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程放开他，露出虎牙挑了挑眉，“班主任教你出去谈话。”

    “哦，看来是要审判我了。”林西言语气哀戚。

    顾昱程趁机捏了把他的屁股，“没事，她就了解一下。”

    林西言哭丧着脸出了门，顾昱程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林西言看起来...还是挺喜欢他的...

    至少看起来是的。

    顾昱程的眼神收回来，在林西言的座位上转了一圈儿，最终停在桌斗里屏幕漆黑的手机上。

    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可林西言是他的男朋友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如果林西言想看，自己也可以将手机双手奉上。

    所以看一下…没什么的吧？

    顾昱程心里斗争没超过一秒，就把他的手机从桌斗里掏了出来。

    锁屏背景是司妍妍画的两人的同人图，密码......

    顾昱程尝试着输入0802，屏幕晃了晃，显示出提示信息：您输入的密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难道是...

    顾昱程做叛逆事件簿里事项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心跳在耳边想要炸裂了一样。

    他瞥了眼透过磨砂窗模糊的两个身影，背过身去，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锁屏桌面转瞬间变换，竟然真的进来了。

    手机桌面一看就知道是司妍妍的手笔，是确实顾昱程从来没见过的单人图。

    瞧啊，连开机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手机背景也是自己的动漫形象，林西言还是很喜欢他的！

    一定是他想多了...！

    顾昱程的心情放了晴，美滋滋的翘了翘尾巴。

    然而他开心的太早，下一个动作却让他从天堂瞬间堕入地狱。

    随手开微信图标，聊天界面中的有三个置顶。一个是顾昱程，一个是林峰，还有一个......

    头像很陌生，卡通的魔法少女。

    顾昱程笑容僵住，喉结滚了滚，恐惧堆积起来，像是站在了寒风呼啸的高山之巅，控制不住指尖的抖动。

    不定...不定只是林叔叔的女朋友呢！毕竟是言言的继母嘛，放个置顶也正常。

    顾昱程安慰着自己，眼前的色彩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灰色，唯一鲜红的，是动漫头像女生胸前的一朵玫瑰花。

    后背渗出冷汗，颤抖着点进他们的对话框，一个晃神，手机瞬间从手掌脱落，掉到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聊天背景，是林西言和一个女生的合照。

    他没看真切，但那女生靠在林西言身前的姿势确实一览无余的——因为他们之间的聊天根本没有文字对话框的遮挡，只有视频通话的时长记录。

    总有人恋爱中的女生是福尔摩斯，其实男生也差不多。

    顾昱程在片场等戏的时候，总习惯翻手机里林西言的图片。

    有在他睡觉的时候偷拍的，也有光明正大拍的，有司妍妍给的同人图，还有视频时截下来的截图。

    每一张里的林西言都是那么好看，白白净净纯纯的，像是个天使。

    顾昱程翻着翻着，突然两眼一眯，盯某个细节处，笑容冷了下来。

    那是一张最新的截图，他的视线落在林西言身后那坨粉白相间的布料上。

    尽管掉在了地上，但这件衣服肩膀上的花边也足以证明它是一件女装。

    什么鬼？林西言有穿女装的癖好了？

    不会吧，自家宝贝不是那种奔放的人啊。

    顾昱程眉心紧锁，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屏幕。最终还是将裙子截了图，开了一个网购软件，想要识图搜索，却发现自己忘了没有信号。

    顾昱程的脑补能力大概是随了他妈。

    冯明芝看到他和林西言关系好，就能脑补出一场为了金钱背叛好友，出卖顾昱程黑料的大戏。

    顾昱程看见一条裙子，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绿了。可那天视频的时候，林西言见到自己的惊喜不是能装出来的。

    视频......他突然想起视频开头时林西言那句模糊不清的话。

    念？念什么？念念？

    顾昱程顿时坐不住了。他想电话，想去质问他。

    奈何条件不允许，他只好作罢。

    直到拍完戏回学校，顾昱程才冷静下来。他本是个藏不住的性子，有话就要明白，有气就要撒出来。

    林西言和他的队友过分亲密，他可以大声质问、无理取闹、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他知道林西言和他的队友是不可能的。

    直到此时看到“真相”，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怯弱。

    然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找林西言明白，而是想藏起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林西言真的有了个喜欢的女生，自己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他是不是就要弃自己而去了？

    不！不行！

    他离不开林西言的啊！

    就算是欺骗，是一场华丽暧昧的谎言，顾昱程也不敢，也不舍去戳破真相。

    顾昱程忍着将要溢出眼眶的湿意，将手机捡起来返回桌面，放到林西言的课桌里。

    然后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林西言从教室外回来，原本还想跟顾昱程分享相尚和自己的传媒学院的电竞专业，却只看到他弓着的背。

    一定是长途跋涉回学校太累了，又或者在剧组遇到了什么事情？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他忽冷忽热吧。

    猜人心思是最累的，林西言兼顾着训练和刷题，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但就这么晾着顾昱程，他又会很担心。

    真恨不得变出三个分身来，用一个来专门爱护顾昱程。

    林西言轻手轻脚的回到座位上继续做题。

    顾昱程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内心却越发酸涩。

    不怪言言的...

