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沧烟桦”眼睛直了, 手指滑过人工智能充满光泽的外壳。这具躯体衔接处接口平整，用材细腻，似乎比修真界最好的材料, 还要好上十几倍。

    他眯了眯眼：“这具躯体, 确实不错。”

    “但，我改变主意了。”“沧烟桦”抬手, 对准楚绾, “一山容不下二虎，你，还是消……”

    忽然, 他身后一僵，刚刚还静止如石的人工智能忽然伸手, 紧紧锁住他的胳膊。

    “不自……”“沧烟桦”停止言语。

    他嗅到一股异香。

    “给我醒来啊！”楚绾扑向沧烟桦, 手中握着一把点燃的香。

    是凝神香！

    “沧烟桦”立即屏住呼吸。

    然而, 凝神香的香气已经顺着沧烟桦的鼻息进入体内，直直冲上他的灵府。

    “凝神香……？”不远处的趴着的陆月行恢复意识, 抬头便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楚绾和沧烟桦。

    “楚道友接着！”

    楚绾余光一扫，伸手接住了那件防御法器。轻轻一擦，红色的灵罩便将楚绾与沧烟桦二人笼罩起来，丝丝红雾缓缓飘动，将二人笼罩其间。

    “谁要跟你灵识相接！”“沧烟桦”一咬牙，忽然眸中失去光芒，软绵绵倒在楚绾身上。

    一阵阴风从楚绾面上拂过, 径直飞向他们身后的人工智能。

    而后, 人工智能冲破灵罩, 一个飞身跳上黑藤，朝着天边蹿去。

    “终于……走了。”楚绾身子一软, 迎着怀中接住的沧烟桦，一齐倾倒下去。

    那人工智能耗费她太多灵力了。

    楚绾倒下去的时候，浑身都在作痛。

    痛啊，太痛了。

    虽然粉兔子频频劝阻，她一心坚持。可她还是没想到，会有这么疼。

    真的会躺三个月吗？三个月……都不能下床活动？不能自己吃饭，自己穿衣？

    楚绾眼睛很酸。

    但是……

    她看着怀中双眼闭合，却终于不再是那副邪魔模样的师弟。

    值得。

    红雾飘移，弥补了旧魔尊撞出的破口。

    “楚道友！”

    旧魔尊远去，纠缠白昼的黑藤也间不是他的对手。白昼三两爪将黑藤挠成碎片，朝楚绾方向奔去。

    “别靠近。”陆月行伸手拦住他，“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

    楚绾睁眼。

    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阴冷的地方。四周是灰黑色的天地，冷风卷起枯叶在地上转儿，哗哗啦啦的滚动着。

    她站起，四处量。

    凝神香已燃，按理，此处应是沧烟桦的灵府。

    她此行，也是想将师弟的心魔彻底除去，免除后患。

    天空是苍白的，笼罩着乌云。乌云背后，隐约透出一根一根红色的魔气条，盘横交错，像是树根，又像是心脏附近的血管。

    楚绾赶紧低下了头。

    师弟的灵府内，是这样的吗？

    如此阴沉、诡异……

    楚绾抱紧胳膊。

    所以，师弟才会对她灵府内所看到的东西那般惊讶？

    她的灵府有……呃，蓝天白云一所医院还有卖馄饨的……？

    楚绾摇摇头，将有的没的想法抛之脑后。在摸清师弟的心魔是何之前，她始终不应放松警惕。

    她抬头转了一圈。这灵府的一头，是黑不见底的黑雾，隐隐约约能看出些树枝来。而另一边，则发白发亮。

    楚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黑雾。

    那流动的雾气仿佛黑色的海洋，海浪中翻涌着发光的星星，和荧着彩光宝石。

    诡异……而又，引人深究。

    楚绾鬼使神差般，朝着那黑雾伸手。

    “师姐！”

    楚绾茫然回头，一袭天蓝色道袍的沧烟桦用剑一挥，几只黑色的手臂从黑雾中落下，跌在地上，枯萎不见。

    沧烟桦又拉起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一边。

    “呼……好险。”沧烟桦抹了把额头，牵起楚绾的两只手仔细量，“师姐有没有受伤啊？是我不好，让师姐担心了。”

    楚绾呆呆地看他。

    “怎么了，师姐？”沧烟桦笑着，腼腆而又不好意思，一双眼睛不敢看她。却被楚绾一把抱住。

    “你没事！我以为……我以为你……”楚绾扫了眼黑雾，又低下头，将怀中人紧紧搂住，“我好怕。”

    “……”沧烟桦愣了一瞬，伸手，轻轻贴在她背上。

    “我没事的。放心吧师姐，我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我们赶紧出去，旧魔尊还……”楚绾拉他，却拉不动。

    “师弟？”楚绾回头，上下量沧烟桦一眼，瞥见他身上的道袍正在缓缓化作白色的粉尘。随着阴风，吹散在地上。

    “师弟？！”楚绾按住破碎处，可那粉尘还是如流沙一般，从她指缝飞出，“不要。”

    沧烟桦将她的手从破碎处拉回，双手握住：“别怕，我……暂时死不了。”

