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20
云泽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他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沉,梦里光怪陆离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醒来之后,全部都记不清了。
蔡氏在安乐侯身边布有眼线,她以侍妾的身份升了当家主母,打理后宅的本事是有的,不仅把安乐侯哄好了,也将其他侍妾震慑得服服帖帖。
一匣子金条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蔡氏的耳中。
当归给云泽送了茶水漱口。
云泽揉了揉眉心:“可能最近身体病着,不知不觉睡到了现在。”
当归道:“蔡夫人方才遣人过来了,管家嬷嬷送来不少东西。公子,您没有觉得房间里温暖了许多么?暖和了才睡得久。”
房间里多了熏笼,比平时多了些许暖意。
“蔡夫人让人送了银丝炭和衣物。”当归道,“一早遣人去了成衣铺,我看这些衣物大很合身,估计花了不少银子。这府里到底是老爷做主,老爷对您好一点儿,蔡夫人就不敢随意拿捏。”
蔡氏虽然心里弯弯绕绕很多,明面上却不敢和安乐侯对着干。
蔡家一家子和云洋的荣华富贵都仰赖安乐侯,她没有这个胆子。即便想害人,也是私底下用些段,表面上见了还是和和气气的笑着喊云泽一声“公子”。
不管怎样,衣服还是要穿的。今天晚上安乐侯要出门,云泽必须陪伴左右。
云泽猜出了晚上的局面不好应付,如果这是什么好事,肯定落不到自己头上来。他人在侯府,拒绝不了安乐侯的安排,谁让安乐侯是他现在的亲爹呢?
安乐侯见到云泽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云泽平日里素衣旧袍,已经比他一身锦绣的兄长好看几分——要知道,京城里找不到多少比云洋更好看的公子。
现在锦衣华服,更让人觉得惊艳。
云泽提醒了一句:“父亲?”
看着自己粉雕玉琢娇贵漂亮的儿子,安乐侯有点明白为什么京城里有纨绔好男风了。
安乐侯回过神来:“走吧。”
下人将安乐侯抬到了马车上,云泽并没有和安乐侯坐在一处。
很快就到了杨府。
安乐侯打探到杨统家中今天晚上设宴,会有不少摄政王这边的官员赴宴,他想方设法让杨统邀请了自己。
让安乐侯放弃刑部尚书的位置当然不可能,他想和摄政王的下搞好关系,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找到处理怀淑长公主这个案子的方法。
让人通报之后,杨府的下人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今天下午寥王殿下突然驾临,侯爷在这里稍等片刻,殿下很快要走了。”
安乐侯没想到摄政王也在杨府。
“居然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本侯这就去拜见殿下。”
杨府的下人道:“我先通报一声。”
杨统听到下人的通报,他对钟行道:“殿下,云常远过来了,您要不要见?”
钟行脸色阴霾。
他要离开了,没有心思再见什么闲人,更没有时间听云常远阿谀奉承。
下人回禀了安乐侯。
安乐侯心里虽然失望,却不感到意外,摄政王本就遥不可及,哪怕现在还不是天子,以后肯定会是天子。
他看了云泽一眼:“今天晚上来的官员都不一般,你话做事都要心,不要给云家丢脸。”
喝了一盏茶,等了大概有两刻钟,下人请安乐侯过去。
杨府的晚宴这才开始。
安乐侯是最早来的一个,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大人过来。
有和安乐侯平起平坐的吏部尚书,两名五品武将,一名三品户部侍郎。
吏部尚书高普看到云泽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他摸着胡子道:“云大人,这是令郎?”
安乐侯和高普认识很多年了,两人关系不算融洽。高普面慈心狠,是契朝有名的酷吏,因为特别识时务所以早早投靠了摄政王。
曾经安乐侯和高普针锋相对,现在安乐侯没有了作对的底气。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得不对高普低头。
“这是犬子云泽,”安乐侯道,“泽儿,这位是吏部尚书,你敬高大人一杯。”
高普笑眯眯的道:“云大人,你这个儿子长得真不错,如果我有女儿,一定把女儿嫁给他。”
杨统冷眼旁观。
杨统和高普是上下级,高普的官职在杨统之上,两人都在吏部当差。
高普和摄政王的亲信关系不熟,所以不知道云泽的存在,杨统与许敬关系好些,有些事情能够打听到。
眼下看到高普一而再的灌云泽喝酒,杨统把一名厮叫来:“你去传消息给许敬,就云泽在我府上。”
能升一级都想再升一级,高普和杨统虽然都为摄政王效力,彼此之间依旧有斗争。杨统看不起高普欺下媚上的嘴脸,他屡屡被高普打压,早就想除去对方了。
安乐侯一心想挤进摄政王的阵营,但是,摄政王不愿意接纳他。高普知道这件事情,正在心里偷着乐呵。
平日里高普哪能让安乐侯府的侯爷给自己敬酒?云泽长相太好,若非对方不肯靠近,高普真想捏一捏云泽雪白的背。
云泽酒量不算太好,喝下七八杯之后,他脸颊却浮现了红晕。
高普笑着道:“云大人,你家公子酒量不太行啊。”
安乐侯心里并不高兴。自家公子被曾经的政敌折腾,他开心不起来。
可是,云家现在被架在火上烤,如果牺牲云泽能换来云家安定,安乐侯情愿牺牲掉这个儿子。
杨统道:“高大人,云公子不胜酒力,您就别劝他喝酒了。”
高普知道杨统觊觎自己的位置,两人明面上关系很好,实际上暗暗较量,杨统这样一劝,他更想强迫云泽喝酒了:“云大人腿脚受伤不能饮酒,云公子代他父亲喝酒,明明是孝顺的举动,杨大人,你不让云公子尽孝?云公子,再喝一杯,不喝就是不给老夫面子。快给云公子满上。”
云泽哪里玩得过这些油腻的老狐狸,他每次想推辞,高普总会用一些重话来压他,安乐侯冷眼旁观。
他知道高普不会做得太过分,为了云家的清誉,安乐侯也不会让男人冒犯云泽——不然传出去多难听。
云泽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喝下去了。
哪怕拒绝后回去被安乐侯惩罚,他也不能再喝了。
高普笑着道:“云大人,你这个儿子真听话,冲着贤侄的面子,我也要在寥王殿下跟前给你美言几句。”
安乐侯知道,酒喝到位了,什么事情都容易办成。
高普让婢女又倒了杯酒:“云公子,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就放你和你父亲回家去了。”
云泽意识昏沉,安乐侯把酒递给他,他一歪居然洒了。
“他喝醉了,孤陪你喝如何?”
