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叔叔进了诊室，林西言上扬的嘴角渐渐的落了下来。

    “林西言，快进来啊。”顾昱程从一个房间探出脑袋，朝他使劲招手。

    他嗯了一声，视线落到顾昱程尖尖的虎牙上，随即低着脑袋朝他走过去。

    大白袒露着肚皮，上面的毛被一声剃的光溜溜的，医生正拿着仪器在上面移动，旁边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肚子里的情况。

    “四只，不算多，怪不得都快两个月了肚子还这么。一到两周它就会生产了，家里准备好产房，多喂一些蛋白质和脂肪，母猫下奶才能多。”

    林西言看着屏幕生几个只能看出大概形状的团子，目光呆呆的发愣。

    顾昱程碰了他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只好自己回应了医生，顺便在医院买了点补品。

    顾昱程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拉着神游的林西言，艰难的车，直到两个人带着大白坐上车，林西言才逐渐回过神，把仍然在顾昱程手心里的袖子轻轻抽了回来。

    “回魂儿了？”顾昱程捧住他的脸左右摇了摇，“你没事吧？”

    林西言扯出个笑给他，“没事，不好意思啊。”

    顾昱程终于松了口气，“你知道你刚才多吓人吗，怎么叫都听不到，呆呆傻傻的，过马路都是我拉着你过的。”

    “谢谢。”林西言顿了顿，语气落寞，“待会儿到家我可能不能陪你了，我跟我爸点事儿。”

    “行。都那么熟了，我也不用你陪。”

    话是这么，可是当顾昱程一个人呆在林西言房间，在床上无聊的滚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到，如果林西言能在旁边陪他就好了。

    不过自从看到大白的孩子，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顾昱程本想夜聊时间好好开解开解他，可这都快九点了，他还没回来。

    林西言正和林峰在书房里谈话。

    “杨叔叔给你介绍女朋友了，怎么没和我？”林西言低头靠在沙发上，没去看林峰，自然也就不知道林峰现在表情有多么的歉疚。

    “言言，爸爸有你就够了。是你杨叔叔他非要......”

    林西言断他，双眸被他的愁绪掩盖了大半，“我不够！爸爸，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我明年就高三了，后面就考大学，工作，我离开家了谁来陪你？”

    林峰紧蹙着眉，“可是言言，你还没成年，我想全身心的陪着你，如果我在找一个人加入我们的家庭，肯定会对你造成影响的，你正是关键阶段......”

    “我不接受这种法。”

    而且我怎么配得上你全身心的爱呢？

    林西言忍着鼻腔泪腺一起涌上的酸胀感，“我想让你去见杨叔叔介绍给你的人，就算这个不成，就在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言言...你是不是想要个妈妈？”林峰心疼的揽住他的肩膀，“如果你需要，爸爸就去帮你找个负责的好妈妈。”

    不是！

    林西言捂住脸，泪水从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涌出。

    积压了十几年的内疚、羞愧、惭愧、自责齐齐沉重的压在他的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压的他整个人要碎掉了。他是那么那么的自私怯懦，为了一己私欲，甚至赔上了林峰的一生。

    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眼泪的儿子竟然掉眼泪了，林峰顿时坐不住了，手忙脚乱的拿过纸巾去擦他的泪水，声音抖的像是要和他一起哭似的，“言言、言言，是爸爸不好，爸爸以为自己能给你父爱和母爱，没考虑到你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母亲。爸爸错了，你别哭......”

    “爸...”他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连带着眼尾红了一片，蔓延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你去找个喜欢的人吧。”林西言擦了擦眼泪，做了个深呼吸，努力的平复情绪，“去谈一段恋爱，找个你喜欢的人，不要让她当我的妈妈，只做你的老婆，给你生个孩子做我的弟弟妹妹，好不好？”

    林峰握住他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言言，你是不是......”

    “好不好？”

    “......好，如果你想要个弟弟妹妹的话。”

    林西言混合着眼泪露出一丁点笑意：“我想要，我太想要了。您才四十出头，应该能办到的吧？”

    “臭子，我当然能！”

    顾昱程洗完澡，躺在被窝里用手机找了个看过好几遍的电影，看过十分钟，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影片竟然开始需要付费了。

    他烦躁的将手机扔到一边，看到另一侧空空的枕头，伸手过去使劲锤了两下。这林西言，怎么还不回来。

    纤瘦修长的双腿搭在沙发扶手外，上半身躺在沙发上，头发和手臂一起凌乱的支棱着，脑袋一歪，眼尾泛着暧昧的淡红，往常平静的像是深海一样清澈幽深的双眸，此时却仿佛刚经历火山爆发，一边沸腾一边被摧毁，颓废且无助，懊恼却迷茫。一抹窗外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成为他整个人全部的色彩。

    顾昱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黑水晶般林西言。

    画面废墟感太强，顾昱程看愣了，直到林西言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他的方向，他才缓过神。

    “我、我看书房门开着，想过来关门，没想到你在里面。”顾昱程的慌乱转瞬即逝，他走进来开了灯，照亮了林西言的世界。

    林西言定定的看着他，指尖动了动。光明与光明之神一起降落，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这一切已经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发了会儿呆，回屋吧。”语气淡漠平静一如往常，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顾昱程的错觉。

    顾昱程亦步亦趋的跟在林西言身后。林西言去洗澡他一个就在门口等，林西言擦头发他就在旁边观察，林西言躺下他就趴在身边滚卖萌。

    林西言的难受终于在顾昱程无微不至的贴身保护下烟消云散了。

    他制止住还想继续滚的顾昱程，哭笑不得：“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

    “但还挺管用不是吗？”顾昱程停止作妖，躺到林西言旁边，“需要倾诉吗？”

