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惊怒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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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念初剜她一眼, 走到门边,朝空无一人的客厅确认了一眼,才低声道:“我们在这个问题吗?你知道张友辉有你的算法, 他不可能亏光,他亏10%, 能有多少到你的口袋?”

    “现在没法算, 5%最多了。”姚思睦清晰地道。

    “这也值得你赌上三倍身家?”

    姚思睦撑着案台,半晌才转过身, “张友辉跟你想的一样,谁都跟你想的一样, 身家一样的情况下,我不会为了赚那些钱冒那么大风险,明白吗?”她顿了顿, “但是,既然是我的算法,我就能让他拿到算法也没用。”

    韩念初怔了片刻, 仍是摇摇头, “这件事我要考虑。”

    姚思睦提醒她,“我可以跟你保证, 无论我输或是赢,这件事结束, 最大的受益者是你老公, 而一旦我输了, 算法就是你的了。”

    “就没人管得了你吗?”韩念初, “你爸妈呢?要是你负债累累,他们怎么办?”

    “如果一直有人为了我的算法想要置我于死地,”姚思睦, “他们就只能一直藏着。”

    韩念初瞪着她半晌,把头发拨到耳后,没有话。

    姚思睦低头深吸一口气,摊摊手:“好了,我们没必要争执。你要考虑多久?”

    “三天。”

    姚思睦算了算时间,“还剩半个月过年,如果你不同意,只需要留一周的时间给我调集资金。”

    韩念初睨她一眼,犹生气地:“赌鬼!”

    姚思睦丢给她个白眼,“胆鬼!”

    “吃不吃水果?”

    “我要葡萄。”

    “自己洗。”

    何谨修往周严果面前的杯子倒满茶,两人聊了几句公事,才把话题转到闲聊上。

    “那天晚上很抱歉,”他靠在椅子上,“宋姐突然按我家门铃,阿念不放心她,我才给你了电话。”

    周严果毫不在意地:“该道歉的是我,她最擅长制造麻烦。”

    何谨修意外地看他一眼,不可一世的周严果居然会替一个女人道歉,想到那位宋姐的身份,忽然就勾起了何谨修对周严果的一丝同理心。

    他决定好心点拨一下,“宋姐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性格也是少见的直爽,阿念跟她很投缘。”

    言下之意是提醒周严果,以他老婆的身份地位,能跟一个乡下丫头投缘,明那肯定不是一个真正的乡下丫头。

    姚思睦从进门起就没有丝毫局促,知道韩念初亲自下厨也没有表现出诚惶诚恐或是受宠若惊,这份从容,周严果竟然一点没觉得意外。

    周严果当然也有他的道理,“不是她大方,是她缺心眼儿,没见过世面,自然就不懂分寸。”不然能有眼无珠地在乡下狠宰他。

    何谨修不知其中曲折,更为迂回地道:“我跟阿念在一起一个星期就决定娶她了。”

    周严果心里划过一丝古怪,怎么就到他们的恋爱史了,他没什么兴趣,但语气仍表示出期待,“哦?”

    “她那时候读大四,很寒酸,一个冬天就一件黑色的羽绒,”何谨修,“谁能想到她刚毕业就做出那个让凌云科技能吃二十年老本的模型。”

    周严果越发觉得古怪,依旧生硬地捧场,“明你有眼光。”

    “男人有时候得对自己的眼光自信点,”何谨修,“你会被一个女人吸引,即使这个女人看起来多么不堪,也一定有她的非凡之处。”

    “嗯……”周严果端起茶,遮住一脸的不自在,夸完老婆夸自己,就算是闲扯,也太奇怪了。

    何谨修尴尬地喝茶,点到为止,哪天周严果要知道真相,今天的谈话就够他用来堵死周严果的兴师问罪了。

    “她们应该收拾好了,我们下楼吧。”他放下茶杯。

    周严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随着何谨修走到楼下,就看到韩念初跟他那个乡下丫头端着两盘水果,笑笑地从厨房出来。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何谨修刚的话,你会被一个女人吸引,即使这个女人看起来多么不堪,也一定有她的非凡之处。

    就算韩念初为人再亲和,可她跟一个乡下丫头什么能得那么开心?

    所以这丫头的非凡之处在哪里?

    什么环境下,面对什么人都无法无天言行无状吗?

