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最扎人耳朵的就是一阵细碎的高跟鞋声，一群高管簇拥着一个银发女人走进来，打断了会议室的本来进程。

    那名女子发如银丝，穿着合体的粉金色职业套裙，足底下一双高跟鞋恨天高，看上去有些年纪，但是精致的妆容却又让人看不出她的年纪。

    她立在会议桌头，很自然地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很显然，这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

    一群高管立在她身后，惶恐不敢落座，潘宁不认识来人，但是他认得站在那一群高管中微微佝偻着身子的总经理。

    什么人，能让一群高管卑微如斯。

    在公司的组织架构中，比总经理更高阶的，是谁？

    答案显然易见，是股东。

    “林董？”钟瑷试着提醒秦朗，她如今已经养成了研究公司组织架构的习惯，她记得在公司的股东构成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姓林。

    她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同样也翻看过公司的出资情况。

    在一众资本入股的男性股东中，这位林董可以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她是，技术入股。

    这里不得不提及绍南这家公司的业务，绍南主营业务是从事生产线设计服务，几个设计师据在行业里都颇有名望，拿过不少的大奖。

    今日，几位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设计师们也恭敬地立在这位银发女子身后。

    听到钟瑷咬耳朵的声音，那位被怀疑是林董的银发女子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大家好，我是林绮。”

    钟瑷低头在心里腹议：一般像这样的大人物，不都需要旁边的人荣重介绍她的一系列头衔的吗，这位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银发女子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能够决定，绍南公司今后委托哪家会计师事务所进行ipo业务的人。”

    她这话的时候，出于礼貌看了一眼旁边的设计师和总经理。

    他们赶紧附和，总经理：“您的对，这样的事，本来不敢劳烦您。”

    他“这样的事”的时候，钟瑷的眉头皱了起来。

    眼下的局面，大人物云集，照理没人能够注意到她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

    就连财务经理潘宁，她试图凑到高管团队跟前解释，很有可能被他们听见的妄言，也没有会。

    总经理一个眼神给他，示意林董面前没有他话的会。

    林绮看着钟瑷，她：

    “姑娘，你好像有话要。”

    钟瑷抬起头，隔着大半张办公桌，她不明白对面一群高管为何会出席项目组与财务部的讨论，为何那个看上去最有来头的人，会一眼点中她回答问题。

    秦朗给了钟瑷一个眼神，提醒她慎言。

    钟瑷心里有些微微发酸，她所满腔热血从事着的事业，原来在权力和财富面前竟然如此卑微。

    她躲开秦朗的眼神，她的本意并不是让他为难，相反的，她认为明诚在行业中立足的根本在于专业，而不是一味的妥协。

    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妥协，哪怕最后争取到了绍南这个项目，恐怕也很难争取到客户管理层的配合了。

    为此，她冒了一些险，面对银发女人和她身后的绍南最高管理层，钟瑷开口了：

    “林董，诸位，作为协助绍南进行ipo申报的专业的会计师团队的一员，我确实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林绮对这个会计师姑娘的容忍度显然出奇得高，她不仅单点了她话，甚至在她下定决心似的决定发声后，她还伸出一只，做了一个请讲的动作。

    数十年跟随她的学生，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钟瑷接口：

    “首先，上市不是事。上市是管理层对于企业经营方向的重要选择，而选择专业的会计师事务所是上市过程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选择，这当然也不是一件事。”

    钟瑷虽然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不断地在和客户沟通，但是沟通的层面，最高也就只有财务经理，像今天这样站在一堆高管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还是第一次。

    不过，她是看过猪跑的。

    她如今端着的样子，话的架子，在熟悉的人看来，莫名的像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她的师父，顾翀。

    林董点点头，钟瑷接着：

    “其次，希望贵公司管理层知悉的是，我们明诚和贵公司，是双向选择。贵公司选择我们明诚，我们会以最专业的视角来解析贵公司的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主张谈论人情。ipo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虽然我们可能是因为人情才走到一起，但是我希望，我们是因为专业才携与共。”

    她这样的时候，眼睛正视前方，并没有看潘宁一眼，但是潘宁这会已经感受到了姑娘突然增加的气场，她虽未提起自己，但是潘宁却觉得她就是在自己。

    钟瑷继续：

    “当然，贵公司的行业前景和利润增幅在同行业中十分出色，业务十分具有表率性，能得到委托和贵公司一起并肩作战，是明诚的荣幸，也是我个人的荣信。”

    她这话的时候，林董身后的总经理和设计师们明显松了一口气，明诚作为内资排名第一的会计师事务所，可供选择的项目当然很多，绍南的利润数据在一众项目中并不扎眼，所以他们才会委托明诚的老员工潘宁去和明诚牵线，达成这次合作。

    姑娘的措辞，行业前景和利润增幅，可以在股东面前给足了高管颜面，但是也在不卑不亢地提醒在场诸人：就利润的多少而言，明诚并不差这么一个项目。

    林绮显然很满意这姑娘的辞，她不仅脸露笑意，甚至还带头鼓起掌来。

    林绮：“名师出高徒，钟老师让我们见识到了明诚项目团队的专业，那么，我们可以期待接下去的合作与并肩作战吗？”

    钟瑷看向秦朗，项目经理秦朗接过话头，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