    林西言往被子里钻了钻，闷声：“不需要。”

    “那就睡觉吧，你今天太累了。”

    竟然没要和他进行睡前夜谈，真稀奇。

    林西言闭上眼嗯了一声，“晚安。”

    林西言今天运动会进行了很多项目，带着大白去了医院，回家后又大哭了一场，可谓是身心俱疲，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因为哭过呼吸似乎有点不畅，发出像猫一样的呼噜声。

    顾昱程翻了个身，面向林西言，无声的叹了口气。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淡漠安静的林西言变得这样颓废忧郁呢？

    顾昱程好奇，但他不敢问。

    尽管在睡梦中，林西言的眉心仍然出现了的褶皱，睡得很不踏实，顾昱程想伸手帮他抚平眉心，只听一声带着奶气的低喃，“我要跟你走......”随即眼角滑落了一滴透明的眼泪，声地抽泣起来。

    林西言哭着哭着就把自己哭醒了，睫毛被眼泪湿，黏糊糊的挡住了视线，眨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的人影。

    顾昱程看他眼睛眯开条缝，还以为是像之前一样是在梦里找抱抱，自觉地伸出一条手臂从他脖子下面穿过把他揽到怀里，安抚的摸了几下他的背脊。

    林西言这下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但他明明刚从梦里醒过来。

    难道是双重梦境？

    对对对，一定是！

    林西言催眠好自己，老老实实的窝在某人怀里睡觉。

    顾昱程醒的一向比林西言早，所以之前寒假一起睡的那几天夜里，他做的坏事一直没被发现。

    可林西言昨天情绪起伏太大，脑子里思绪就像是一盒散乱的磁带，理不清找不到头，缠了他整个晚上，睡也没睡安稳。

    鼻尖萦绕着熟悉又久违的味道，周身暖暖的，像是盖了一条自发热的棉被。他缓慢的睁开眼，扩散的瞳孔逐渐聚焦，看清了顾昱程惊艳沉静的睡脸。

    林西言：......竟然不是梦？

    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顾昱程就紧跟着睁了眼，声音有点刚睡醒的沙哑，像是珍珠落入绸缎，光滑又带了一些颗粒感，他：“醒这么早？”

    林西言：“嗯。饿醒了。”

    顾昱程揉了揉眼睛，“你昨天没吃晚饭，当然会饿。”

    “对哦，我没吃饭。”

    “傻了吧唧的。”顾昱程极其自然的揉了揉林西言的头发，伸了个懒腰后起床洗漱去了。徒留林西言自己傻愣在床上。

    怎么回事？又是晚上抱着睡又是揉头发的，顾昱程不会出去一趟变gay了吧？难道剧组里有人掰歪了他？不会吧，才一个月就成功了？

    林西言盘腿坐在床上，咬着手指神游。

    -问：那顾昱程会喜欢掰弯他的人吗？

    -答：肯定喜欢啊！要不怎么弯了呢！

    -问：那他为什么要抱我？

    -答：顺手啊！

    -问：怎么会顺手？！

    -答：明顾昱程在剧组的一个月已经习惯抱着人睡了！而且还经常揉那人的头发！

    破案了！

    林西言被自己的自问自答吓得像是喝了一斤百草枯那样绝望，要不是男主角人正在洗手间，他现在估计已经悲愤的捶床了。

    等一下！习惯抱着人睡，也不一定是男的吧......脑海中的画面顿时变得色情起来。林西言耳朵有点发烫，甚至有点像冲进洗手间抓住顾昱程的领子大声教育他：你还是未成年啊！

    “又在发呆？”顾昱程从洗手间出来，鬓角和额头的碎发在洗脸的时候被湿，一缕一缕的贴在皮肤上，而后被他的主人顺手全都梳到了脑后，“我发现你真的好爱发呆啊。”

    不是发呆，是在发散思维。

    林西言抿了抿嘴唇，看着一脸无辜的顾昱程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昱程走到床边，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趁着林西言刚想话，突然勾起一抹坏笑，猛地用全是水的湿手将林西言的脸蛋抹了个遍，“哈哈哈哈！”

    林西言蹭了蹭湿湿的脸，轻笑一声。就这么个智障，就算交了女朋友，应该也会第一时间跟他的......吧？

    “发呆又傻笑，你不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谈恋爱了吧！”

    不愧是好兄弟，脑回路都差不多。

    林西言拿起一旁的枕头砸向他，“我还怀疑你谈恋爱了呢。”

    “我能和谁谈啊？一来学校就跟你黏在一起。”顾昱程把枕头怼到他身上，连带着自己一起压了过去。

    顾昱程虽然瘦，但个子高，林西言压得闷哼一声，“你好重！”

    “我重？连导演都让我增肥呢！”

    “那也重！”林西言的脸的拧到了一起，平时从不见红的脸蛋也泛起一层嫣红。

    顾昱程的心跳突然失拍，一把把手按在了他的脸上，“你的脸太、太丑了！”

    “哈？”林西言一边挣扎一边破口而出，“是谁想让我当天空的代言人来的！还我丑？”

    滚烫的呼吸喷射在掌心，弹润柔软的某处随着话在蠕动。顾昱程脑海里突然想起他上唇中间那颗不明显的唇珠，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突出的喉结上上下下的滚动，他舔了舔嘴唇，看涨被自己一只手就能完全盖住的脸蛋，指缝中暴露出的皮肤白里透红，像诱人的桃子。

    顾昱程不是一个能禁得住诱惑的人。

    所以他舔了桃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