一道冷冽声音从后方传来,高普愣了一下,中酒杯瞬间落地。
霎时跪了一地的人:“拜见寥王殿下。”
云泽现在醉得分不清楚状况,安乐侯腿脚受伤跪不了,他云泽惹事,赶紧把云泽按下来跪着。
高普道:“不知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应被责罚。殿下若想喝酒,臣敬您一杯。”
“高大人,”身着蟒袍的男人停在了高普面前,高普看到男人墨色的靴子。钟行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重,以至于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孤只喝人头酒,可否借你人头一用?”
短短时间内,高普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摄政王了——然而他压根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献出人头就好了。
一旁杨统跪在地上,面容几乎贴到了地板上,闻到血腥味儿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京官总觉得摄政王残暴,做事独断专行,在京城里编造种种流言。
某种意义上来,其实这些流言并没有抹黑摄政王。
因为他本人的确残暴,残暴到嚣张跋扈的北狄将士在听到“钟行”这个名字后都会瑟瑟发抖。
这位云公子年轻又单纯,虽然不笨,但他经历的事情太少,见过的世面不多,好多话术并不会用,一些事情推辞不了,在这群混了几十年官场的人眼里就是一只温和无害的梅花鹿,想怎么揉搓怎么揉搓。
可这位云公子背后的人却心狠辣。
安乐侯被溅了一身的血,他真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眼睛眨都不敢眨,脑壳一跳一跳的疼痛。
虽然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跑出来发疯,但是——这人连皇帝都敢废,金銮殿上尚敢带刀杀人,也就别揣测他的行径是否正常了。
眼看着人到了自己面前,安乐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怕摄政王杀疯了之后顺砍掉自己脑袋。
然而对方并没有。
他看到摄政王按住了身侧云泽的肩膀,把人下巴抬了起来。
云泽醉得不轻,刚刚并非跪在地上,被安乐侯按下去之后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摸自己的人是谁。
钟行看向了安乐侯,他俊美面容上带着些许血滴,声音颇为阴冷:“云大人,你儿子不错。”
安乐侯被吓得头脑空白,良久才意识到对方了什么,他声音颤抖:“谢殿下夸赞。”
钟行把云泽抱了起来。
许敬看着人走了,这才上前警告安乐侯:“侯爷,殿下不喜欢别人胡言乱语,今日之事,请你把嘴巴闭紧,不许透露给公子半个字。”
安乐侯道:“云泽是我儿子,我——”
许敬打断了他的话:“闭不紧的话,殿下只好派人把你的舌头割了。”
安乐侯:“”
他一定闭紧嘴巴。
许敬叮嘱之后赶紧跟上了钟行。
许敬不知道钟行在云泽面前还装不装儒雅君子了。
今天的事情很可能传出去,如果传到云泽耳中,钟行先前伪装的一切就白费了。
许敬道:“殿下,我们去哪处?”
“寻月园。”
瑞郡王的住处,许敬知晓钟行暂时不会把身份告诉云泽。
“身子骨这么差,居然学着大人们喝酒,”钟行道,“孤本以为他很聪慧。”
许敬察觉出钟行话语里并没有嫌弃之意,他赶紧道:“云公子长得太惹眼,今天这身华服一穿,谁不注意他呢?高普乃奸诈好色之徒,云公子年纪轻轻应付不来,被灌酒也是无奈。”
钟行抱着云泽进了轿子。
许敬跟上了轿子:“殿下,您本来打算用完高普再杀,现在提前杀了,就怕吏部那边不好处理。杨统胆大包天到利用您除去高普,您想如何处理他?”
许敬看似和钟行下不少官员交好,实际上他只忠于钟行,杨统把许敬当成信息来源,许敬把杨统当成钟行的棋子。
钟行并不排斥有心有野心的下属,下属彼此争斗,如果局面不是太难看,他不会制止。
“他对吏部尚书一职虎视眈眈,先让他试试,看他有没有能力坐稳这个位置。”
许敬犹豫片刻:“殿下今晚又杀人了,幸好公子酒醉没有看到,不然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子。您听属下一句劝,在明都行事不能随心所欲,这些文武大臣——”
“孤知晓。”钟行冷冷的道,“先生不必多言。”
许敬知道钟行心里门儿清才提醒的。
装起圣明的君主有模有样,谁见了都会相信他很仁德,实际上是个冷漠无情的暴君。
钟行做残暴之行并非控制不住,也并非气疯了,他完全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会有什么后果。
钟行这样做,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许敬也不清楚云泽是幸运还是不幸。
打压云泽的兄长是个表里不一内心阴暗的可怕家伙也就算了钟行比他兄长可怕千百倍,云泽究竟是什么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