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没去管顾徵到底在想什么, 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疑点太多。

    她不想抱有最恶劣的想法去怀疑顾徵。

    尽管她当时选择了喝下那杯毒酒，但卿卿心里清楚，就算不喝下那杯毒酒她也一定会死, 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当时那样决绝的想要死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以为那样她就能回家。

    身心都死了。

    就不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了。

    但是事实却与她的设想大相径庭。

    她不光回不了家, 还差点就彻底死在这里。

    卿卿现在好像明白了。

    这个世界不只是一个游戏。

    从李夫人的府上离开之后, 她在思索这些事情前后之间的联系。

    她是该恨极了他，但现下又不得不因为种种事情跟他重新搅和在一起。

    少女睫毛轻颤，她紧紧抿着唇，无人知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起初只觉得这个世界是虚拟的, 但是给她的感觉太过于真实，因此没有办法对这个世界的人做到真正的不去关怀。

    而今她想，这个世界跟她在家里了解过的所有模拟游戏都不甚相同。

    它太过真实。

    在这里一旦死亡, 就是真的死亡, 并且没有回转的余地。

    系统当时非要救她。

    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顾徵没有理由来毁灭这个世界了，可是为什么那个魔却不会主动出手伤他？

    卿卿百思不得其解。

    从李家出来后, 她仍然心绪复杂。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以前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厌恶他, 远离他，但又不会完全狠下心, 她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不能因为讨厌去伤害一个人。

    可现如今……

    她到底又在做什么？

    ——

    这几天卿卿没去见顾徵，而是把精力重新放在了调查的事情上。

    这件事情或许和谢云眠还有妖王都没有关系。

    但卿卿还是想去魔界看一看。

    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如果她主动引天劫天雷到自己的身上, 一切就会有质的进展。

    但这件事她谁都不能。

    卿卿想先去魔界找谢云眠了解一下她重生之前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

    她知道顾徵有事瞒着她, 而魔气的事到底和魔界有没有关系，顾清未必清楚，因此去直截了当的问谢云眠是最好的办法。

    她现在恢复了记忆。

    自然要把事情顺清楚, 才能更好的恢复崩坏的世界，从而回家。

    卿卿轻踮脚步，准备飞身出门。

    面前一个熟悉的人拦住了她。

    是顾清。

    少年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隔着夜色，凝眸看向她。

    好在不是慕迎夏，也不是顾徵。

    卿卿深吸了一口气。

    慕迎夏不知道她曾是沈绾盈的事情。

    她不想和其他人解释，毕竟这件事情对于他们而言没那么容易接受。

    她感谢谢星璇对她的抚养的恩情。

    但卿卿也知道，不能给谢星璇添麻烦，无论如何，沈绾盈的存在对天界人都不算友好。

    没有人喜欢魔尊沈绾盈。

    但却可以接受现在的她。

    好在她现如今对这种事也不算太在乎。

    最初来的时候还会因为谩骂而难过，现在只是觉得没什么大碍。

    但她这几天不光是躲着顾徵，连顾清她也是躲着的。

    卿卿不知道该和他些什么。

    “……卿卿。”

    隔着夜色，少年的神色卿卿看不分明，只听到他出声唤她名字。

    “阑秋。”

    她顿了顿:“这么晚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

    谁知顾清却默了声，他朝前走了一步，卿卿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却被他抓住了衣袖。

    顾清为人向来谨慎体贴，抓住她的手都是隔着衣衫。

    离得近了，卿卿方才发现，他几乎有些失控。可失控二字，在她眼里，应与这位光风霁月的天帝陛下没什么关系。

    少女下意识的用指尖抓紧衣袖，想去拂下面前人的手。

    只是顾清却猛地放开了。

    他也自知于礼不合。

    但为何会这样做，他自己也不知。

    只是心里这样想。

    就难免不会伸出手。

    “抱歉。”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你……”

    顾清有很多话梗在喉咙里，想对她。

    可见到她才知道，现如今一句其他的话都讲不出来。

    只有一句。

    她过得如何？

    顾清自然清楚卿卿要出去。

    他不放心才尾随而来，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我。”

    这些年来过得，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只是千年前的事情回想起来，总觉得是一场太过于虚无缥缈的梦。

    她恢复记忆以来，还是头一次这样和顾清交谈。

    “你想我什么？阑秋。”

    她想起来之后，不再生疏的唤他陛下，而是重新叫他的表字。

    “千年前的事情。”顾清低下头，沉了声:“是我抱歉。”

    那人神情真挚，不似作假。

    卿卿却突然笑了起来。

    她朱唇轻启，轻声道:“道歉吗？阑秋，这件事情本来也与你无关。我本就活不长的，你又何必太过自责？”

