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道本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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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绾抹了两把脸, 脸上花成了猫。她也顾不上擦,径直冲到了擦沧烟桦面前,在他身上四处量:“那你受伤了吗?”

    沧烟桦摇摇头:“没有。”他侧目瞟了一眼破碎的门外, 温长琴做了个“勇敢真话”的口型, 继而嗑下一颗藕色丹药,敛了气息, 脚尖点地不见了。

    “你看什么呢?”楚绾顺着他的目光正算看过去, 沧烟桦赶忙挪了步子挡住她的视线:

    “刚才有只鸟落在哪里罢了。”

    沧烟桦话一出口便暗骂自己,从刚才进门到现在他又扯了两句谎!

    “……师姐又是为何弄得灰头土脸?”沧烟桦想赶紧把这个尴尬地话题跳过去。

    “脸?”楚绾看了眼屋里的铜镜,大惊失色, “怎么成这样了,我要赶紧去洗!”

    一条干净的方巾自身侧递了过来。楚绾顺着方巾望了眼沧烟桦, 又低头接过了方巾。

    “谢谢。不过还是要去接水啊。”楚绾笑了笑, 拿着方巾走了出去。

    沧烟桦缩回了手, 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

    原来,一切竟这样简单。

    他在屋里等着无聊, 于是四处转了起来,忽然脚下一阵异物感,他低头一看,竟是一些木屑。

    他蹲下身子仔细量一番,这并非他撞破的门上掉下的木渣,相比之下,它们更加规整, 像是出自人手。

    沧烟桦抬头, 发现在他头顶的木架的诸多杂物背后, 藏着一只雕了一半的木雕。

    “我回来了!你看看我脸上还有炉灰吗?”楚绾将方巾对折,挂在了屋里一根架子上。

    沧烟桦瞟了眼木架:“师姐也喜欢木雕吗?”

    楚绾一愣, 赶忙凑过去,一看,从沧烟桦那个角度来看,她藏在杂物后的木雕鸡仔确实藏了个寂寞。

    “对。我就是喜欢。”

    楚绾大言不惭。反正鸡仔还没雕好,量他沧烟桦日后也认不出来那是他的生日礼物。

    沧烟桦又看了木雕一眼:“我从前只见过玉雕的白菜,师姐雕的这个……是萝卜吗?”

    楚绾:“……”

    她雕的也没有这么丑吧!

    “不愧是师姐雕的,与众不同,很有特色。”

    沧烟桦沉溺于欣赏“萝卜”,完全没有发觉楚绾的脸更黑了。

    趴在楚绾卧房房顶偷听的温长琴不禁抽了下眉毛。

    “笨蛋!错了!”温长琴倒出一颗丹药贴上神行符,从掀开的瓦片缝隙中丢了进去,砸到了沧烟桦脑门上。

    沧烟桦被砸得一激灵,抬起头,这才看到了楚绾的神色。

    楚绾将木雕从木架上取了下来,双手捧到沧烟桦面前:

    “这是鸡。”

    楚绾指着“萝卜”的缨子,纹路,凹凸不平的坑分别道:

    “这是鸡头上的羽毛,这是翅膀,这是鸡的眼睛。”

    她拉起沧烟桦的一只手,将鸡放在了他的掌心,头也不抬:“送你的。我知道,我手艺很差,确实挺丑的。”

    完转身朝外走。

    “我很喜欢!”

    楚绾停下了脚步,回头。

    “只要是师姐送的,我都喜欢!”沧烟桦喊了出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朝楚绾凑了过去,“就算师姐给我送只臭虫,我也喜欢!”

    “噗,”楚绾没忍住笑了,“什么啊,我怎么会送你臭虫,我是那种师姐吗?只是你刚才那么一,我忽然也觉得这只鸡仔雕的有些丑了,算去红颜师姐那里找点现成的代替品啦。”

    “不用。”沧烟桦将鸡仔双手捧上,“就用这个吧。”

    楚绾看了他一眼:“可是它很丑诶。”

    “但它是师姐做的。师姐做家电都做得那么好,学木雕的话,肯定也会很快学会的。现在只是初学阶段,我以前刚开始跟着我朋友学的时候,还不心划破了手,现在不也雕的很好吗?”

