下头, 学着首领的样子问好。
他们一介粗人，左右也就只会这一句, 可学不会那复杂难言的官腔。
见这几人态度良好，县主满意地点头。
可他还是不太相信地问道：“你们真的决定金盆洗手、好好做人？”
杨木清把县主的话翻译给首领听, 首领叽里咕噜了几句。
“是的, 我们是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了，天气热, 我们想请县主大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西瓜！”
杨木清也是个能变脸的，他一改以往的清冷态度献慇勤，用眼神示意后方的人把事先备好的冰镇西瓜拿出来招待县主。
县主用竹签挑起一块吃下。
入口又甜又凉, 他眼前一亮，问道：“这西瓜何故这样香甜？”
印象中, 西州自己产的瓜果可没有这样甜。
专业知识还得靠宇文睿开口解释。
“沙漠昼夜温差大, 白天光照充足，阳光强烈, 西瓜产糖多，夜晚没有光照且温度低，植物生命活动减少，利于储存和积累糖分。”
县主听得似懂非懂, 却也多少明白沙漠里产出的西瓜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比其他地方甜。
首领命人把一车瓜果运到县主府，县主得了好处心满意足，决定在老百姓面前替匪徒们美言几句。
——县主大人驾到
县主身旁的随从扯着嗓门挨家挨户敲门。
老百姓一听连县主都来了，匪徒洗心革面这事八成假不了，便陆陆续续出门拜见县主。
眼瞧着面黄肌瘦的老百姓一个个面露恨意盯着他们，首领和一众子民又心虚又惭愧。
宇文睿挑挑眉，压低声音对首领道：“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拉着南荣玥退开些。
首领心下疑惑，还来不及问清楚，一把黄沙突然朝他们面门飞来。
一众人猝不及防，眼睛进了沙子，包括头顶，面部，全是黄沙，他们痛苦地闭上眼，用双手揉着。
愤怒的老百姓一把把抓起地上的黄沙，用尽全力朝这些匪徒砸去。
“你们还我越冬的粮食！”一个跛脚的汉子两手各抓起一把沙子朝他们扔去。
“还我女儿来！”一个老妇人老泪纵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行到匪徒面前，举起拐杖劈头盖脸砸向他们。
匪徒们自知理亏，不敢发作，更不敢还手，任由老百姓发泄怒火。
宇文睿冷眼瞧着，她心里很清楚，这里的老百姓家徒四壁，连口吃的都没有，影视剧上那些泼脏水的，拿臭鸡蛋与烂菜叶扔囚犯的画面根本不可能发生，顶多就是咒骂几声，撒撒沙子，捶捶人。
见老百姓发泄得差不多了，县主重重咳一声。
“都住手！”
老百姓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县主。
“这帮人虽犯有劫掠之大罪，却也罪不至死，更何况他们已生出改恶从善之心，他们已经发过誓，此生再不掠夺。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这次他们是真心诚意而来，为表歉意，也为抵过错，他们决定好好补偿老百姓。”
“被抢过物资和女人的，他们都会无偿献上亲手种植的瓜果，这些瓜果本县主尝过，鲜美又香甜。”
“他们还发誓，今后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女人，也会按照镇上的习俗为自己的妻子补办一场婚礼。”
“他们希望通过实际行动让你们原谅他们，你们意下如何？”
县主慷慨发言后，目光转向首领一众。
“请接受我们的歉意！”首领带着一众子民弯腰，深鞠一躬。
老百姓的情绪才渐渐稳定，怀疑又戒备地盯着他们看。
“哼，你们的瓜果呢？”人群中，一个胆大的男人道。
县主颇为威严道：“瓜果自然是有的，请老百姓们排好队，都不要抢！”
老百姓自然不敢忤逆自家父母官，乖乖排好队。
很快，手推车上的瓜果都被赠送出去，车上空空如也。
得到安抚的老百姓脸色好看些，抱着瓜果心满意足离去。
夜里，一行二十人宿在县主府的空房中。
“回到漠上后，可以将温室大棚扩建，多种些蔬菜瓜果，等到你们掌握种植要领，不定还能种些花卉呢。”
“对了，若是能腾出一两个湖泊，便可以尝试在湖里引入一些冷水鱼养养看，顺利的话，还能把水产养殖发展起来。”
宇文睿拿笔在纸上勾勒出一幅幅沙漠绿洲的未来蓝图，并提出一个又一个大胆的设想。
首领边听边思考，眼睛出奇的亮。
杨木清凝视眼前运筹帷幄的女子，思绪有些飘荡。
不知怎的就想起几个月前两人骑着马在沙漠边上散步时的情景。
“现在可以出你的办法吗？”
谈完关于沙暴之耳的交易，杨木清认真注视她。
“你们部落最大的问题是男女比例失调，男性多而女性少。”宇文睿归纳。
杨木清索性点头：“不错，所以许多娶不到老婆的部落男子到镇上抢女人，也是逼不得已。”
“哼，”宇文睿冷笑，“采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只会增加老百姓对你们的厌恶，激化原有的矛盾。”
她反问道：“按照你的观点，女人就活该被男人压榨，活该成为繁衍后代的工具？”
杨木清心下颇为认同宇文睿的话，面上却是替首领辩解道：“可这样做简单直接，女人们替部落男子繁衍后代，劳动力也随之增加，部落走向兴旺。”