    “卿卿，我。”

    他欲言又止。

    这件事虽然他也不知情，可他后来知道的时候也没能替她讨一个应有的公道。

    在天界众人眼中，沈绾盈死了，就是死了一个最大的祸害，魔界因此元气大伤。

    “那时。若是有机会救了你。”

    他的手指紧扣进掌心，耳边呼啸的风声疾驰而过，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没事的，阑秋。”

    她轻声道:“我从未怪过你。”

    少女声音软糯，像是一颗甜甜的糖果。

    剥下糖衣。

    融化了他的整颗心脏。

    ——

    到最后，去魔界找谢星璇，卿卿还是带着顾清一起去了。

    “这千年里。”卿卿看了看周遭的景物，一切似乎都和她离开以前没什么变化。

    “谢云眠在你走之后接替了魔尊之位，这件事情战神也清楚。”

    顾清声音微顿:“他记得你喜欢人间。”

    卿卿心中暗叹。

    她喜欢的哪里是人间，她是想家而已。

    人间的一年四季，风景变化，能让她想起她阔别已久的家。

    此时人间是夏季，魔界也是夏季。

    看来谢云眠将魔界治理得很好。

    这里没有硝烟弥漫，也没了当时夏石那样猖狂的有野心的想要吞并六界的人。

    卿卿手指轻捻，做了个法决，想前去找谢云眠。

    只是她刚刚施法，便被一道流光断。

    “天帝陛下怎么带人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卿卿也没想到能直接碰上谢云眠，连找他的功夫都省了。

    可他好像不认识她了。

    “谢云眠。是我。”

    卿卿见面前的人下意识地把自己护在身后，她冲顾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什么问题。

    她轻声道:“千年前我嘱托你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也要让魔界之人一心向善，你还记得吗？”

    面前的人忽然愣在那里。

    “你是？”

    谢云眠不敢置信的看着卿卿道:“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我……”

    可如果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千年前沈绾盈同他的嘱托？

    “是我，谢云眠，千年前我喝下那杯毒酒之后，本该消亡在这天地间，可是……”

    可是系统救了她。

    这句话卿卿当然不能出口。

    她其实起初也并未想过在这场游戏里如果死了，就是真的身死道消，并非在这里死掉就可以回家。

    少女眉眼弯弯道:“谢云眠，我是被谢星璇战神救回来的，谢谢你舅舅。”

    她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和千年前那个爱笑的少女一模一样。

    卿卿将霜雪盏祭了出来，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的法器是这个吗？”

    谢云眠舌尖轻轻抵住嘴唇，他默然叹了口气，而后想上前去抱住卿卿，生怕是一场梦。

    “我当然记得……我以为，太好了，还好你还能重新活下来。”

    所有的人都觉得魔尊沈绾盈应该死了，她的魂魄碎成了灵蝶，是千千万万的天界士兵和魔族士兵都看在眼里的。

    谢云眠也觉得她死了。

    只有顾徵这一千年来持之不懈地寻找她，坚定她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身份已经不是魔了。”

    谢云眠看着她轻声道:“是谁为你重塑的神骨？”

    卿卿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她又接着补充道:“我是沈绾盈的这件事情，还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谢云眠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而且这件事情听起来也太匪夷所思，曾经的魔界之主重生变成了天界之人，还变成了神族。

    他点点头道:“好，绾盈，你什么便是什么。”

    “这次来这里，我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我想知道，六界这些年来的异常情况你了解多少？还有……最近六界的乱象和魔界还有妖界有没有关系？”

    卿卿心里清楚，谢云眠因为千年前的事情不待见天界的人，虽然她的死从根本上来和顾清关系不大，但事实上，谢云眠也认为顾清是共犯同谋，若是顾清来同他谈一定谈不出什么结果。

    “你都知道了？”

    谢云眠轻声开口:“我也不知为何，我只能，魔界也频繁的有魔出现异变，之前我听从了你的安排，一心想让魔界众人改邪归正。顾徵那次，把夏石和陈达威那一派的魔全都屠杀殆尽，后面留下的魔族众人都是不喜欢杀戮和纷争的，所以其实效果起初还不错。”

    “后来呢？”

    卿卿接着询问道。

    她总直觉觉得哪里或许出了问题。

    而谢云眠并非全然不知情。

    “你之前研发过的丹药可以抑制住魔体内躁动的性格，可是三百年前。”

    他声音微微往下沉了沉。

    “三百年前就突然有魔异化成了嗜血和爱杀戮的状态。”

    卿卿眸子猛然放大。

    三百年前……

    就是她从人间醒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