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化学测试，教室里出奇得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的沙沙声。

    卷子有两张，第一张选择题，第二张都是大题，宁兮刚做完选择题那张，脑子还有些混沌，只觉感冒威力不，她看化学式都有些迷离了。

    想换换脑子，她抬头，前桌的程琛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玩手机，反正没在做题。

    这么自暴自弃？

    宁兮想到：若是测试考得差，以化学老师的脾气，惩罚大概不，加上这人两个月前又救过他，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她拇指摩挲着中指上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内心挣扎着，越挣扎头越疼得厉害。

    算了，他也曾帮我的呀，怎么这么气，帮别人还要想这么多？

    宁兮这个好学生第一次做这种给别人抄卷子的事，她紧张得手心发汗，偷偷瞄了眼讲台上的老师，找准了机会，捏着卷子从桌子底下探出去。

    她踢了踢程琛的凳子。

    求求了，求程琛快看一看呀。

    她紧抿着唇，因为做这种事而心虚。

    倏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她心头一惊，心脏吓得几乎麻痹，忙抬头看去。

    程琛回头了，他不仅回头了，还、还转过了身！

    宁兮眨巴眨巴眼睛，一时忘了自己想干什么，也忘了朝老师看两眼。

    “好学生，关心我就直，偷偷摸摸的干嘛？”

    “……”

    宁兮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这种结论，她有脾气地绷直了唇，把卷子拿上来放在桌面上，不理他了。

    “……”程琛倒也没什么脾气，拿过她的卷子放到自己桌上，摊开手放到她面前，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好学生，借支笔？”

    嗯？他上课还真是什么都不带？

    宁兮抿了抿唇角，不理他。

    程琛无耻地把手伸到她的笔尖旁，阻止了她写字，摆出大道理吓唬她：“不能对新同学友爱点？”

    宁兮无言，其实她头晕脑胀，根本不知道自己笔下写了点什么，但为了躲避他的纠缠，好脾气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给他。

    “给。”

    朴素的水笔放在了他的手上，伴随着指尖的轻触，在他手上了个转儿似的，有点痒。

    程琛却没接：“我要你手上那支。”

    这有什么不同？他分明就是来捉弄人的。

    宁兮从他手上拿回了自己的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支，粉色的卡通笔，尾端是一个可爱的猫爪，她喜欢可爱的东西，用起来心情就会很好。

    但她并不算把笔借给程琛，谁知道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见她没有动作，程琛微微弯了弯唇角，凑近她压低声音：“老师在看我们哦。”

    几乎一瞬间，出于好学生的本能，宁兮把笔扔在他手上，抓来那只朴素的水笔，笔帽都没开，埋着头装模作样地写着字。

    啧，看她害怕紧张地低着头，佯装自己好好做题的样子。

    可爱死了。

    程琛心满意足地转回了身子，转了转手里的粉色猫爪笔，笔很短，在他宽大的手中显得有些不合适，没想到竟然转得相当灵活。

    今日逗猫结束，逗猫棒在手。

    他唇角浮现一个难察的笑意，趴在桌子上，手指攥着笔，继续睡。

    等了好一会儿，宁兮才敢抬起头来看看，讲台上老师忙着批改教案，哪有空看他们？

    坏蛋！

    -

    傍晚，天色渐渐沉下来，夕阳浅浅淡淡地洒落着余晖，把北川勾勒得像一幅怀旧老照片。

    北川一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宁兮走在人群里，微微掩着口罩，她感觉自己已经快从低烧变成高烧了。

    今天的化学测试，她没想到放学前还能拿到成绩，她因为头晕没写完，成绩不大高。

    带着这个成绩回家，她可能要被妈妈骂。

    想着，她有些口干舌燥，拉开书包拉链，翻出水杯看了看，水杯空空。

    有些无奈，她也懒得回去水了，顺着人流往外走，只想快点到家好好睡一觉。

    人群中，她昏昏沉沉地也能听到周围人聊八卦的声音：

    “啊谁？程琛？他转到你们班了？九敏！这是什么艳福，你下次帮我偷拍几张他照片我要挂床头天天看！”

    “我哪里敢！他站在那儿，十米以内我都不敢靠近……”

    “怎么能这么！人长得帅，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他篮球我还去偷拍了，就是离得太远拍糊了。”

    “……但是，听他抽烟喝酒架样样不误欸，还往墙上轮过人，是怎么转来一中的，还是重点班？”

    “害，你知道他家多有钱吗？北川大部分的楼盘都是他爸开发的，把儿子放进一中重点班有什么难的……”

    宁兮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听到‘轮人’的时候，她愣了下，默默地扭头看了她们一眼。

