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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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晚饭, 周严果还是没走,姚思睦进出书房几趟,他坐在阅读椅上, 这回倒是真的拿了本书在看。

    “晚饭吃什么?”她问。

    “随便。”

    “那我叫外卖了。”

    他头也没抬,也没回她。

    姚思睦从手机里调出附近餐厅的菜单, 递给他, “看看你要吃什么?”

    他推开她的手,“随便。”

    姚思睦故意当着他的面, 拨出餐厅的电话,“喂, 你们有没有套餐?……四种套餐?”她看了刚刚翻页的周严果一眼,又继续道,“……要两个双数套餐, 给我送到……”

    挂掉电话,周严果抬头瞥她一眼,“为什么是双数套餐?”

    “你不是强调要随便么?总共4种套餐, 我们两个人, 在我订餐的时间内,你没翻页就点单数, 你翻页了就点双数,”姚思睦把手揣回口袋, “够随便了吧。”

    她完, 看也没看他就出去了。

    周严果一直等她走出门外, 才合上书, 自言自语道:“这个办法不错。”

    外卖送来,周严果走到餐厅,刚拉开椅子坐下, 手机就响了,他点开手机,拿起筷子,一边看手机,一边竖起筷子伸到碗里一戳——

    没戳动,他又戳了一下,碗被戳翻了,他急忙退开,眼睛才这看向桌面,碗翻了,里面的米粒却没有洒出来,还像山似的堆在碗口。

    餐厅响起笑声,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摆到他面前,姚思睦乐不可支地:“这碗才是真的,哈哈哈哈哈,让你一直看手机——”

    “啪!”筷子扔到桌上,周严果的脸色铁青,踢开椅子走出餐厅,进了书房没两分钟,拎着他的笔记本,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向电梯。

    姚思睦假惺惺地追出去挽留,“别生气啊,跟你开个玩笑,吃完饭了再走——”

    “开玩笑?”他带着怒气转身,“回去跟你青梅竹马的放牛娃开个够。”

    姚思睦望着关上的电梯门,撇了撇嘴,这脾气,也就能找个跟他钱结婚的女人。

    她回到餐厅,拿起筷子,把热气腾腾的米饭拨进嘴里,望着桌上的菜,瞄了一眼空椅子,又拨了一口饭。

    吃完饭,扔了垃圾,她才走进书房,反锁了门。

    电脑输入密码,调出昨天的交易曲线,无论是买入到卖出之前的各个股票波动性相近,还是每次交易的成功率和平均收益,都和之前测试的数据接近。

    中断了三个月,她的算法无论是容量、计算时间、收益率都达到了一个平衡。

    她立即给夏文森发了消息:下周选市场平稳的一天,用电脑上的算法交易。另外在澳洲完成三笔支出:价值1500万以上男式手表,3000万的House,一百亩土地。

    周末,传得最广泛的三条道消息,一是周严果出现在了韩念初的新年宴请上,两方似乎都有意缓合关系;二是因为周严果的女伴在宴会上受了伤,双方又因此翻脸。

    第三条,周严果冲冠一怒的女人是个乡下丫头。

    贺君霖魂不守舍地坐在闾家的餐桌上,耳边响着闾景松仿佛烟熏火燎了几十年的苍老无力的声音,“听就是一个乡下丫头,被月季花刺划了点伤口……”

    听到月季花刺划过的伤口,贺君霖眼前又闪过那一幕,月季花枝按在胳膊上用力一划,雪白的胳膊冒出鲜红的血珠,那丫头对自己真狠!

    就为了威胁他,跟他彻底断绝关系?

    她就那么恨他!自甘堕落地姘上周严果,也是为了报复他?

    “你们那天晚上见到那个女人了吗?”闾景松问。

    “见过,”闾瑶那天根本没敢直视人家,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但她仍要刻薄地,“看起来可高傲了,没想到是个村姑。”

    “村姑也麻雀变凤凰了。周严果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的,韩念初解释了也不信,现在双方都在查——”闾景松又道,“周严果的性格不用了,真要有这么个人,找出来是没活路了,韩念初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也会找到这个人,给周严果一个交代。”

    贺君霖的手一抖,筷子摔在地上,耳边嗡嗡地回响着姚思睦那天晚上的话:如果你和你的宝贝未婚妻不认识我,这伤就是我不心的……

    他瞬间明白了,为了讨好周严果,她对周严果肯定隐藏了过去的那段感情。

    从闾家出来,他浑浑噩噩地上车,闾瑶扶着车门,头探进来亲了他一下:“路上心。”

    贺君霖勉强笑了一下,抬头看到她的脸,五官精致妩媚,性格脾气都好,无论他什么都会顺着,这么多年,他温柔体贴地照顾姚思睦,她却默默地苦恋着他。

    既然都决定了要对她好,就不应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管姚思睦现在过得如何,傍上周严果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既然不让他,他就假装不知道。

    他伸手摸了一下闾瑶的脸,“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车灯照着僻静的道路,他的眼前不断闪过那晚的惊鸿一瞥,张扬的红裙衬着雪白的肌肤,纤细修长的脖颈,随意垂落的几缕发丝——

    他一脚将刹车踩到底,冲出去的身体被安全带缚紧,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他又想起七年前,闾瑶生日聚会的院子里,她一个人坐在离大伙很远的地方,落寞地把双手支在膝盖上,似乎在擦眼睛。

    “只有成绩好的怪胎!”有人开了个头,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她她见过熊。”

    “见过熊了还能活着?”

