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沉溺 沉溺其中,无法呼吸
卿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少年用灵力将剑气尽数阻挡在外, 他声音一沉道:“惊雷。”
自从卿卿陨落之后,惊雷鞭在藏器阁藏了千余年,作为前任魔尊的遗物, 顾徵将它藏在了藏器阁的最深处。
这千年来, 惊雷一直都好好的躺在那里, 直到今天卿卿来,惊雷又重新被召唤了出来。
少年颔首,他就知道在最深处藏着的会是惊雷,果然不出他所料。
惊雷鞭想冲破顾徵的阻碍, 但却被隔绝在了灵力凝结的防护罩之外。
卿卿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惊雷鞭是何物,她道:“那……方才是前任魔尊的东西在寻我?”
少年默不作声, 他手中微光乍现, 用灵力将那些法器重新推送回去。
他冷声道:“这个不适合你,换一个吧。”
顾徵并不想让卿卿重新接触到惊雷鞭, 法器识人的特点太过鲜明, 倘若卿卿拿了惊雷,出去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冷眼和非议。
而他私心并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出现。
卿卿回来的这件事, 越少人知道,就越少一分危险。
卿卿抬眸望着他, 少年神色晦暗不明。
他道:“卿卿,我总不会再害你。”
这句话里, 他存的真心太满, 但面前的人没能听出来。
卿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开口道:“殿下现如今所言,我确有些听不分明。您从前又不是没害过人。”
惊雷很想靠近卿卿,但碍于面前人的威压, 不敢靠近,也只能作罢。
少年凝眸道:“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被天界更多的人知道了卿卿的身份。
那不必拖到历劫,她就会变得危险起来。
卿卿冷笑地看了他一眼。
她道:“算了,我本来也没想要惊雷鞭。”
只是惊雷呼唤她这么久,卿卿也有些心疼惊雷。
法器识人,或许惊雷也想主人了。
顾徵清楚地知道,卿卿对他的信任已经降低到了零点。
他想辩驳一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止于嘴边。
或者,本来就无需辩驳。
因为他做的事情,已经对卿卿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更何况,他知晓,现在不是辩驳的时机。
少年无需辩驳,便已被宣判了死刑。
他看卿卿沉默的甩开了他的手。
少女眸色坚定,未有半分迟疑,她轻声道:“殿下的手,该放开了吧?”
顾徵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还放在卿卿的腰间。
他现在对她这个样子,卿卿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于卿卿而言,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更何况,或许在卿卿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少年的手猛地垂了下去。
他道:“你现在是神骨,用惊雷对你只有坏处,没有益处。”
惊雷鞭毕竟是沈逐造的东西,
这种生来就是魔物的东西,在她是沈绾盈的时候尚且能用,在她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之后,便不能再用了。
一是法器识人,另一方面是,卿卿再用惊雷,难免不会同她强行使用霜雪盏时出现同样的情况。
顾徵垂眸道:“霜雪盏或许更适合你,你拿去用比较好。”
卿卿不置可否,她低声浅笑,而后抬起头看着顾徵开口道:“殿下,你的东西,我不想要。”
她收敛神色,随便从藏器阁中的仙剑里挑了一把,转身欲走。
少年手指微微顿住,他道:“卿卿,霜雪盏是神器,对你而言,它比惊雷好得多,况且,神器对使用它的神会更友好。”
他还没明白问题的重点。
问题的重点明明是,他的东西,她都不想要。
卿卿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人解释,她一见到他就会无缘无故的烦躁。
从前听到他的名字是这样,现在见到他这个人更是如此。
顾徵低头看了看卿卿拿的剑,是浮生剑,虽然不是神器,但也是上好的法器。
卿卿直接把浮生剑祭了出来,她道:“殿下,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东西,我通通都不想沾染。不管我是不是曾经的沈绾盈,是否和你发生过爱恨情仇,那都不重要了。”
少年的胸口仿佛压了千斤的重担,他挣脱不开,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地束缚住心脏。
他呼吸都变得不太稳。
少女的话还没有完,她下一秒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她这句话里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一字一句,都像极了他当初曾对她过话的语气。
卿卿虽然失去了记忆,却把他的语气模仿了个十足十。
这句话完,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
微风从洞口吹进山洞,吹起少女的头发,卿卿脸上被斑驳的光影照耀着,突然拂过的微风,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些。
好像记忆里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片段。
只是他们两个人的顺序截然相反。
记忆里嘲讽的更多的那个人是顾徵,而她总是笑着应声,扯过他,看少年脸红心热的模样偷笑。
卿卿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想,她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关于面前这个人的记忆?