    抽烟喝酒架她还能相信，轮人？应该是三人成虎的谣言吧？

    程琛虽然痞坏，但不会不尊重生命的，不然也不会救她了……

    正没头没脑地想着，只听一声音调拉长的流氓哨吹来，宁兮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是那天跟在程琛身旁的黄毛。

    他穿了一身骚气的淡粉色卫衣，单脚撑在摩托上，不知道在对着哪个女孩散发魅力，旁边，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扎着脏辫的男人抱着头盔，单手拿着手机玩。

    没有程琛。

    宁兮收回视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只是还没走两步，有人扯住了她书包上方的带子，将她整个书包提了起来，她只觉自己后背一轻，忙回头看。

    程琛站在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微微垂头看着她：“怎么，找我呢？”

    “……”

    哪里来的自信？

    宁兮看了看左右的人群，今天程琛是八卦的焦点，她和他站在一起，大概明天能被捏造出一个‘普通女学生抱大佬大腿’的惊天大瓜，她可不想就这样被送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她扭头用力扯了扯自己的书包，把它从程琛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回答：“才没有。”

    不等程琛话，她飞快地挤进了人群中，躲着他似的。

    被冷漠了，程琛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插兜走向黄毛老六他们。

    黄毛老六仍在四中上学，他们俩这脾气，上学也是日常翘课，今晚他们早早就来一中门口等程琛了。

    “琛哥，来一中转性了？真放学才出来啊？”黄毛见程琛过来，从摩托上下来‘迎接’。

    “睡过头了，放学才醒。”

    “……”

    黄毛瞬间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话了，视线一转，他居然发现程琛口袋里有粉色的东西！

    “哟，琛哥，刚转学就有姑娘献殷勤啊？”

    他手速飞快地侧身过去，想拿走程琛口袋里的猫爪瞧瞧，只是他刚一近身，手腕便被程琛钳住了。

    他还没碰到猫爪。

    “你呢？”程琛把猫爪往口袋里塞了塞，只可惜口袋不大，还是露着一个粉尖在外面。

    那猫爪是他从宁兮那里借来的笔，一直没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敢不敢。”手腕上钳制的力道极重，险些把黄毛粗糙黝黑的手腕捏红了，他忙狗腿地笑了笑，收回了手，甩了甩。

    程琛也不再理他，走向自己的摩托车，抬腿跨坐在上，系着头盔。

    他这么一坐，口袋被折叠，猫爪笔露出来了大半个身子。

    黄毛跟在他后面看了看，拱了拱老六的胳膊，很认真地压低声音：“老六，咱琛哥这飒爽英姿，带着一个粉色的……是不是有点娘炮？”

    “……”

    “程少！”

    三人正各自坐在摩托车上，一声甜得发嗲的女声传来，黄毛忙回去看去。

    程琛系着头盔的手指没停，扭头扫了一眼，是一个身材高挑，化着浓艳妆容的女生。

    女生站在老六身后，他才注意到，微微挑了挑眉，神色好像在‘你谁？找我干嘛？’

    “哈哈哈哈，”黄毛认出了来人，马上笑着圆场，“琛哥，这阿顶新认的妹妹，贺思娴，今晚魅色酒吧跟咱一起？”

    程琛上下量了她一眼，兴致缺缺地回过了头：“随便。”

    丝毫没给美女面子，黄毛干笑了两声，一时觉得这场面有点棘手。

    都程少是花蝴蝶，万花丛中过深藏功与名，看来也是不假，对我这种漂亮妹子都没什么反应，刚刚却能给别的妹子提书包？

    贺思娴心里想着，不由得觉得待遇差别有点大，当然她也不是吃素的，男人，她最懂了。

    “程少，刚刚过去那个女孩子不是宁兮吗？好巧啊，能在一中门口看到她。”

    贺思娴微微抬头，放眼人群中，似乎在找宁兮，其实宁兮这会儿早走远了。

    “你认识？”程琛已经戴好了头盔，开始戴手套，听到她话，一怔，扭头看她。

    果然，吸引到程琛的目光了。

    “当然，一个区的嘛。”贺思娴点了点头，却没有点破两人究竟是泛泛的邻居之交还是真有什么交情。

    “哪个区？”程琛这会儿已经收拾完毕，手指搭在车把上。

    他戴着黑色头盔，黑色衬衫外套了一件黑色皮夹外衣，配上黑色摩托，一身黑色，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危险却迷人，总有人愿意飞蛾扑火地踏入危险中。

    贺思娴忙报了区的名字。

    程琛点了点头，看旁边黄毛和老六已经准备妥当，淡淡地道：“走了。”

    三人一同发动引擎，贺思娴喜滋滋地朝黑色摩托走过去，只是手指还没碰到摩托后座，就听见程琛低沉的声音：“那边。”

    指的是黄毛的红色摩托。

    贺思娴脚步一顿，手指也尴尬地放了下来：？刚刚我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