    “可是……”楚绾看着眼前的将她视作同类的沧烟桦,心里腾起一股惭愧。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能力并不是来源于我自己呢?”楚绾捏紧了裙角,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这一切都是借助外界,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你还会这样认为吗?我这一切不过都是……”

    “会。”沧烟桦目光坚定。

    “什、什么?”楚绾瞪大眼睛,以为她听错了。

    “师姐为什么会这样想?”沧烟桦将木雕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再抬头直视楚绾,“能力,地位、钱财,那些都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我不知道师姐的过去,但我一直察觉到师姐十分在意这些,甚至会因为这些而痛苦。”

    “我相信师姐,仅仅是因为,师姐是师姐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它由。”

    沧烟桦上前,握住了她颤抖的手。冰凉的触感自沧烟桦的掌心传回了他的心,仿佛在他的心上扎一根刺。

    “认识师姐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师姐状态如此之差。师姐愿意的话,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楚绾感到一阵又一阵温暖的灵力自她手心传了过来,仿若春天迎面扑来的一阵暖风,又好像一件在冷风中及时披上的外套。

    此时,她甚至想将一切全盘托出,但她担心那荒诞离奇的事实,会让朝夕相处的师弟以为她是个妖怪。

    楚绾的喉咙很难受。

    这么多年她努力扼制自己不去深思这件事,可是累积了多年的洪水,却在今日,因为她从来没想到的姬御道而垮了堤。

    孤独。

    大家都对她很好,可是大家对她越好,就越让她恐慌,所有的人与她永远都隔了一层薄纱,永远都是雾里看花,只因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一个穿越者。

    家电带来的熟悉感能够让她安心,她放在床头的夜灯也根本不是因为怕黑,而是想要在这异世之中营造一种她依旧活在家中的错觉。

    她不想承认她已经在原世界死了。

    “师姐?你……”

    沧烟桦愣了,他没想到楚绾的眼泪会忽然吧嗒吧嗒地往下落,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那双似乎永远都乐观向上的眸中看到了不应出现在她眼中的哀伤。他赶紧起身从拿来了一旁挂着的方巾,为楚绾沾去脸上的眼泪。

    “我想修家电。”楚绾哽咽。

    “那就修。”

    “可是姬师姐,好的器修应该什么都会。不应该只会做实用类的,还应该做点能自保的。”楚绾坐在地板上,抱膝蜷缩成了一团。“我炼不出斩魔剑。她驳回了我的拍卖会申请。”

    “姬御道?”沧烟桦想到弟子的话,再想到楚绾去了霜华峰,一切都连了起来,变得清晰明了。

    “可是师姐,”沧烟桦蹲下身子,“姬御道也炼不出电子灵宠。”

    “我依靠了外力。”楚绾把头埋在臂弯里。“我没资格和你们这些天才站在一起。”

    “天才?”沧烟桦许久未从楚绾口中听到这个词了,“什么是天才呢?”

    “就是天灵根。比如你,”楚绾抽泣,“比如姬御道。”

    “天灵根就一定优秀吗?”沧烟桦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师姐还记得这个吗?”

    楚绾点点头:“你的药。”

    “当年我被妖鬼缠上,要不是遇上了师父,恐怕我现在已经是那妖鬼的傀儡了。”

    沧烟桦掏出一个显示板:“还有这个。当时我被另一位师姐当做了偷窥狂,是师姐替我洗刷了冤屈,否则我今日站在问剑大会的台子上,身后恐怕都是一群骂声。”

    楚绾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吱声。

    “所以师姐,天灵根未必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它只是灵根,它只是身体的一部分。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也是依靠了师父和师姐你。整个虚静派,乃至整个世界,谁又能敢保证,他完全没有依靠外力呢?”

    “师姐还记得师父和秋师姐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吗?道本……”

    楚绾:“从心?”

    “是的,从心。”沧烟桦站起身子,朝楚绾伸手,“我虽不懂,但无论师姐是否要借助那所谓的外力,我都会尽我所能,协助师姐。”

    “谢谢。”楚绾将手搭在沧烟桦的手心里,借助他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

    沧烟桦摇摇头:“不必言谢,师姐已经帮了我很多次,这一次,就让我帮一帮师姐吧。”

    “好呀。”楚绾揉了揉眼睛,眼角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桃红,“那我就听你的,再提交一次拍卖会申请!”

    “好。”

    “要是通过的话,师弟你可不可以……做我的保镖?”楚绾声嘀咕,“姬御道我不能自保诶。”

    “当然可以。”看到楚绾重新焕发活力,沧烟桦也舒了眉,“师姐一定会通过的。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师父。”

    “对!我们不能屈服在姬御道的强权之下!我要上书三长老!拒绝姬御道独|裁|专|制!提倡仙门民主共和!”.

    “哎呀,我是谁这么大胆呢,原来是老五的徒弟啊。”

    楚绾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脖子,只见紫衣三长老立在她破烂的门口,手里提着个眼神飘移的温长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