    四人分别在沙发上坐着,何谨修一边聊天,一边剥了葡萄皮,放进韩念初面前干净的空碗里。周严果坐着没动,也没话,已经表现出要告辞的意思。

    姚思睦剥了四五颗葡萄吃完,看着那两口子的亲昵,又觑一眼沉默的周严果,放到嘴边的葡萄又拿下来,坐到周严果的沙发扶手上,喂他嘴边。

    周严果不张嘴,冷冷睨着她。

    姚思睦从善如流地塞进自己嘴里,对韩念初:“很甜,哪买的?”

    “楼下超市。”

    “刚洗的时候就发现太大串了,”姚思睦,“我一个人吃不完放坏了可惜。”

    何谨修跟韩念初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她是要挑事儿了,谁也没接她的话。

    周严果依然不答理她。

    姚思睦得寸进尺,“我们得走了,他家住哪儿不知道,保不齐很远——”

    她话还没完,被周严果一把从扶手拽下来,扑到他腿上,她刚爬起来坐稳,没剥皮的葡萄塞她嘴里,“吃东西别话。”

    姚思睦冷脸嚼着葡萄,皮吐出到纸上,包好扔到垃圾筒里,对韩念初跟何谨修道:“我先回去了。”

    何谨修和韩念初同时站起来,“好,早点休息。”

    “谢谢你们的招待!”姚思睦走到电梯前,露出一个微笑,“改天等你们有空了,再请你们——不过,要先等我有自己的房子,寄人篱下有点不方便——”

    话到一半,周严果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拽进了电梯,“改天再聊。”

    何谨修跟韩念初修为极深,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熟视无睹,脸上挂着假笑,“改天聊。”

    电梯门关上,姚思睦猛地扯回自己的领子,脸朝着电梯生闷气。

    “喝多了,还是磕药了?”周严果冷冷地问。

    “我哪句话的不是事实?”姚思睦完,悲从中来,句句都是事实,幸福是别人的,不幸是自己的。

    “事实?”周严果问,“我给过你机会没有?”

    “机会?”姚思睦差点跳起来,攥紧拳头才没一巴掌呼他脸上,“给你当生育工具的机会?”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滚!”姚思睦眼眶一热,她抬起手才摸到脸上湿湿的,手放到眼前,指尖上泛着水光,她既惊又怒地吼道,“你滚!”

    她竟然为这个混蛋流泪!

    跨出电梯,踢开鞋子,她转身用模糊的视线望着紧闭的电梯门。

    电梯下沉到地下车库,周严果坐进车里,点火后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地库。

    车开到酒店门口,等待停车的服务员站在车旁边,硬着头皮对脸色铁青的周严果挤出一个微笑,“周先生,晚上好!”

    周严果拎起风衣下车,一张酝酿着暴风雨的脸穿过大堂,无视了所有的问好。

    经理追着他的步子,赶在他前面替他按了电梯,“晚上好,周先生!一会儿您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你离我远点。”周严果冷睨他一眼,走进电梯。

    经理冒死进来,替他刷了卡,按了顶楼,“那就不扰您了!”完又退完了出去。

    周严果透过电梯门缝看到经理那张笑意盈人的脸,越发的烦躁,这股烦躁持续到他进房间。

    进门他扔开风衣,走出落地长窗,站在露台栏杆前望着万千灯火,脑子里又浮出她的眼泪从眼角滚落的那一瞬间。

    他看得清清楚楚,一开始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火冒三丈地跟他吵,手指抹到泪水后才由惊转怒。

    那只狡猾的狐狸,一次真情流露后的反应,就暴露了从前多少次都是虚情假意骗他。

    她的反应,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但凡对他动了一点真感情,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转身回到房间,抓起台灯抛到墙上,置物架上的雕塑,酒杯,酒瓶,能砸碎的都砸了个七七八八。

    跨过地上的狼籍,他拎起床头的电话听筒,沉着地道:“给我换个房间。”

    夜晚的工业区,工厂大门外的道路上挤占了流动地摊,三轮车上架着灶和锅,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面汤,热汽飘向昏暗的路灯。

    大门对街的便利商店门口,地上堆着雪糕纸,烟盒等垃圾,闾景松坐在马扎上掏出一根烟,空烟盒随手扔到那堆垃圾里。

    点燃烟刚抽了一口,大门里开出一辆黑色奔驰E级车,他扔了烟横过马路,奔驰急刹,他的啤酒肚顶着车头。

    “余树青,你他妈给我下车!”他愤怒地喊道,摊贩和工人都看过来。

    驾驶座上的人脸上闪过一抹懊恼,无奈地推开车门下车,脸上堆起笑喊道:“老闾!”