    他低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师姐能来这里，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是……”

    他的眼睛瞥向另一边，其间有水光闪烁：“我真的，值得师姐救吗？”

    “……？”楚绾揪住他衣领，“你在什么蠢话？我不是已经表……”

    楚绾面上一红，硬生生拐了个弯：“我当然要救你！不然我来这里干嘛！观光吗？快点告诉我你的心结啊！”

    沧烟桦却提剑，挡在楚绾面前，目光执拗：“不。我绝不会让师姐知道。”

    楚绾：？

    对啊，这里是灵府。师弟有心魔。那这个“沧烟桦”，很大几率是被心魔影响过后的产物。

    楚绾尝试探头，沧烟桦的剑直直指上她的脖子：“出去。”

    “要是我不呢？”楚绾大了胆子，扑住他的胳膊。“我就不走，你把我怎样？”

    沧烟桦皱眉抖她：“这是我的灵府！……！？”

    楚绾将脸贴在他胸口，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脸颊变得好烫好烫，但感到沧烟桦拿剑的手没有挥下来，她索性两眼一闭，拼了。

    “你要赶我走吗？”

    “……”沧烟桦垂眸。怀中的人儿此时仿若撒娇的猫，对他又贴又蹭。楚绾柔顺的黑发在他下巴上扫来扫去，酥酥痒痒的感觉直击骨髓深处。

    红霞爬上他的耳垂：“放开。”

    楚绾深感此举有用，顾不上脸上烫热：“不、不放！”

    沧烟桦抬手一个灵力罩，将她包裹起来，直接送走。

    “我不走！”楚绾戳破灵力罩，从空中坠下，“傻蛋师弟！你过你会一直陪我，这时候推开我是什么意思！！”

    沧烟桦眸色一亮，蒙着眸臼恃広光的水雾骤然一动，如同肥皂泡在一瞬间破裂，露出其后的些许惊讶来。

    “师姐，危险！”他大喊。

    楚绾一看，她坠下的落脚点不偏不倚，就是刚才充满魅惑的黑雾丛林。

    要死了！

    楚绾下意识闭眼，却感到身下一暖。沧烟桦一个飞身，在空中将她接住，飘飘然平缓落地。

    “抱歉师姐，我刚刚……”沧烟桦将她放下，偏过头去，“有些神志不清。还请师姐不要记在心上。”

    “没事没事呀……”楚绾也侧过头，“我不会记在心上的！你也不要记在心上！”

    就是希望师弟不要有她刚才贴贴蹭蹭的记忆啊！

    羞死人了！

    “所以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呢？”楚绾量一番沧烟桦，“我看你现在挺正常的，也没什么大问题呀？”

    沧烟桦轻叹：“师姐当真想知道？”

    楚绾：“当然！你都看过我的了，我们应当互相知晓，这样才算扯平。”

    沧烟桦抬手，指向灵府亮光处。

    “在那边。”

    楚绾顺势望去。在她目光与那白点接触的一瞬间，冲天的锣鼓，嘈杂的人声，震耳的爆竹，纷纷朝她涌来。

    楚绾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她才发现那些声音并不是通过耳朵让她听见，而是直接灌进了她的灵识。

    “师姐不要勉强。”沧烟桦掌心凝聚微光，为她输了些灵力。他的眸色暗了暗：“或许，我们可以不过去。”

    楚绾调整呼吸，朝那光亮处坚定走去：“必须去。”

    在她踏步的一瞬间，眼前场景变化。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府邸，许多建筑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只留下一块门匾，勉强露出两个字

    沧府。

    “这里是……”楚绾正愣着，一张黄纸在她面前纷飞，直直向她扑来。沧烟桦赶在她身后前伸手一捉，将其扔在了一边。

    楚绾扫了眼。

    ……纸钱？

    她抬头，一座暗红色的轿子停在沧府门口，周围无人，空有红色布幔随风而动。

    “轿子里……是谁？”她问。

    “没有人，是座空轿。”沧烟桦握紧她的手，“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别处吧。”

    沧烟桦拉起她就走。

    “师弟……”楚绾忍不住了，“这儿，是你家吗？”

    沧烟桦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握住楚绾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最终，在一处坟包处停了下来。

    楚绾心中一惊。

    坟包的前方跪着一位身着丧服的少年。那丧服已经粘了泥土，染了水痕，失去了洁白的颜色。而少年的怀中，抱着数不清的黄色纸钱。他正在一把一把地，将其洒向坟前的火苗。

    那漫天的纸钱，便是由少年面前的火堆中飞起，于天空中飘荡。

    似乎是发觉有人过来了，少年拾掇好凌乱的纸钱，转身，站起。

    他的眸中没有一丝光亮，是无尽的黑。

    楚绾认出了他。

    他，是幼年的沧烟桦。

    幼年沧烟桦抬头，一举一动如没有生命的牵线木偶。

    楚绾这才发现，幼年沧烟桦的身体与黑色的树藤黏在了一起，他的四肢，悉数被那黑色枝条束缚。

    “师姐……”他语气委屈，抬起与树枝生在一起的胳膊，“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