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拿出几本书来，把书包塞进课桌。

    手心里渗出些细汗。

    “咱们数学老师，申请去教二班了，把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换过来了，就我特帅那个！”

    呼——

    宁兮明显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自己额头上有些薄汗，忙抬手抹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毕竟在学校当了那么多年的透明，她也从没想过要成为大家的焦点。

    “老衲掐指一算啊，肯定是我们琛哥把数学老师吓走的。”

    听到她们话，林霖忍不住插话进来，“还有一年的数学课呢，琛哥不写作业，也不能天天罚他出去跑圈吧？”

    “切，”楚潇潇哼了一声，“程琛即使被罚肯定也不会乖乖跑步的，上次就是个意外。”

    宁兮听着，也觉得是程琛搞的鬼，但别人的事，她一向不便置喙。

    那两人正讨论着，一阵风吹过，裹挟着那股熟悉的薄荷香，程琛走了进来，他那件白色风衣走路带风，一股大佬气场。

    林霖忙上前同大佬搭话：“琛哥，今儿这么早！”

    其实他想的是‘平时你不都第二节课下课才来嘛’。

    “嗯，”程琛淡哼了声，坐到位子上，回头看着宁兮，眼神隐晦又探究，“门口看了出好戏。”

    “真的！什么好戏！”

    林霖没感觉到那两人之间的风云，搬来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等着听戏。

    程琛不答话，手肘撑在宁兮的桌子上，托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敲着。

    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好像在‘和你有关，要不你来听听？’

    “咳，”宁兮实在坐不住了，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程琛，你知道数学老师换班的事情吗？”

    嗯？

    程琛当然不知道，但听喜欢罚学生的数学老师要换班，他唇角微弯。

    “她要换班？不挺好的？”

    宁兮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是不是你弄的？”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程琛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手伸过来压住她桌上的课本不让她翻页，故意逗她，“要不我们好学生来猜猜？”

    看着这副吊儿郎当一点不吃惊的样子，宁兮下意识脱口：“你怎么能随便欺负人啊？”

    “……”

    虽然程琛用膝盖想想也知道，出了跑操场那件事，全班应该都怀疑是他把数学老师吓唬走了，但从宁兮嘴里出来却莫名让他不舒服。

    他怔了一瞬，手臂压住宁兮桌上的课本，朝她凑近，语气少了些平日的吊儿郎当，那双桃花眼灼灼地盯着她：“宁兮。”

    宁兮一时有些心虚，她刚刚太着急错话了，没亲眼见过的事情怎么能随便下结论？

    正算别过头去，程琛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凑近了的，声音很却带着笑意。

    “我可没‘随便’欺负人，我只欺负你一个人。”

    “……”

    宁兮猛地抬头看他，他托着头凑得很近，端正带着点魅惑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桃花眼微勾，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都染了侵略性。

    右眼下一颗极淡极的桃花痣，让他整张脸都多了些魅色缠人的味道。

    他到底想干嘛？

    实在不知道该什么，宁兮垂头匆匆看了看旁边的楚潇潇和林霖，见他们没听到，才松口气，凶巴巴地瞪了程琛一眼。

    “程同学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我怎么开玩笑了？我很认真的。”

    这句懒懒散散听不出半分认真，宁兮偷偷翻了个白眼，垂下头不再和他话了。

    一旁，被冷落很久的林霖坐不住，没戏听就自己讲戏：“你们听没？周五晚上有诱拐少女的黑衣男出没！”

    到关键处，他刻意压低声音，制造紧张气氛。

    “诱拐少女！？”楚潇潇瞪大了眼睛，“报警了没？”

    “报了，是路过看到的居民报的警，就在麻狐街那边。”

    一听到‘麻狐街’三个字，宁兮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朝程琛看过去。

    程琛皱着眉听林霖话，手指却不安分地捻着她的书角，翻起、放下，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楚潇潇：“啊好吓人啊，黑衣男长什么样？”

    “听是一身黑衣服，扎着脏辫，又高又瘦，直接把那少女套头抱起呢，那少女也不知道喝醉了还是被下了药，也没叫嚷。”

    “啊啊啊真吓人。”楚潇潇吓得环抱住身子。

    宁兮也被吓到了，想到回家路上可能会遇到黑衣男，心脏忍不住一阵缩紧。

    “消息可靠么？”程琛的手还停留在宁兮的桌子上，听到林霖的描述，目光瞥了楚潇潇一眼。

    麻狐街，扎着脏辫，有点像老六？

    “当然啊琛哥！我的消息都是花大银子买的！”林霖听到质疑，忙辩解。

    黑衣男……是真的……

    宁兮手指瞬间攥紧，神色紧绷，想着今晚回家要坐公交车，不能自己走回去了。

    “嗳，害怕啊？”