    “躲啊!我他妈看你躲到哪!”闾景松揪着他夹克的衣领咒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老闾,有话话,”余树青倒不怕他,镇定地踮起脚,“别动手!”

    工厂的保安见这架势,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闾景松识时务地松开了手,余树青扯回衣领,抚平整了才:“进去喝茶?”

    “我跟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人喝什么茶?”闾景松,“就在这里,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余树青老成地笑了笑,指着被树冠遮得一片昏暗的马路对面,“去那,老闾,我这是照顾你的面子,大庭广众有些话出来不好听。”

    闾景松瞅了瞅保安,掉过脑袋过了马路。

    余树青给保安递了个眼色,跟着过了马路,踩上路肩,他才道:“老闾,这事儿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订单是不是你下的?我的工人加班加点给你赶出货,你不要就不要,转去要了别人家的。”闾景松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我指着你那回款还银行利息,给工人发工资,你他妈不要就是逼我去跳楼。”

    “我为什么还会给你下订单?”余树青语重心长地,“自从你胡搞后,还有几个客户跟你合作的?你那厂子的情况,随时可能供不上货,我也有客户,一次出问题,我就被你连累了。我顶着风险没换供应商,看的是不是十几年的交情?”

    闾景松气哼哼地没话。

    余青树又接着道:“我们做实业的,你也知道多不容易,现金流转不过来的情况每个月来一次,你你本来干得好好的,都上市了,你为什么要去跟那些人混,相信什么内幕消息,把自己玩死了。现在你这情况,真的怪不得别人。”

    “我他妈玩死自己,就是你背信弃义,捅我刀的理由?”

    “我有什么办法?我这厂子也是苦撑,”余树青,“我踏踏实实经营二十多年,房租上涨,原材料上涨,工人工资上涨,利润越来越低,不开新的生产线,不扩大产能,我接不到订单;开了新的生产线,就得跟银行贷款,每个月那点利润都用来还利息。到底,我的情况能比你好多少?”

    闾景松鼻子喷出一口气,“你还是个人的话,我那批货,你找个厂子给我接手了,不然我天天上你这儿来喝茶。”

    余青树掏出烟,分给闾景松一支,又给他点火。

    火光一闪,闾景松浑浊的眼睛淌出泪,他吸了口烟,抹了把脸,“我跟你心里话,上杠杆炒股那次,我是鬼迷了心窍,你知道我一块电池纯利多少?三毛钱!看到别人不养工人不买设备,喝酒聊天听个消息,几天时间,几千万滚进口袋,我得卖出多少电池才能赚到那几千万?”

    “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怎么敢去跟他们玩?”

    闾景松又擦了擦眼睛,吸着鼻子:“我本来也是想赚一笔,瑶瑶能多点嫁妆,哪想到就爆仓了。”

    “唉!”余青树夹着烟狠狠地嘬了几口,烟头扔到地上踩灭,耳畔响起那人的威胁:你拒绝我,或是给他透露风声,就可能是你的客户拿到30%的补贴。

    他又用力跺了一脚已经熄灭的烟头,“实话告诉你,你那批电池没人敢接!”

    “什么意思?”

    余青树脸上闪过懊悔,吱唔地道:“没什么,你听我的就行了,做好是最坏的算,银行的借款,你能跑多少跑多少。”

    闾景松又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快!”

    隔路观望的保安见状要冲过来,余青树对他们摆摆手,抓住闾景松的手腕猛地推开,“我他妈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咒骂完,豁出去道,“最后给你指条明路,有人要搞你,想想你得罪过什么人,去求人家放你一马,否则谁也帮不到你。”

    闾景松冷静下来,苦思半晌,摇摇头:“没有,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怎么会得罪人。”

    余青树肯定地:“有,你回去好好想想,是我们谁都惹不起,玩不过的人。”

    闾景松僵立着,仍是一脸茫然。

    余青树掏出车钥匙,“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能帮就帮。老闾,我是冒着风险跟你这些。对你,我也是仁至义尽了,别再为难我。”

    他完,胸口堵得发慌,踩下路肩,朝着车走去。

    “找你的是什么人?”闾景松在他身后问。

    余青树顿住步子,静立良久,才开口道:“离钱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