刚完这句，杨木清便觉羞愧，他清楚这些话根本站不住脚。
这些年来因为他们的掠夺镇日益没落，壮一点的男丁都跑到西州其他地方谋生，而镇上一有刚出生的女婴就被早早送到其他城、县，根本不敢放在镇上养。
现如今，镇上只剩些体弱多病的老人和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如此一来，部落男子就更缺女人了，杨木清不得不承认，是他们这些年做得太过火了。
果然就见宇文睿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想不到军师也生得一张巧言诡辩的嘴！可你想必也清楚，被你们强抢的民女里，那些对自己够狠的，宁愿服用绝子药也不愿意替男人生孩子，更刚烈点的，直接选择自尽以示忠贞！”
“每天都生活在愈演愈烈的矛盾与强烈的恨意中，你们的部落怎么就能发展起来？既然如此，怎么还需要问我求助？”
“其实我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只是作为军师，我必须站在首领这边。”杨木清淡淡表态。
“是吗……”宇文睿同样回答得不咸不淡。
“我并不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其实，男人与女人各有特点。女性的细腻与耐心是大部分男性学不到的，但在体力与胆量上，男人却更具有优势。”
杨木清严肃又郑重道：“如果男女双方都怀有一颗尊重、体谅彼此的心，在长短处上能互补，许多困难与矛盾就能迎刃而解。”
这回，宇文睿总算是认真瞅他一眼，道：“所以，有时候能和平解决的问题就没有必要施以暴力，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此话何解？”见宇文睿口风松动，杨木清顺势就问。
“通婚，不但要给女人一个妻子的名义，更该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
杨木清为难道：“我们前科累累，老百姓这样恨我们，对我们这群‘野蛮人’也存在极大偏见，况且在沙漠中求存多艰，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嫁过来，再者，现在镇上也没几个女人，谈何通婚？”
“老百姓厌恶你们，那就用诚意和歉意让他们原谅并接纳你们，沙漠环境恶劣，那便改善生存环境，生活水平提高再加上矛盾化解，老百姓对你们的印象改观，自然会有女人愿意嫁过来。”宇文睿平静道。
杨木清白了她一眼，回以她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表情。
宇文睿却毫不在意，反而问杨木清道：“你相信在沙漠上能种植蔬菜瓜果吗？”
杨木清想也不想直言道：“这十年，我试过很多方法都不奏效，除了少数耐寒耐旱的植物，其他植物要么在夜里被冻死，要么被烈日烤死。把绿洲农业发展起来，简直天方夜谭。”
当宇文睿出搭建温室大棚的办法后，杨木清却是不看好，自己研究了十年都没有成果的东西，他不相信宇文睿能获得成功。
结果宇文睿通过实际行动让他见证一个又一个奇迹。
宇文睿道：“拿着这些瓜果去镇上给老百姓们赔罪，老百姓们尝到甜头了，心里舒坦了，对你们的坏印象也会有所改观。”
“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慢慢淡化老百姓心中的怨气，要让他们知道你们是真的痛改前非，这需要时间与耐心，万万急不得。”
“当老百姓去附近集市上买蔬果时，与你们沙漠产出的蔬果相比较，高下立现，他们则会更偏向于你们。”宇文睿侃侃而谈。
“他们心里肯定很好奇，为何你们种出来的果蔬这样甜美多汁，又更合他们的口味，这个时候，发展沙漠旅游的契机到了。”
宇文睿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在他们善意接纳你们的前提下，可以试着带上好奇心强的百姓去绿洲参观，但在此之前，必须把部落建设起来，建设成一个景致优美，适合旅游的农业生态园。”
“让部落居民们趁早学会元素大陆的通用语言，交通工具与导游的配备，漠上的特色酒楼、客栈，医疗机构这些具体的准备工作容后再谈。”
“旅游能带动消费，把老百姓在你们这儿消费的钱财投入到基础设施的完善上，投入到改善部落居民的生活中，你们部落何愁不兴旺发达？”
宇文睿出一个又一个现代专有名词，杨木清吃力地消化着，遇到不懂之处虚心讨教，宇文睿也会耐心解释。
“老百姓觉得在绿洲上的旅游体验不错，便会口耳相传告知其他人荒芜之漠有这么个旅游的好地方，这在无形中替你们做宣传，又能增加客流量。在此期间，部落居民与游客有了充分的接触，日子久了生出些不一样的情谊来，也并非不可能。”
“闭塞使你们部落落后，开放则能昌盛与繁荣，当你们真正忙碌起来，日子过得充实了，幸福指数得到提升，外界的百姓看你们部落发展得不错，镇上的女人们觉得跟着你们能获得幸福，你们何愁找不到结婚对像？”
那晚，宇文睿了许多，浅谈当下，勾勒未来。
作者有话要： 有点卡文，希望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