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6章 番外
安室透顿住动作, 看向她,声音带着些好笑的意味。“你想听我解释什么?这件事我确实在背后地推动了下,但我没想到会牵扯上你。薰, 你知道我不会忍心让你面对任何危险。”
“我不是要这个, ”西九条薰感到难以言的失望,她望着安室透,在那张脸上怎么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表情, “我不是要这个。你为什么要对竹下前辈动手?”
安室透牵着她往书房外走,西九条薰对着他的后脑勺,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声音不带情绪起伏地传入耳中。
“想杀就杀了。薰一定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我生气吗?”
西九条薰手臂用上力气,却甩不开他的手。
“她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对,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也不可以……”
“薰,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安室透忽然问她, 抬起来的紫灰色眼里没有任何光亮,像一潭没有波动的死水:“杀戮、血腥、欺瞒、背叛……我的过去一直都是这样的,安室透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是薰,我无法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他的语气慢慢, 第一次在西九条薰面前将自己的外壳剥开了,在她柔软澄澈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只是稍微碰一碰她都在刺痛。他坚持着将这番话完。“因为我不知道人不这样还要如何生存。”
西九条薰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乐观、善良,从不记仇,不像太阳般耀眼, 却是更温暖的一汪泉水。他在黑暗世界的疲惫都可以在这汪泉水里洗去。
安室透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足够脏了,因此更不能放她离去。可他完这番话到底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在那里面看到熟悉的冷漠、厌恶、可怜。
她并不爱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爱。
安室透清楚这件事。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只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他不知是给谁听,反复重复着这番话。
安室透吻上她的唇, 手探到身后开卧室的门。
从西九条薰在山里受惊的那个晚上起,他们一直没再做过。因为西九条薰总是做噩梦,晚上要抱着他,依赖地倚着他的胸膛才能睡。比起同她做,安室透更喜欢这种被她全心信赖的感觉。
不过他想,今晚她应该不会再这么抱着他了。
他不敢看她的表情,压着她四处吻。
“唔……安室透……你放开我,我不想做……”
安室透顿了顿,又堵住她的唇,堵住所有他不想听到的话。
是的,他不需要她的爱,只需要她的人。
……
西九条薰生出了强烈的想要离开安室透的愿望。
不是因为他又一次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地按着她做了,而是因为他出那番叫人意想不到的话时,她心软了。
她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可以面不改色地将人送上绝路,扣动扳机时连眉头都不会皱的狠角色,可看到他脸上那种连他自己都未必知道的脆弱可怜的神态,她下意识伸出了手,意识到自己想拥抱他时悚然一惊。
西九条薰现在确信自己是斯德哥尔摩了。她在慢慢喜欢上这个无可救药的罪犯。
她不想跟他做不再是因为抗拒他,而是抗拒自己。她害怕情到浓时会泄露自己心隐藏的情绪。
她的害怕、抗拒、彷徨在某个安室透受重伤的夜晚到达了顶峰。
他们之间陷入了冷战,或者是西九条薰对安室透单方面的冷战。她对他比两人第一次做后还要冷淡。她几乎能像个雕像似的无视他一整天,下了班磨蹭到深夜才回家。
那天晚上她一开门便闻到极浓重的血腥味。安室透躺在沙发上,被突然出现的光源刺痛了眼睛,他抬起胳膊遮了下眼皮,腹部的白色毛衣被血浸得像洗了一遍似的。
他发着烧,身体烫得像反复烧开的水。
“我把你送去医院。”
安室透制止了西九条薰要扶起他的动作,麦色的皮肤因为发烧泛出不正常的红,紫灰色的眼半眯着,努力看清眼前人。
“你要不要问我一句疼不疼?”他像是在埋怨她的话太公事公办,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过界,找补似的解释道:“我不能去医院,我已经安排了人,待会儿就会来接我。”
西九条薰几乎是靠掐着自己才没让那些浓郁的担忧从她的眼睛和嘴巴里逃出来。
他是坏人,她不可以担心他的伤势。
“怎么受伤的?”她问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上去简直连好奇都听不出。
安室透闭上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喉结滚出两声压低了的咳嗽。
“……去追杀组织里的卧底。”
西九条薰的心猛然一揪,诸伏景光的脸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谁?你杀死他了吗?”