    “她还杀羊的时候,她拿盆接过羊血。”

    “呃……真恶心!”

    “她的话不能信,之前我暑假去找她玩,她她暑假都在美国,一会儿乡下,一会儿美国,感觉她为了显得自己特别,什么谎都扯。”

    贺君霖看向那两个跟闾瑶关系很好的女生,有段时间她们似乎也经常跟姚思睦在一起,看着关系还不错,怎么转头就这样人家?

    “闾瑶,你为什么要请她啊?”其中一个女人问闾瑶。

    “对啊,来了又不跟我们一起玩,搞得自己多特立独行一样的。”

    “你们不要这样她,”闾瑶,“姚思睦就是喜欢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她没有看不起我们。”

    “哼!假清高,就是瞧不起人。”

    闾瑶尴尬地转移话题,问他:“贺君霖,你准备考哪所学校?”

    贺君霖还没回答,一个女生道:“他还用,肯定是最好两所的学校。”

    “那你不就有很大的可能跟姚思睦一所学校了吗?”

    “还没考呢,谁得准。”他着又看向那个远远的身影,心里闪过强烈的嫉妒,还没毕业,就已经被最好的学校抢着定了,高三大家都在拼命复习,只有她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

    烧烤炉前的厨师把烤好的肉排和蔬菜端过来,一抢而空,大伙谁也没有叫她过来吃。

    他拿起一瓶橙汁,走到她旁边,把橙汁递给她,“不过去吃东西吗?”

    她直起上身,指勾着眼镜,接过他的橙汁,“谢谢!我的眼睛有点难受,受不了烟熏,你去吃吧。”

    他看着那张拿掉了眼镜的巴掌脸,一时惊讶得不出话。

    那天晚上,他睡觉梦到了那张秀气漂亮的脸蛋,那张脸跟他的梦一样不为外人所知,只有他一个人为此辗转反侧,牵肠挂肚。

    后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姚思睦纠缠他,只有他知道,那些年他有多爱姚思睦,爱到晚上坐飞机去看一眼正在竞赛的她,又坐早班飞机回来上课。

    爱到送她去机场,笑着对走进安检的她挥手,转过身便钻到卫生间哭。

    他明明就确定了一定会娶她,一定会跟她过一辈子,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前越来越多的争吵,越来越多的痛苦,越来越疏远……

    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不爱她。

    自从她两年前圣诞节回国,遇到他跟闾瑶出去吃了饭,无论他怎么解释,闾瑶只是陪他去给她挑礼物,他请吃饭也只是为了感谢,但她还是狠狠扇了闾瑶一个耳光,把水泼到他脸上,然后悄无声息回了波士顿。

    那次他们并没有分手,她还会回邮件,接电话,但永远会揪住那件事不放,他们的每次聊天都充斥着她的冷嘲热讽。

    他很累,他知道她也厌倦了。

    两年没见,他一直在感情中痛苦地纠结,所有人都劝他放弃,他也逐渐接受了温顺体贴的闾瑶,以为真的不爱她了。

    但那天晚上认出她的那刻,他就知道,不管那段感情不管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他依然放不下。

    他永远也放不下那个指勾着眼镜的她,和抬起头来看他的那张脸。

    凌四点,偏僻无人的街道,一个削瘦的年轻男人醉熏熏地从楼道里走出来,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摇摇晃晃地走到路口,越过倚着栏杆抽烟的两个男人。

    他睁开熏然半闭的双眸,踩上斑马线。一辆黄色的中巴车疾速开来,车灯的强光射着他瞳孔骤然紧缩的眼睛,“乒乓”一声巨响,削瘦的身体飞出十米远。

    抽烟的男人急忙扔掉半截烟,刚跨出一步,旁边的男人不动声色地伸手挡住他,两人看了看四周,见马路对面的另外两个男人若无其事地搭着肩离开,他们也悄然地拐到另一条路上。

    黑色车辆加速驶离,马路上只剩下那具在血汩里剧烈抽搐后静止的身体。

    早上九点,周严果坐进车里,刘锡明随之坐进来,关上车门低声道:“孔炎被车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