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妄之灾
江澜清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把去烧个香求个佛什么的提上日程了,最近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工作上的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却遇上个更棘手的。
现在他每回出现在区里的时候总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这让他很窝火。
更有甚者,一回坐电梯的时候被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拉着上了一路政治课,什么做人要讲良心,有责任心,不能做见异思迁、抛妻弃子的事。
那陈世美当上了驸马又怎样?最后不也死在了铁面无私的包大人的铡刀下了吗?可见从古至今,抛弃妻子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在地下停车场遇见一个大姐,大姐也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个穿着向阳初中的校服的男孩子,男孩子看着神色恹恹。
大姐阴阳怪气地盯着他,回头教训她儿子。
“你要是长大了做出那种见异思迁、抛弃妻子、缺德带冒烟的事来,别怪老娘我揍得你连你老娘都认不出你来,让你知道霍霍人闺女的下场!”
大姐那比她个头还高的儿子,用变声期粗哑的嗓子无奈回了句:“妈,我喜欢男孩子,不会去霍霍人女孩子的,也不会抛弃妻子,你就放心吧,啊。”
大姐愣了片刻,咆哮:“谢鸿鹏!你什么!”
谢鸿鹏自己也愣住了,也没料到折磨了自己这么久,让他晚上觉都睡不好,上课也听不进去课的事情,竟然就被自己一秃噜给露出去了。
横竖也了,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干脆承认了,反倒心里落一松快!
谢鸿鹏梗着脖子道:“一遍就一遍,我喜欢男孩子。”
大姐哭天抢地地去揍孩子,江澜清揉着被吼得发胀的脑袋,拦下大姐。
“大姐,有话好好,你这么孩子也不是沟通的方法。”
“你闭嘴!”大姐喘着粗气吼,“我管教自家孩子,你在这儿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什么鸟?也不看看你自己,老婆十八岁跟了你,孩子都有了,自己却转头跟别人好上了,还想抛弃妻子,我呸!真是个八斤半的鳖吞了秤砣,狠心的王八!”
江澜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骂给骂得莫名其妙,又不好和女人一般见识,动了动唇,终究是忍下了,转头去看电梯。
平常等电梯也不用这么久,最近这一栋有人搬家,这会儿可能在搬东西,电梯停在十五楼半天也没下来。
大姐见他不话了,转头又开始追着她儿子,“你个要死的,你爸天天辛辛苦苦在外面忙活,挣的那点钱为了什么,不都为了你吗?
你竟然告诉我你喜欢男生?古时候那叫什么啊,二尾子,兔儿爷!
出去丢人不丢人啊?你怎么那么变态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生下你呢,为了生你,我……”
“为了生我你难产大出血;为了培养我,我爸辞了铁饭碗下海,应酬喝到胃出血;
为了照顾我,你辞了年薪几十万的工作围着我转。我知道了,你们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谢鸿鹏突然怒吼,“我让你们把我生下来的吗?我让你们下海辞职的吗?这话你们都了十多年了。我给你们丢人了,我变态,那我消失可以吧?省得你们天天烦!”
变声期的嗓音粗哑,声带也相对脆弱,这么吼着容易受伤。
但他的情绪一上来,也顾不了那么多,红着眼眶,手也紧紧攥成拳。
江澜清想劝架来着,但碍于大姐的火力值实在太高,他强行把视线转到电梯上,电梯依然停在十五楼,余光却看见谢鸿鹏转身往外跑。
他这个状态跑出去很容易出事!