明明她不是沈绾盈。
少女努力摇头,将心底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顾徵胸口有些发闷,他低下头去,垂眸不再话,但却没有离开卿卿。
卿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
她道:“抱歉,我本来不想这些的。可是殿下,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少女手中的浮生剑发出银色的亮光,似乎是昭示着主人的不快。
“殿下,方才你救我一命,我很感谢你,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少年站在她面前,半晌也没有挪开。
顾徵不想让她走,卿卿只觉得越发的烦闷,她道:“殿下,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刽子手,杀了一个人,而后真诚的忏悔,你觉得有用吗?”
少年神色晦暗不明,他印象中的卿卿,从来不会这样同他讲话。
她就算再生气,也都是笑着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
顾徵想,他似乎真的把她惹生气了。
他从存在在世间开始,从来没有学过爱一个人,天道没有教会过他如何喜欢一个人,他唯一感知过关于爱这种情绪,就是从卿卿身上。
少年时,费尽心思想去喜欢一个人,希望讨她欢心。
好不容易有机会同自己真心欢喜的人有希望结成正果,而后又因为他的愚蠢不堪,将她搞丢了。
在这浩渺尘世间,他寻了她不知多少个春秋。
他曾向天道许愿,希望她岁岁无忧,可是到头来,他才是造成她痛苦的最大根源。
顾徵垂眸,少年生得好看,睫毛长长的垂了下去,他将那些阴郁的沉重的情绪都收敛起来,他道:“如果那个刽子手也被那个人杀了一次,可以吗?”
为什么跟狗儿子,怎么讲道理都没法讲通。
卿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挣扎的边缘,她凝起剑诀,道:“别逼我动手。”
可是面前的人连动都没动,卿卿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难道就站在这里任人砍?
少女朝前走了几步,可是面前的人仍然未动半分。
浮生剑就这样直直的插入了少年的胸膛。
少年青色的衣衫,就这样被染上了大片鲜红的血迹,绽放的如同火红色的彼岸花。
卿卿的手顿了一下,少女向后退了一步,她将浮生剑唤回。
她还处在脑子发蒙的阶段,她没想真的伤他。
卿卿抿了抿唇,她道:“我以为你会躲的。”
少年半晌没有反应,卿卿见他眼眶泛起了些许的红色,卿卿扭头去,不想看他此时的模样。
顾徵声音沙哑,他道:“卿卿,一命还一命。这是我欠你的。”
少年身边的袋子亮光变得越来越亮,几乎快要冲了出来。
顾徵的唇瓣都被他咬出了淡淡的血迹。
方才他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那种难过,几乎能将他整个人沉溺。
就像一片漫无边际的海洋,他整个人都沉溺其中,无法呼吸。
就算他向来都能将情绪控制得极好,可是方才还是红了眼眶。
良久,他听卿卿这样道:“殿下,昔日种种皆已过去,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好吗?”
她不再想重新想起昔年那些琐碎的过往。
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通通都该随风吹散。
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卿卿都不想再记得。
既然已经忘了,又何必想起来给自己徒增烦恼?
顾徵踉跄地站稳脚步,他费尽力气才让自己站稳。
少年方才甚至都生出了可怕的想法,他想,恨比爱长久,他宁愿卿卿多恨他一点。
可是最终,他还是舍不得见到她难过。
千年前,他已经让她难过了。
而今,他害怕她再难过。
浮生剑的剑端还滴着血,卿卿听他这样道:“卿卿,再等等——”
少年身形微顿,他想,再等一段时间,等到他能解决这些事,能够护她完好无损之后,再等等。
他抬起头,轻声道:“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完成一些事情,就再也不会纠缠你了,好吗?卿卿。”
顾徵知道卿卿不愿意再同他产生任何关系,可他卑劣的希望,他能借着完成某些事情的空隙,再离她更近一点。
他就像是一尾离开的深海的鱼,迫切的渴求那么一丁点儿的水分。
清风把少年青色的袖子吹起,卿卿不再看他,收起浮生剑,迈出洞口。
就在她迈出洞口的那一瞬间。
卿卿听到身后的少年这样道:“卿卿,我知道你不能渡天劫的。”
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