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林西言从身体康健，没怎么生过病，这回一发烧，似乎以前所有的熬夜、心理压力、缺少运动的隐患全都找上来了，足足挂了三天的水又回家躺了一天，才好利索。

    顾昱程天天晚上跑齐聚，闭宿前再赶回宿舍，看的林峰直咂舌。

    年轻的爱情一腔热枕、无所顾忌，天真又浪漫。

    林峰觉得自己也应该去接魏雅静出来下班了，算算也有好几天没见，自己竟然比不上一个屁孩，这让他感到恼火。

    林西言上学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以前女生们虽然对顾昱程都很关注，但那种关注都是隐晦的，暗自的。

    但他这次回来，明显发现她们的眼神变了，变得直白热烈，简直像想把他吃了！

    “什么情况？你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了？”林西言瑟瑟发抖，作为顾昱程的同桌，他感觉如果眼神能化成刀子，他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顾昱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大腿，“我上半年那个剧播了。”

    “这么快？！”

    “人家看在我妈的面子上，能不快吗？”顾昱程不太高兴，“好烦啊，都不能偷偷占你便宜了，还不容易才一起来上学。”

    林西言一手托着下巴，看后门结队而来的女生对着顾昱程的背影指指点点，突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倩跟他对上视线，立刻一蹦三尺高：“林西言！出来一下！”

    “我？”林西言指了指自己。

    “对啊！快出来一下！”

    找他干嘛，不是应该找顾昱程吗？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给了这个老同学一个面子。

    “什么事？”

    徐倩拉着他去了个人少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顾昱程。”

    他就知道！

    林西言将手插到衣服口袋里，垂着眼皮看她，“你不是一直在和他聊天吗？”

    “聊什么天啊！一直在聊你！”徐倩怒道，“而且这几天他一直没理我。”

    “那也已经很明显了，他对你没有想法。”

    她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失落的：“我知道，但是总要试一试嘛，青春就这一次，总要当面被拒绝才不会有遗憾。”

    林西言微微一怔，随即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是啊，总要试一次嘛。”

    徐倩晃了晃神，“林西言，你笑起来好好看！应该多笑笑的，你多笑笑，我追的不定就是你了。”

    “嗯？我经常笑啊。”林西言稍微回忆了下。

    “那不一样。”徐倩振振有词，“以前你的笑一直是那种轻轻淡淡的，只有嘴角勾出一些弧度，像是......一只仙鹤！风轻云淡不食人间烟火。而你这个笑，是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太漂亮了，像是仙鹤神君堕入凡尘，沾染了人间的喧嚣和色彩。”

    林西言更明亮了，似乎是和顾昱程在一起久了，就被他从月光同化成了日光，他给徐倩比了个赞：“不愧是文科生！头头是道呢。”

    “哎呀！你到底帮不帮嘛！”徐倩羞红了脸。

    “帮，不过后果你自己承担。”

    “好！”

    林西言回到班里，冷不丁的对上了顾昱程的臭脸，笑容僵住，“怎、怎么了？”

    顾昱程将他拉到座位上，连人带椅子怼到墙角，抓起旁边的窗帘往身后一扬，宽大的窗帘布顿时围住他们两个，形成了个封闭的空间。

    “你为什么对徐倩笑的那么开心？你对我都没笑成那样过？你移情别恋了吗？我真的要变成顾绿程了吗？”

    “什么跟什么呀！”林西言哭笑不得，“是徐倩让我帮忙约你。”

    “她约我，你这么开心！你想把我推给她！你就是不爱我了！”顾昱程声泪俱下，“林西言！你没有心！”

    “你点声！”林西言捂住他的嘴，“难道让别人都听见吗？”

    顾昱程摇着头甩开他，眼眶里的眼泪掉就掉，“所以我是被甩了吗？是吗？我从此以后没有男朋友了？历经四个月十三天，我的男朋友被我作没了？”

    林西言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往他叽里咕噜个不停的嘴巴上亲了上去，反正没人能看见，这顾昱程脑补能力太强，再不阻止恐怕自己要成大渣男了！

    顾昱程感到唇上的触感，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欺身就想深吻过去，就在此时，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上突然出现——

    “嗨，bro！什么悄悄话呢！”

    叮~您的好友王博森加入群聊！

    ......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

    叮~您的好友王博森退出群聊！

    大壮凑过来，看见王博森兴高采烈钻进去、如临大敌钻出来，不免起了好奇心：“嘿，bro，咋的啦您~”

    王博森下意识的捂紧窗帘缝，使出毕生的演技扯出了个憨笑：“哈、哈哈，没、没什么！”

    窗帘里面的顾昱程有了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言言脸皮薄，自己都慌了他肯定更慌。

    他擦了擦林西言的嘴唇，稳着声音：“别担心，他不会出去的。”接着掀开窗帘，两人重新出现在班里。

    大壮挑了挑眉，“好家伙！合着你俩一块儿欺负我们言言呢！”