    林西言当初和自己在一起之前，从没有过喜欢男生的苗头，是自己强行利用少年人的情欲将他捆绑在自己身边，强行将他掰弯的。

    不，谁已经掰弯了呢？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林西言似乎从来没过喜欢和爱这种字眼。

    他从未向自己明确的表达过爱意。

    所以不定......不定他答应自己，只是他人太好了不然拒绝，又或者觉得同性恋很新奇想尝试？

    顾昱程仿佛钻进了牛角尖儿，怎么绕都绕不出来“林西言喜欢女生，不喜欢他”这个圈子。

    此时此刻，顾昱程突然想回到沙漠去，沙漠的天空很高，又仿佛触手可碰。它可以压下来，将他拍扁，拍成纸片，拍成尘土。

    林西言不喜欢他。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仿佛是肆虐的病毒、凶猛的白蚁，将顾昱程整个大脑和心脏飞速侵蚀。

    是了。

    林西言明明从来没有过喜欢他，为什么他就那么确认林西言和自己抱着同样的感情呢？

    凭什么呢？他哪来的自信呢？

    心脏要被撕裂，沮丧夹杂着愤怒像冰冷的潮水向他推过来，堵得他心口发闷，灵魂深陷荆棘泥沼，在失控的边缘无法自拔。

    怎么办？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他想冲到沙漠上去对着天与地嘶吼，怒斥林西言为什么不狠狠的拒绝自己？

    可他又不敢...

    他一向骄傲自信，此时却觉得自己怂出了天际，没有勇气和林西言声讨个究竟。

    他怕、他是真的害怕。

    他甚至都无法想象没有林西言在身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西言看到顾昱程的肩膀有些抖，瞥了眼身后上方的空调，微微皱了皱眉，将校服外套披在了顾昱程身上。

    顾昱程从臂弯中抬起头，林西言顿时被他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缩。

    “怎么了？”

    顾昱程摇了摇头，向相尚举手示意自己要去洗手间。

    相尚点了点头，任由他去了。林西言紧随其后，她也没管。

    青春期又临近高考，孩子们总会有些压力，有时候朋友之间的劝解比老师稀里糊涂的插手更管用。

    林西言快步跟在顾昱程身后，在他将自己关入隔间之前拉住了他的手，“你到底怎么了？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在片场发生什么了？”

    顾昱程停住，半晌才回身将林西言抱到怀里，快的林西言都没看清他的表情。

    “言言...”接近低喃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是不是......”

    “什么？”

    顾昱程蹭了蹭他的脖颈，换了个问法，“你是不是想在上面？”

    林西言一愣，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了？”

    顾昱程却固执的继续问：“是不是？”

    “我无所谓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我也可以在下面的。”你别去找女生......

    顾昱程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卑微过，只要林西言不离开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林西言将他推到隔间，用顾昱程肩膀上的校服盖住两个人的头，循着嘴唇的位置吻了过去。

    只是轻轻的一个吻，一触即分。

    但林西言离开的时候，很快被另一方追了上来。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却霎时暧昧丛生，鼻息交呼在一起，换气扇的声音与窗外的蝉鸣共奏，掩盖住唇舌之间令人脸红心跳的节奏。

    “晚上能不能去你家？”顾昱程轻轻喘着气，垂着眼细数着林西言的睫毛。

    林西言脸颊发烫，耳后染上薄红，“我要训练，没时间陪你。”

    顾昱程像只大猫似的撒娇：“求求你了。”

    “那你怎么跟宿管老师请假？”

    “我退宿了，现在我的事情都是田阳哥在理，他不会告诉我妈的。”

    林西言妥协：“好，不过我不上晚自习。”过来也好，抽时间可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心情持续低落。

    “那我上完晚自习自己过去。”

    顾昱程被自己脑补出来的大戏折磨的不行，整天下来神情恍恍惚惚，晚自习林西言走了之后更是一蹶不振，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

    大壮趁着休息时间凑了过来，“嘿bor，去不去看戏？”

    顾昱程无精采的：“什么戏？”

    “王博森被甩第27次的戏。”

    “？”

    见顾昱程来了点兴趣，大壮坐到林西言的位置上，眉飞色舞开始分享八卦：“你和林西言不在这段日子，王博森每周三和周五都去找高老师表白呢！因为高老师这两天看高一的晚自习，王博森就掐着点儿蹲她，蹲一次表白一次，表白一次被就拒绝一次，可逗了，去不去？”

    “离高考就一个星期了，你们还有精力搞这些。”顾昱程赖唧唧的换了个方向：“不去。”

    “哎哟，去嘛，紧张的学习空余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啊！林西言不在，陈铭又是个书呆子，都没人跟我分享快乐了！”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到了顾昱程，他竟然站起了身，迈开长腿：“走吧。”

    大壮瞬间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别学林西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多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