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海边气温低的离奇。

    黄昏一至，冷风就吹透了海边游客的身躯。

    深蓝色的海面上，有个长发微卷的女孩跃身而下，蓝粉色的尾巴拍在海面上激起层层水波。

    海面很快恢复了平静，而静谧的水面下有人，哦不，人鱼正在游往岸边。

    韩鱼摆动尾巴，身躯像一只离弦的箭，穿破海水接近岸边。

    几天前，她在海上捡到一个昏迷的男人。左右没找到轮船，她只好把人类拖到岛上，还用人类救人方法给他按了一通。

    也算尽了鱼力。

    左等右等这人还是昏迷着。

    多半是死了。

    韩鱼断定，便抛下这人跑去玩了。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等她回来，不但人没了，她放在贝壳里的鱼珠也没了！！

    只有一张飘落到石头缝里的人类纸片，字迹被海水模糊只能看到都城两个字。

    没有鱼珠，她就不能长时间潜海。海底那些美食，她再也吃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的食物！

    熬了几天，她一咬牙决定上岸找鱼珠去。

    ……

    “海琴影视城。”

    韩鱼站在高大的木质牌匾前，眼中闪过欣喜。

    找到了。

    她上岸后频繁听人提起这个地方，每天都会招工，还提供免费午饭。

    摸摸饿扁的肚子，她抬腿走进去。

    影视城一进大门，正对面建了一个本人高的台子，台前零零散散围了不少人。

    韩鱼量他们一圈，脸上都是焦急等待的神情。

    看来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来工的。

    她看别人的时候，其他人也在暗地里量她。

    眼前这陌生的女孩身穿精致的蕾丝刺绣连衣裙，只是颜色有些黯淡，约么是压箱底的好衣裳。

    一副娇俏的身量，脸蛋白皙稚嫩、目光清澈见底，容貌精致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艳丽又不清淡。

    好一个赏心悦目的清纯少女。

    韩鱼感受到四处的目光，故作镇定地缓步向前，暗中想了一圈她也没露出什么鱼尾巴。

    这些人看她干嘛。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走到台上，扯着嗓门大喊。

    “来三男三女补位，200块，有证的来！”

    韩鱼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人各异的神情全都亢奋起来，一拥而上。

    “导演我行！干啥都行！”

    “我也行。”

    “导演看我，我长得帅。”

    “导演我一米八。”

    “我要一百八就行！”

    “唉，不带内卷的！”

    开始招工了吗？证是什么东西？

    懵懵的韩鱼顺着人群不知不觉被推到了台前，左右观察才发现很多人手里拿着个绿色的本本。

    原来有证才能工，她眉头一皱，为自己饿扁的肚子担忧起来。

    招工的青年举起手维持秩序，他是剧组的场务，被这么多人围着毫不怯场。

    他扫视一圈随手挑了几个人，目光移动到韩鱼这里时眼中闪过惊艳。

    凭这相貌，去试镜女配都行！

    “最后一个就你了！”

    韩鱼点了下自己柔软的脸，不确定地问。

    “是我吗？”

    青年被她呆萌的样子逗乐，连连点头。

    “对对对。”

    韩鱼先是绽开欢喜的笑意，随后眼珠转了转，皱起脸问：“可是，我没有证呢。”

    虽然想赚钱，可她不能骗人吧。

    按没有演员证一般是不用的，青年转念一想，难得有这种条件的群演，破次例也没事。

    “你先进组，证以后补上。”

    这话一出，引来四周羡慕的目光。这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他们一向有证都被挑来挑去。

    韩鱼开心地跟上去，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工作。

    青年带着他们一路往剧组走去，给他们详细地讲解着。

    “这场戏啊……待会你们站在那儿低着头，尽量表情害怕一些。这几个没有台词，但是有正脸，你们是走大运了。”

    这几个人被找来是因为导演临时想加一场戏，这在群演的工作里可算是美差。

    韩鱼好奇地看着周围，很多人拿着纸条声情并茂地练习着，还有人被一群人围着反反复复一句话。

    拍戏，好像就是把自己当成别人。

    听这个叫执行助理的人讲解了一番，韩鱼暗忖这个活好像挺好干的。

    刚才路边的包子两块钱一个，两百能买100个包子。

    干一天，她能吃两天。

    韩鱼瞬间精神奕奕，昂首挺胸跟着他们往片场去。

    片场可谓热闹非凡，群演在露天的长桌子旁化着妆，工作人员忙碌地奔波在各处，呼喊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助理把他们拉到一处角落的帐篷前，对着里边喊：“黄导，我选好人了。”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下巴上留了撮胡子的中年人走出来。