    在他看来，一向冷漠平静的林西言竟然满脸桃红，除了是被这俩人威胁欺负了，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过去搭上林西言的肩膀，大言不惭道：“言，告诉哥，谁欺负你了，哥帮你教训他。”

    林西言推开他，摇了摇头，声音还在抖，“没，没欺负我。我去趟洗手间。”完就起身逃跑了。

    徒留三人大眼瞪眼。

    半晌，顾昱程才挠了挠头，懊恼的向王博森勾了勾手指，“你跟我出来下。”

    王博森有点心虚，顾昱程凶起来的样子他可是见过的，他自认驾驭不住。可现在看大佬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像也不算太过生气......？

    顾昱程带着王博森到了花园，坐到长椅上翘起二郎腿，“你看见啥了。”

    “哈、哈哈......”王博森在他旁边坐下，撇了撇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乱的！”

    顾昱程当然知道他不会到处乱，王博森虽然对感情随便了些，但其实人还不错。

    顾昱程突然从霸气侧漏变得支支吾吾：“我是想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啥？”

    “就我和林西言在一起啊！我俩配不配？”

    “......”行吧，大佬的脑回路和他这等常人也是不同的，王博森悟了。“配。但是你妈怎么可能同意你跟一个男生......”

    “管她干什么？”

    王博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也是，反正你们也......”不可能走到最后。

    他识趣的将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

    青春期热恋中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想得到以后呢。

    他对此深有感触。

    “你放心吧，我谁都不会的。与其在这跟我秀恩爱，还不如赶紧去安抚安抚林西言。”

    顾昱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我还是想问你.......”

    他的眸光中荡起波澜，盈着笑意，潋滟非常：“你觉不觉得林西言他特别可爱！我一见他就想把他按在怀里亲，怎么亲都亲不够，我这样正常吗？你之前交女朋友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我...”王博森刚想回答，就被断。

    “应该不会吧，毕竟你的历任女友加起来都没有我老婆一分好看。”

    所以我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王博森无语望天。

    林西言还是帮徐倩把顾昱程约了出来，也不知道顾昱程是怎么处理的，反正从那以后徐倩就再也没因为顾昱程找过他。

    入冬了，校服外面套上了羽绒服，今年的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下，也意味着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林西言的成绩逐渐稳定下来，在六百到七百名的位置。

    周五放学，林西言和顾昱程一起回齐聚。

    昏黄的灯光映照出成绩单上惨淡的分数，排名比总分还高，搞得这几天放手一搏的他像个傻子。

    顾昱程凑了过来，将成绩单抽过来，随手揣进自己的兜里。“怕什么，我养你就是了。以后啊，我在剧组拍戏，你跟着我，在酒店给你安排一套顶级游戏设备，每天开开心心等我下班，好吗？”

    林西言将冻得发红的指尖缩回袖子，“好。也不好。”

    “什么意思？”

    他闭口不答。

    他想成为一个能配的上顾昱程的人。

    尽管他从出生开始就是肮脏不堪的，但这些他无法改变，他就是脏的，无论怎么清洗自己，他永远都会是脏的。

    生母淫乱生父不明，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因为他的贪婪与懦弱，弄脏了两个美好如清风和日光般的人，也是他犯下的罪孽。

    他永远不可能配得上顾昱程。

    甚至，他永远都会亏欠顾昱程。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

    他还是想，让自己离他能近一些，再近一些。

    只有一点点也好，让他能接近他的神明。

    顾昱程拉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暖呼呼的口袋：“手这么凉？怎么不带手套？”

    “这么一段路，没什么必要。”他吸了吸鼻子，把手拿回来，“这样太明显了。”

    顾昱程不高兴的嘟起嘴，正想大放厥词，突然被林西言竖了根手指在唇边。

    “怎么了？”

    林西言盯着某个方向，微微蹙了蹙眉：“有人。”

    “有人很正常啊......”顾昱程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那个阴暗僻静的角落，“你是...狗仔？”

    “嗯。”

    学校附近都是老社区，路窄，为了防止交通拥堵，通常情况下是不让私家车进来的，之前冯明芝来接顾昱程，也只是停在了很近的路口边。

    所以如果想拍顾昱程，狗仔就必须把车停在外面自己进来。

    林西言的动态视力极好，他们放学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人又在学校里耽误了一会儿，这条路上已经空荡荡。可他的余光却看见远处的角落有个影子隐隐晃动，调整好位置后才静止下来。

    “你不能去我家了。”林西言停住，“我家是网吧，你是未成年，被拍到就是一条黑料。”

    顾昱程摆了个哭脸，摇头，“那可不行，我要去。”

    “不能去。”林西言的态度很决绝。

    他是想离顾昱程近一点，但是是他自己向上爬，而不是他把顾昱程拉下来。

    “你来了我爸又不让你进我房间，他都在走廊安摄像头了。况且明天本来我也有事外出，你只能自己在家。”

    “没事交给我！”顾昱程双眼一眯，“他们在哪个方向？”

    林西言立刻警觉起来：“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