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无忧……”

    陆月行忽然失了力气, 往前倾去。白昼赶忙扶住他：“主人，您没事吧？”

    他看向那灵蝶。

    其实白昼很清楚忧灵蝶为何会在这时消散。

    今日，是魔尊大人自阮心仙子仙逝后, 第一次这般放松。

    他实在是绷得太久, 太久了。

    陆月行摆摆手，眼中朦胧, 将残存的灵蝶贴在心口, 放声大笑：“阮心啊，你停留了这么久，为的便是让我放下心结, 开心地活下去，对吗？”

    陆月行泪如雨下。

    “还真像你的作风。”

    楚绾拉着沧烟桦正想回避, 却被陆月行唤了：

    “楚道友, 她既然想让我好好活着, 那我便不会辜负。”陆月行起身，“随我来。”

    楚绾与沧烟桦对视一眼, 跟了上去。

    陆月行在一个幽深的山洞前停下，洞口山石青藤覆盖。陆月行一抬手，青藤唰唰跌落。

    楚绾：“这里是……？”

    白昼俯身耳语：“是……存着阮心仙子蜡像，木傀儡……还有骸骨的地方。”

    楚绾心中一紧。

    白昼抬头：“大人，您真的决定好了吗？”

    陆月行在石门上摸着，似乎在作着某种告别：“如果不把这些东西彻底毁去……我恐怕还是会放不下的。”

    着，陆月行抬手, 掌心燃烧着跃动着的, 是黑色的火焰。

    “她也该走了。”他蹲下身子, 将干草点燃，“我欠她的……火葬。”

    白昼也垂下耳朵：“大人, 我来帮您。”

    白昼暗红色妖火与陆月行黑色的魔焰混在一起，在楚绾面前汇出一场诡美的奇观。

    她也不禁伸手，金红色的灵火犹如一缕金线，为那暗红色的花朵渡上一层金边。

    “楚道友……？”陆月行望了过来，目光中有些许惊讶。

    “你……其实可以不用……”

    “什么呢？”楚绾抬头，眸中亦有点点盈光，“阮心仙子，可是我们的正道一员啊！”

    “为她火葬，我也想出一份力……”楚绾着着，声音哑了。

    陆月行点点头。眼看着那火焰冲天

    魂归故里。

    沧烟桦想帮忙。

    但他不出火，只能原地站着，心中默默祈愿，希望阮心前辈的魂魄能够早入轮回。

    她一定能的。沧烟桦双手合十。

    那日，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吗？

    嗡

    沧烟桦睁眼，一把扑开楚绾：“师姐心！”

    楚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扑在她身上的沧烟桦发出一声嘶唤。

    滴答。

    一滴血跌落在楚绾脸上。

    “师弟？？”

    楚绾伸手，想要帮沧烟桦疗伤。沧烟桦却躲开了她的手，立即起身挡在她身前。

    “不要离我太远！”

    楚绾原地站着，不敢乱动。

    刚刚还温暖的周围气温骤降，一时间渗出湿冷的潮气。

    “你们躲好。”陆月行重击地面，形成一圈魔力罩，将白昼等人圈在里面。魔气荡起的黑红色尖石扑开，扎破了附近的每一寸土地。

    “何人竟敢在失魂谷撒野？”

    陆月行扫了一圈，未探知到任何灵力或魔气波动。

    奇怪。

    陆月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心中一凉：“不好，快散”

    他身子一僵。

    “月行~”阮心模样的木傀儡本应烧得焦黑，现在却完好无损地自火焰中爬出，环住陆月行的脖子。

    陆月行只是愣了一秒，立刻提剑朝身后刺去。

    木傀儡咔嚓裂了，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然而就是那一秒，陆月行脖子上便已被划出好长一道血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陆月行顾不上捂脖子，感到面前一阵阴风飞过，大喊：

    “沧烟桦！快念清心咒！”

    沧烟桦立刻迅速念了几遍，只是那一瞬间，他还是感到眉心一击钝痛。紧接着，浑身便难受起来。

    陆月行闪来，拉起他的手腕便开始调息。

    “不要！不要！”沧烟桦反抗起来，拼命挣扎。

    陆月行：“按住他！”

    白昼见势，双手扼住沧烟桦胳膊：“沧道友，撑”

    白昼话还没完，便感到腰间一痛，低头一看，竟是三只灵剑贯穿了他的腹部。

    “你……”白昼咳出一口血，也顾不上擦，破口大骂：“他丫的！你子怎么突然变这么强？”

    “别跟他废话，他的灵识现在被控制住了，我们只有……”

    陆月行心口一凉。

    为什么……还有四只灵剑？

    陆月行手劲一松。沧烟桦立即踹开他，三两下跳上尖锐石花，周身七只灵剑排成一圈，皆是夺目的殷红。

    “师弟……？”

    楚绾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鬼上身吗？

    陆月行飞身上前，追上了意欲逃走的沧烟桦。

    “师……”楚绾下意识地想追上去，手腕却被人扼住。

    白昼摇摇头：“楚道友，你不能追。”

    “为什么！他可是我师弟！”楚绾分神看过去，沧烟桦现在虽有七只灵剑，但似乎远远不是魔尊的对手，被得连连后退，撞在石尖上，嗷呜不止。

    “让我……让我试试……”楚绾想过去，“他到底怎么了？”

