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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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昭脸上的笑很好看, 可这笑并不是给他的,而是带着笑在质问他。

    宇文绪心里又酸又气,他得到消息就赶到宫门口, 还不是怕他吃亏, 结果现下竟然笑嘻嘻的质问他把人安置在哪儿?

    果然是个笨的, 不知道那人回宫了, 对他来意味着什么吗。

    对上姜昭那双眼, 宇文绪道:“皇上带人回宫,是不是应该与我商议一番, 此事事关重大, 不仅事关皇位还关系到江山社稷, 皇上草率了。”

    果然,不仅萧从妄不赞同他把人带回宫, 宇文绪也不赞同。

    他想把姜舟放在眼皮底下, 一定是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还会影响姜舟。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如今对他的态度转变, 也不过是因为他的示弱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威胁。

    姜昭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无论如何, 他也要努力治好病,然后好好活下去。

    姜昭放软了语气, 眼里也没有了笑, “宇文大人与摄政王对朕一番心意,朕心里知道。可这位皇子能那般出现在朕面前, 一定还有别的准备,或许许多朝臣都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是以若是交给你或者摄政王, 都会惹人非议。”

    他可是句句都在为他们考虑啊。

    宇文绪被他安抚了,听到这里却冷哼道:“我会怕他们非议?萧从妄,他怕过什么了、”

    姜昭:……

    行,你们俩都是一个路子,不怕被人。

    “臣并非责怪皇上。”宇文绪不知为何,竟下意识解释道,“臣只是想告诉皇上,这些都有臣和摄政王来处理,皇上交给我便是,不必为此忧心。”

    姜昭垂下眼,宇文绪这么了,便是不让他插手的意思了,他的掌控欲很强,若是现下他强硬要人,会引起他的怀疑。

    见姜昭不话,宇文绪以为他不高兴,便岔开了话题道:“皇上现下觉得身子如何,江大人快进去给皇上请脉吧,让皇上早些休息才是。”

    他兴师问罪的样子太急切,江奉京冲他冷哼一声,转头扶着姜昭就往寝宫走。

    “皇上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让他们去处理,你就安心养身子,无论何事,都没有你身子重要。”

    姜昭走着走着忽然就笑了一声,“江大人这的,若朕不是皇帝了,你还会如此尽心尽力给我治病吗?”

    尽心尽力,这几个字有待商榷,不过不重要。

    江奉京认真道:“我会。”

    姜昭就又笑了下。

    这个答案不用江奉京,他也知道会这么回答,也只是顺口一问罢了,他不在意。

    江奉京净了手,手指有些凉,触上姜昭的手腕,让他冷得抖了下。

    他的手腕也并不热,只是温温的,比一般人的体温要低一些。

    江奉京一边诊脉一边用笔记着什么,姜昭伸着脖子看了眼,那字太过龙飞凤舞,他不认识。

    可站在一旁看着的宇文绪眸色却渐渐沉下来,他本就薄的唇抿成直线,显得更加冷淡不近人情。

    半个时辰后,江奉京收回手枕,对一旁候着的姚顺道:“给皇上沐浴吧,水要热一点,泡半个时辰,一会儿我让人端药来。”

    姚顺道了是,连忙去吩咐准备。

    “皇上身子无碍,喝了药便早些休息吧。”江奉京起身对姜昭道,又转头看向宇文绪,“首辅大人跟我出去吧,别扰了皇上休息。”

    宇文绪看了眼姜昭,道:“那臣先告退,皇上好好休息。”

    “好。”姜昭懒声道。

    浴池里的水很热,姜昭泡得昏昏欲睡。

    他靠在池边,头发垂在身后姚喜伺候着用熏笼烘干,姚顺在另一侧给他揉捏肩膀。

    他半个身子露在池水上面,白得没有一点瑕疵,隐隐的粉色隐没在水下,随着水波晃动而看不真切。

    池中雾气弥漫,姚顺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不敢再看。

    忽然听到皇上感叹道:“明山寺景色虽好,可还是宫中舒服。”

    姚喜就笑了,“皇上的是,出门在外轻车从简,自然是比不上宫中样样都是极好的,让皇上受委屈了。”

    姜昭听着就笑了,俗话得好由俭入奢易,什么时候他竟然也被这宫中的皇帝待遇给腐蚀了。

    姚喜不知皇上在笑什么,只以为自己伺候得好了。

    皇上的头轻轻后仰靠在池边,闭着眼像是要睡着了。

    *

    江奉京跟着宇文绪去了外面的游廊,两人一白一青皆是气质出众的高大青年,只不过一位冷若寒冰,另一位温润如玉却没有半点笑意。

    宇文绪侧头看正低头整理衣袖,满脸若无其事的江奉京,言语间皆是寒意,“江太医是否有事忘了告诉我?”