安室透按着受伤的腹部,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没有,我失败了。”
西九条薰松了口气,半边身子都放松了。
不管卧底是谁,他总算留住了性命……她也不用再因为安室透害了人而伤心。
安室透看着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很开心吗?开心就好。”
多好啊,在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时,他爱着的人在因为他的敌人平安无事深感开心。
西九条薰没有反驳他的话,拉开他按住伤处的手给他先做了紧急处理。安室透额头痛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咬住了牙,一声未吭。
“安室透,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的喃喃自语钻进男人耳朵里,比腹部的伤让他更觉痛苦。
她总是知道怎么能精准地把他戳个遍体鳞伤。
那天晚上,安室透安排的下属后来将他接走了。西九条薰觉得这是她离开安室透最好的,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趁着安室透在养伤,她先谎称旅行将母亲送走,自己也收拾行李,订好机票,写好辞呈——等她一离开松本静美就会帮她递上去。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西九条薰忐忑了几天,安室透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给他过电话,知道他还在休养身体,从电话里的语气来判断,他好像不知道她在准备逃走。
这种疏忽大意一点不像安室透的风格,西九条薰就在不安中安慰自己,也许他是想不到她会逃跑,而且人在病中,精力自然比不上平时。
但这种侥幸终结在了她准备离开的那天。
她那本应在外旅行的妈妈回了家,还笑呵呵地是应了她男朋友的邀请。
“透那孩子真是的,非要我瞒着你,要给你个惊喜——看,这是他陪妈妈一起挑的礼物。”
当安室透刻意想讨好谁时几乎没有失败的时候,西九条惠子女士显然已经忘记了她养的娃是闺女不是儿子,一口一个“透”,满面慈爱,叫西九条薰看了直捂脸。
中午在外养病的安室透提着大包包的菜非常自然地回了家,好像他们每天都是这样的一般,还惹出了他亲妈西九条惠子女士的不满:“薰你怎么回事,不愿意做饭就算了,连买菜都不肯和透一起去。”
“……我知错了。”
一顿饭吃完,西九条薰觉得安室透已经在她妈那儿改叫西九条透了。
这时候西九条薰已经对逃走不报任何期望了。
没想到安室透后面还有大招等着她。
“薰还记得我几天前没能抓到的卧底吗?他虽然跑了,我却从他那里搜刮了不少信息,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另一条大鱼,你知道是谁吗?”
西九条薰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果然听到从安室透嘴里吐出一个名字。“代号苏格兰,真名是——诸伏景光。”
他托着腮,没了在西九条惠子女士面前殷殷切切的模样,整个一反派的阴鸷笑容。
“起来,他还是薰前男友的警校同期生。”
居然查到了这个地步,西九条薰都想给他鼓掌了。
不愧是大侦探安室透。
“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用这么大一个情报只为了换取她不再逃跑,西九条薰都觉得有点大材用了。
但不得不,这种条件正好在她的七寸上。
她把自己收拾的行李又扔回了远处,点了支对生命妥协的烟。
因为不会吸,呛了两口被安室透掐了。
这个交易怎么看她都完全没亏。
因为没过多久,安室透又是有点狼狈地回了家,对她:“苏格兰身份暴露,逃走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了。”
他为了放走苏格兰,费了不少波折,这些却没有出来。这是他答应过她的,保证苏格兰安然无恙。
“你这是怎么回事?去追杀他受伤了?”
安室透苦笑了下:“被琴酒那家伙怀疑是卧底了。”
西九条薰一时间不知该露出个什么表情,只能呆呆地“哦”了声,嘀咕道:“这家伙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抓到过真卧底吗?”
她忍了又忍,加上一句:“居然还你。”
安室透愣了下,下意识道:“不是他,动手的是另一个。”他脸上露出极端厌恶的表情,西九条薰从没见他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是谁?”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一个靠女人上位的混蛋罢了。”安室透咬牙切齿地,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紧张起来:“虽然苏格兰跑了,你妈妈还在我手上……”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跑了。”
也许西九条薰答应得太干脆利落,表情太过随意,安室透的反派嘴脸演到一半被梗住了,傻傻地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点可爱。
“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但你要答应我,慢慢学会放弃杀戮。透,去试着拯救一些人的话,你会发现世界也没那么糟糕。”
要黑衣组织的波本别杀人改救人就跟要琴酒弃暗投明一样可笑。
不过安室透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只要他少杀优杀,杀完记得做好伪装,这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是西九条薰终于愿意搭理他了。
……
于是四年后,波本还是那个波本,只是表面看上去愈发阳光向上、人模人样了。
当然,只是表面上。撕开那层黑皮,底下黑得能跟著名大阪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玩消消乐。
不仅如此,他以前对内杠琴酒找卧底,对外找茬FBICIA,对手都还是正常的成年人,过了四年,他下手的对象居然都移到孩子身上了。
反正西九条薰撞见他拿枪对准学生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岂是震惊二字可以尽的。
那个穿着蓝色西装,还戴蝴蝶领结的男孩儿看见她,还不顾自身安危地吼道:“快逃,别站在那里!”
看看,连学生都这么正义勇敢,波本你不觉得羞愧吗!
横行乡里的波本看着自己的女友,收起枪,站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吗?”他和江户川柯南这个鬼在的地方明明就是一条偏僻的巷,怎么偏偏被她碰上了。
“哦,我在你身上放了定位器。”西九条薰理直气壮地,那神情自然得好像她不是往黑衣组织令人闻风丧胆,心细如发,连个苍蝇都近不了身的波本身上藏了个定位器,而是往他口袋里插了朵玫瑰似的。
“你刚刚是想对孩子下手吗?”她神色忽然一凛,又转了个态度。
安室透心里警铃大作,立马哥俩好地抱住柯南的肩膀。“怎么会呢,我是在和柯南玩警察犯人的游戏,对不对啊,柯南?”
江户川柯南感觉到自己腰腹部贴了个圆筒状的冰凉东西……他敢不吗?
“……是、是啊,姐姐……呵呵。”
西九条薰没理会他俩的废话,甩了甩手里一张单子,对着安室透面无表情地:“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