那位大姐被儿子吼懵了,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江澜清拔腿追了上去。
果然,谢鸿鹏从地下停车场跑出去之后就往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跑。
虽然这会儿晚高峰,车流量大,车速不快,但撞上了躺几个月是少不了。
幸好江澜清平常有锻炼,在谢鸿鹏跑上车道前险险把他给拉了回去。
“有问题好好沟通,别拿生命赌气。”
谢鸿鹏红了眼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能怎么办?我现在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每个人都骂我变态。我不敢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为了我已经牺牲很多了,我不能再让他们因为我的事心烦。
我也不敢告诉同学,怕他们知道了会厌恶我。我更不敢告诉老师,怕被学校开除。
但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我甚至都不敢跟男同学话,就怕自己不心泄露出去。”
谢鸿鹏浑身发颤,情绪几近崩溃,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已经快半年了,但是他和谁都不能,他现在晚上都不敢睡觉,去学校也不敢和同学对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澜清蹲下来,伸手拍着谢鸿鹏的后背,声音柔和低醇,听着让人安心,“好孩子,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你是个好孩子,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但是,你犯了个错误。”
谢鸿鹏懵懂地看着他。
“喜欢男孩子不是病,更不是变态,他就跟喜欢女孩子一样自然。你不用觉得害怕,也不用觉得自我怀疑。如果有人质疑你,那是他们的无知,并不是你的错。”
见他不信,江澜清掏出手机,开医院网页,把自己的简介递到他面前,“我是医生,你要是再不信,可以自己去网上查资料,或者去医院精神卫生科咨询。”
听他这么,谢鸿鹏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抱着膝盖,埋头嚎啕大哭。
有得知自己不是变态的如释重负,也有被妈妈误解的委屈。
正是下班时间,区里人来人往,看着这个嚎啕大哭的男孩,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位大姐终于反应过来了,追出来发现儿子坐在车来车往的马路旁,意识到什么,脸色刷白。
跑到谢鸿鹏身边,抱着他,哭着喊:“鹏鹏,鹏鹏,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要是有个万一妈妈可怎么办啊。”
“大姐,大姐。”江澜清想着跟大姐讲讲孩子的这个情况,但大姐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哭,没心思搭理他。
孩子本身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一时间遇上这事被吓住了,再被他妈妈一刺激才冲动了。
刚才自己已经给孩子做过疏导了,想来也不会有事,便转身回家了。
上了一天班,做了四台手术,本就累了一天,再加上遇上这场无妄之灾,真是身心疲惫。
柳真真真是他命里克星,遇上她什么事都不顺。想起过几天就要天天和她交道,他就一阵脑仁疼。
罗晓月开门把手中的两个购物袋放到地上,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脸色不太好。
江澜清闻声睁眼,“妈,你怎么来了?”
罗晓月一言不发,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归类后才端着水杯坐到他面前。
江澜清一脑门问号,他妈自退休后,可有日子没这么神情严肃过了,以前只有在碰上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她才会这么严肃。
罗晓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水杯放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江澜清眉头一跳,难道是老江犯错了?他妈跑这儿连坐来了?
“我这儿有一些证词,关于你抛妻弃子的。”罗晓月看了眼手表,双手环胸,“我给你三分钟的自由无干扰陈述时间。”
江澜清无力抹了把脸,“罗律师,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好吗?是,我出言不逊得罪了她,但是谁知道她竟然这么不讲道理,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誉来污蔑我?”
“没了?”罗晓月淡淡问。
“没了。”江澜清近乎耍赖,爱咋咋地吧,他真是受够了。
罗晓月下巴一扬,“敢问你今年贵庚?”
“我是您儿子,我多大您还来问我啊?”
“你也知道你老大不了,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不管姑娘做过什么事情,都不至于让你不懂分寸地去和一个姑娘纠缠!”罗晓月声音平静地陈述着。
江澜清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双手合十,“妈,我拜托您了。我今天做了三台肝切除、一台移植,能不能麻烦您让我消停会?”
看着儿子疲惫不堪的样子,罗晓月到底还是心中不舍。“你真没有祸害人姑娘?”
江澜清拱起双手朝罗晓月作了个揖。
罗晓月这才放心地起身给他做饭去。
“儿子,我很好奇你和人姑娘到底有什么恩怨?”
吃饭的时候罗晓月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她越琢磨越不对劲。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虽然偶尔有点损、喜欢作弄人,但总体而言他还是沉稳体贴的,尤其对于女孩子。
江澜清夹菜的手顿了顿,是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幼稚了?
就算初次见面她就滋了自己一身水,第二次见面误会自己是庸医,那都不是和她见面就掐的理由啊。
“对了,听你们科室那事儿解决了?”
罗晓月难得地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断了江澜清的自我怀疑。
江澜清随意点了点头,并不算继续这个令人不悦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