    “我忘了何事。”江奉京淡然道,“我不记得需要向首辅大人禀告什么。”

    “江奉京,你别以为我奈你不得。”宇文绪的声音像是淬了冰,“隐瞒皇上中毒之事,足够我杀你千百次。”

    “哦。”江奉京看向他,“那首辅大人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我杀了。”

    他露出一抹讥笑,“在你话的功夫,我就有无数中让你不知不觉死掉的法子,要不要试试?正巧我研制了一种新的毒。”

    “是吗?那江太医可否告诉我,皇上究竟中的什么毒?”宇文绪嘲讽道,“我看那毒,江太医如今连症状都不清楚,难怪不与我。”

    “你!”江奉京腾起一股怒意,宇文绪果然聪明,只是看他把脉记录,便知他不知那毒详细情况。

    “江大人常年负责皇上的身体,竟然才发现皇上中毒,还隐瞒不报,也不知是不是该夸你医术精湛,还是夸身为百晓阁主人消息灵通。还是江大人以为自己可以解毒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假装皇上没中过毒。”

    江奉京冷了脸,“宇文绪,别真的以为我怕了你。你身为首辅把持朝政,皇上长期心思郁结,面对你时时惶惶然,你以为告诉你就有什么用?你有什么心思当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宇文绪语气森然道:“你我压制皇上,让他惶然恐惧,这毒究竟如何中的,与我何干!”

    “若非你架空皇权,也不至于不知他中毒。”江奉京怒道。

    “可笑,你江奉京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当真是忠心敬主!”宇文绪嗤笑,“从前在你眼里,他难道不是如蝼蚁?”

    江奉京心神巨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宇文绪,半晌哈哈笑了起来:“得好,宇文绪你的心思难道比我干净,原来他在心中竟如蝼蚁。”

    宇文绪被他气得发昏。

    胸口起伏半晌,沉声道:“我没这么想,如今你只需如实告诉我,皇上身子究竟如何。”

    江奉京深吸一口气,“我此刻不想与你话,等明日摄政王来了再吧。”

    “你与萧从妄了,却不与我,你们到底想背着我做什么。”宇文绪道。

    江奉京看也不看他就走,“为何不与你你自己明白,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宇文绪看着江奉京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踉跄,风中有声音传来,“我从未视他为蝼蚁,我也一定会治好他。”

    宇文绪只觉得心口一痛,他猛地捂住心口,像是喘不过气。

    闷闷的痛。可他不知是为何,是因为江奉京皇上怕他,面对他皆是惶然,还是骤然得知他中毒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晓。

    究竟为何,如今他竟然如此在意皇上。

    宇文绪不明白。

    石墨上前想搀扶他,宇文绪冷着脸挥开他的手,“回府。”

    石墨没有提及大人让人收拾了衣物要留宿宫中,只沉默的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马车。

    “大人可要寻医者诊脉?”他见大人捂着心口,只以为他哪里不适。

    宇文绪闷声道:“无碍,没事。”

    姜昭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在浴池里泡了半个时辰,手脚都泡软了,动也不想动。

    他睁开眼,目光扫了眼正在给他按捏手臂的姚顺和姚喜,忽然问道:“你们俩兄弟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姚喜笑着道:“皇上忘了,奴才与兄长乃是三年前到皇上身边伺候的。”

    “三年啦。”姜昭感叹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们俩觉得朕待你们可好?”

    姚喜看了眼兄长,不知皇上为何如此问,只喏喏道:“皇上自然是带奴才们极好的,从不苛责。”

    姚顺却垂着头,敛住了所有的情绪,然而手指却微微颤抖。

    却听皇上道:“姚顺可觉得朕待你不好?”

    “皇上。”姚顺道,“未曾,奴才觉得皇上待奴才极好。”

    “可朕身边的事无巨细,几位近臣比朕自己都清楚,朕想知道,大臣们是如何知道的。”姜昭得很慢,就像日常与他们闲聊一般。

    “皇上!奴才绝没有泄露皇上的任何消息。”姚喜机灵,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有所指,立刻匍匐在地。

    他侧着脸见兄长没有动弹,连忙扯了扯他的袍角,焦急地声道:“兄长!”

    姚顺咬了咬牙,扑通跪下:“皇上,此事与阿喜无关,都是奴才的错,您要罚就罚奴才吧!”

    姚喜颤声道:“兄、兄长,你……”

    姚顺垂首道:“皇上,奴才……”

    他吞咽唾沫,发不出声音来解释。

    “行了。”姜昭声音淡淡的,“朕并非要寻你的错处来罚你,朕时日无多,姚顺能否助我。”

    姜昭笑了笑,那笑容真诚且脆弱,“朕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带着依赖,姚顺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什么都不出来。

    姚喜连忙拉着姚顺磕了三个响头,“皇上,奴才与兄长定不负您所托,从今往后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兄长知错,皇上请勿怪罪。”

    姚顺垂首道:“奴才知错,皇上若是还愿意相信奴才,奴才定不会再辜负皇上的信任。”

    姜昭点头,“朕身边唯有你们可用,别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