    一张桌子下，程琛的膝盖拱了拱她的膝盖，裤腿的边缘蹭到她的腿，脸上表情好整以暇。

    明明桌下风云涌动，他脸上的表情却懒散如常。

    “没有。”她嘴硬地摇了摇头，把腿向后缩了缩。

    同一张桌子下，他不觉得有点暧昧吗？

    “要不……”程琛眼神向两边电灯泡扫了一眼，趴下身子，压低了声音，“我送你回家啊？关爱同学好不好？”

    他整张脸挡在了宁兮桌前摞起的书墙后，腿脚却不安分。

    膝盖拱不到了，他干脆长腿一伸，鞋尖过去碰了碰她的鞋尖，她向后躲，他就跟着往前伸。

    “不好。”宁兮也恼了，两条腿规矩地缩到椅子腿上，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弄你啊。

    程琛难得老实地收回了腿，孺子不可教地看着她：“情趣，懂不懂？”

    “……”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桌上的书都摔在他脸上。

    可是她不敢。

    旁边不知两人风云的楚潇潇扯了扯宁兮的袖子，一脸担忧：“兮兮，放学我们一起去公交站等公交吧。”

    她怕传言中的黑衣男。

    “好啊。”

    宁兮答应得很爽快，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有点得意地倪了程琛一眼，睫毛扑闪着眨了眨。

    ——看吧，才不用你送我呢。

    那种孩子抢到糖吃的得意。

    啧，程琛低笑出声，被她没由来的得意可爱到了，胸腔颤抖着，笑声都有些酥。

    笑意丝毫没遮掩，旁边的楚潇潇看到了忍不住捧着脸花痴眼。

    笑什么啊？

    宁兮的得意只持续了三秒，就有点失落地垂下了头。

    恰好，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教室里同学们差不多来齐了，巡班的教导主任开始各班转悠。

    林霖忙搬着椅子要回座位，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琛哥：“靠，‘狗哥’又要来了。”

    ‘狗哥’是他们给教导主任魏建国起的外号，鼻子比狗鼻子都灵，同学们动点什么犯错的心思他都能瞬间赶到。

    程琛倒丝毫不紧张，不紧不慢地从宁兮笔筒里抽出一支黑笔，在她草稿纸上写字。

    “哎你干什么？”那草稿纸可是她要用的！

    他没理会。

    写完了，他习惯性地转了圈笔，把草稿纸摆在她桌子的正中央，没什么，转身端正坐了回去。

    宁兮垂眸扫了眼。

    纸上，程琛的字迹依旧龙飞凤舞，但不像他随手的签名，这次字是认真写的。

    他的字不是端端正正的方块楷体字，是那种随心所欲的行书，但每一笔都笔锋有力，嚣张又坚毅。

    上面写着：和别人就好，和我就不好，宁兮，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写到‘宁兮’宁字的竖钩时，力透纸背，下面三四页都留下一道黑色的淡痕。

    这是什么话？！

    宁兮吓得手指一僵，余光扫了眼周围没人看她，忙把这页草稿纸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紧紧攥进手心里。

    桌斗里、课本里、口袋里，她觉得塞进哪个地方都不安全，干脆塞进袖口里等着下课拿去扔了。

    程琛，喜欢欺负她的恶魔！

    -

    傍晚，雨淅淅沥沥，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青草泥土的清香。

    放学时间，一中的学生们撑着伞鱼贯出校门，鞋尖溅起点点水花。

    雨虽然，却下了很长时间，地上泥水一滩一滩。

    宁兮站在公交车站牌下，单手撑伞，有些焦急地张望着往来的公交车。

    楚潇潇和她一起坐公交，但两人车次不同，她已经坐上车回家了。

    雨水混着泥水让行色匆匆的赶路人有些狼狈，宁兮看了看裤腿上溅到的泥点，想着早点回家处理。

    焦急中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撑着透明雨伞的男人朝她走过来，准确的是朝公交站牌走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黑裤子，裤腿溅了不少泥水，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

    宁兮的心猛地一紧，她想起……黑衣男？

    那人伞撑得太低，只能看到他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模糊的一团黑色。

    他径直朝宁兮走过来，宁兮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看了看旁边一起等车的人，想着要不要求助。

    如果不是，那多伤人。

    缓缓地，那人抬起了半透明伞面，黑口罩，裹头的黑色帽子。

    伴随着的，车站旁一声摩托车急促的引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