    这人脸盘大得很，略的五官挤在脸盘中间透出分喜感。

    他量一圈新来的群演，眼中精光一闪。

    “还成，你们先去等着。这丫头衣服不行，过来我跟你下换哪套。”

    他指的正是韩鱼。

    助理招呼着其他人去摄影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韩鱼。

    这女孩在一群灰头土脸的群演里格外乍眼，也不知道……

    其他人离开后，大脸盘的黄总上下扫视韩鱼，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家庭条件不错吧，怎么跑这里来当群演呢？”

    韩鱼穿了件妈妈留下的刺绣蕾丝裙，配上她稚嫩纯真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是富裕家庭的娇养女儿。

    多多错。

    她想到妈妈写的这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他猜的果然没错，黄导摸着下巴上稀少的胡须：“凭你这样貌，也确实该有成名的理想。”

    理想是什么，能吃吗。

    韩鱼扁扁的肚子翻滚了下，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两菜两肉的饭盒。

    “但是现在这年代，要想从群演出头，可是难上加难啊。想必你也不是为了一天200块钱来的。”

    二百确实不太多，她还要去都城找人，肯定处处花钱。

    这么想着韩鱼表情有些沮丧。

    黄导了然，他眯眼看向眼前女孩凹凸有致的曲线，终于露出一丝垂涎。

    “叔叔一向喜欢提携后辈，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跟我提。”

    手握权力，就难免要做弄一番。

    便是不成，也不怕。

    娱乐圈自有它的规则，走出门去各个都是一派道貌岸然，一个的群演什么谁会听呢。

    他气定神闲地等着她或是欣喜地抓住机会，或是义正言辞拒绝再费番口舌。

    谁知道，韩鱼一开口。

    “那我中午可以吃两个盒饭吗？”

    她正经八百地问。

    黄导嘴角抽搐两下，恼意窜上脸皮。

    他认定这女孩是装疯卖傻想蒙混过去，便冷笑一声。

    “不听我的，一份盒饭你都吃不上！”

    一边着，他按捺不住上前来想捏住韩鱼的手腕。

    想想马上要捏住她纤柔细腻的手腕，黄导心里一阵激荡。

    “我剧组里还有个有台词的角色，你……”

    韩鱼眉头一皱，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她不喜欢陌生人接近。

    虽然没听懂他想做什么，但他笑得怪异的表情让她很不舒服。

    韩鱼眼珠转转，露出无辜的神情：“我要去拍戏赚钱啦。”

    黄导看看抓空的手，脸色阴沉下来：“我看你是不想在影视城混了。”

    着他还想上前来钳住她的手腕，韩鱼右腿蓄力盯住他的动作，就等他继续往前给他一脚。

    “今天运气不错，”

    忽然有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忽然从帐篷后边走出来。

    黄导眯眼看过去。

    这人身材高挑略微削瘦，板寸的发型让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显立体。

    “也不知道‘知名剧组导演片场潜规则’的录音能卖多少钱。”

    韩厉随手晃了晃手里的灰色录音笔，悠然道。

    黄导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人，别多管闲事。”

    韩厉逆光站着，秋日暖黄色的日光给他渡了一圈金光，活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可他一开口，恨得黄导牙痒痒。

    “看不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糟老头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还想为祸人间而已。”韩厉嗤笑。

    一个词一个词砸过来。

    黄导气得胸膛起伏，却忌惮他手里的录音笔，阴沉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他狠狠看了两人几眼，把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但凡他们还在海琴混，走着瞧。

    韩厉转身就走，呆站着消化他那一串词的韩鱼连忙跟上去。

    她看明白了，这个凶巴巴的高个是帮她呢。

    潜规则一听就不是好事。

    走出影视城，韩厉把伪装了一把录音笔的2B自动铅笔放进口袋。

    顺手拿出一根深蓝色的香烟点燃。清淡的烟气袅袅升起，他夹着烟在鼻间停留片刻，醇和的味道涌入。

    他转身量身后的女孩。

    身材玲珑有致，一头黑色的柔顺卷发，明眸善睐中带着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好苗子。

    “没脑子趁早回家，别作什么一举成名的美梦。”他讥讽地勾起唇角。

    娱乐圈这摊浑水，她这种单纯到一眼能看透的孩被生吞了骨头都意识不到。

    无故被骂，韩鱼忿忿地瞅他一眼，却碍于刚才被他解围不好过分的话。

    “我好饿，没有钱吃饭。”她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