    “楚道友！”白昼似乎也十分为难，“你知道附在他灵识上的是什么吗！是旧魔尊！”

    “旧……”楚绾心中一凉。“旧魔尊，他不是早死了吗……？”

    等等。

    不对。

    旧魔尊……公孙帛的祭坛……？

    姬御道……师弟体内有东西和祭坛共振……？

    楚绾脑中思绪飞速运作。

    千岁山……千岁山的那个店二……杀阵……？活祭……？

    她想起离开无恙镇后，苏滟滟发来的传讯灵蝶。

    -

    “绾姐姐，你那师弟，好像还挺厉害的。”

    “当时我们被困那个疯狗店二的杀阵里面，好多好多红线！碰一下，手指就要流血！好疼好疼！”

    “当时我好紧张！以为我们灵兽谷的门面要殉道千岁山了呜呜呜……不过，沧师兄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将大家都救啦！”

    -

    楚绾忽然愣住了。

    引魔气引魔气，她还先前还疑惑千岁山哪来的魔气，原来引的竟然是杀阵周围的？

    那，那可都是旧魔尊秘术里遗留下来的，又纯又邪的魔气啊？

    楚绾恍惚。

    “还有归心印。”白昼皱眉，“噬念鬼一族，曾经在魔族内斗中战败，举族被上可供其他魔族驱使的归心印。这种咒术会残存在被附体过的修士身上，只不过……”

    白昼看了眼从沧烟桦：“你师弟灵脉周遭，不仅归心印很重，而且……他好像还有心魔未破。因此，比较好控制。”

    白昼拉起她：“不过不必担心，这里有魔尊大人就够了，我们快些躲一下。”

    楚绾回望沧烟桦一眼：“可是……”

    不等她完，白昼便抱起她撒腿便跑。

    “放心，不会有事。”

    白昼嘴上这么，眼睛却忍不住往沧烟桦与陆月行那边瞅。

    陆月行掰断沧烟桦一根灵剑，沧烟桦咳出一口鲜血，冷冷地看着他，露出一抹笑：

    “月行，你很有本事嘛，不过，还是等我死，你才得了这魔尊位子呢。”

    陆月行硬生生压下咳血的欲望：“……竟真的是你。”

    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经历过百年前大战的他，深知即使是眼前这号残魂，也依旧危险十足。

    “不欢迎我？”“沧烟桦”玩着灵剑，“那个叫做公孙帛的孩子可是半帮了我大忙呢。可惜还是有些笨，只聚出了我的残魂，连个身体都不给人家找，害得人家还得自己动手呢。”

    “本来是想趁着月行复活阮心的时候，趁机溜进去，接受一下月行的热恋。没想到，”“沧烟桦”了个哈欠，“你竟然把阮心的遗体给烧了。好无聊。”

    陆月行心中一紧，一阵后怕，扬剑便是一戳：“过了这么多年，你依旧变态。”

    “我就是变态啊，”“沧烟桦”跳下石台，躲开陆月行的攻击，倚在石壁上玩弄沧烟桦的手指：“不过，这具身体也不错。好年轻啊，资质又这么好，就是体内这些杂七杂八的垃圾是什么玩意儿？一点也不懂得爱护自己。”

    着，“沧烟桦”口中念动咒术，一圈紫光荡漾开来，直直反噬到陆月行身上。

    陆月行压制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你……！”

    “归~心~印~破啦！”

    他笑着，飞身转向白昼那边：“接下来，是心魔~！”

    白昼感到背后灵力波动，加快了脚步。

    然而，数只黑手般的藤条自地面翻涌而出，牢牢圈住了白昼的脖子。

    “大狗。”“沧烟桦”手指一挑，白昼便被带到半空中，挣扎不已。

    楚绾摔在了地上，也被黑藤紧紧捉住。

    “师弟！你醒醒！呃……”楚绾用手掰扯，用灵火烧黑藤，皆无济于事。

    “现在只需要……”“沧烟桦”手指在空中一滞。

    “只需要……”“沧烟桦”的手僵在空中，想往下滑，动弹不得。

    “师弟？”楚绾只感到身上黑藤一松，她落在地上，赶忙抽出零落剑，试图切断束缚白昼的黑藤。

    “好笑……竟制止我？“沧烟桦”朝下一看，瞥见了楚绾身上的碧月带。

    “原来……是苏庭的徒弟啊。”

    “沧烟桦”的眸色暗了暗，飘然落地，一步一步，走向楚绾。

    “快跑……！”白昼伸手去赶楚绾，“不要管我们！”

    楚绾：“可是……”

    她看起来……好像也跑不掉啊？

    “想跑？”“沧烟桦”手一挥，更多黑藤将想来援助的陆月行隔在另一边，一个闪身，扬起的剑气将楚绾冲翻在地。

    他抬手，剑尖抵上楚绾的脖子。

    “你师父的仇，就让你来偿吧！”

    他扬剑。

    咔！

    咔！

    咔！

    沧烟桦周身灵剑一个接一个地爆炸，扬起灵尘飞舞，在空中化作荧粉。

    剑尖在距楚绾一寸的地方停下，割断她一缕扬起的鬓发。

    沧烟桦满脸疲惫，闭眼，仰面栽在楚绾身上。

    “师……姐……”他艰难挤话，“我绝不会……让他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