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破镜难重圆
连珩没想到林合欢会这么轻易的就承认,生来就该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手,此刻握着三尺短锋,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
林合欢没有搭话,他看着连珩失魂落魄的样子,渐渐陷入了怔忡中。
不像,一点也不像他认识那个月白风清,总是带着一脸和煦笑容的连珩。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
林合欢有种上前掐住对方质问的冲动,质问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居然把他的哥哥给弄丢了!
然而,他却忘记了,是他自己亲手把对方变成这样子的。
林合欢忽而一笑,上前一步要去拉连珩,“哥哥,里头有我摘的野果,很甜的。走,我拿给你吃!”
连珩挥袖避开他的手,短剑向前一刺,直抵进林合欢的胸膛。
林合欢闷哼一声,疼痛使得他蹙起眉头,他用手握住剑柄,血顺着他指缝溢出来。
“合欢,你怎么能,怎么能?”连珩的双眼被怒火烧得血红,吼声破了嗓子,听起来像一头野兽在愤怒咆哮。
林合欢抬眼,嘴角带着扭曲的笑意,他看着连珩,眼神复杂,里头有某种得偿夙愿的满足,有将人玩弄于鼓掌间的畅快,在这两种情绪之间还夹杂着怜悯。
“我见过太多的人,他们大多有经世之才,学富五车,就算不是样样出类拔萃,但总有一样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他们心怀善念,怀揣着拯救世界的心入世,可到最后,他们往往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比如你。还有的人到最后在欲海里浮沉,把最初自己想做什么都给忘记了,甚至沦落为蝇营狗苟之辈,为了向上爬他们阿谀奉承,无所不用其极,杀人不见血。
还有一种人更恶心,他们披着仁慈的外衣,做尽恶事,却还享受盛名。
哥哥,你觉得你与他们比,如何?”
无数个死人的脸出现在连珩眼前,他们七窍流血,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他们愤怒、挣扎,哀嚎,他们喊着向他索命。
连珩的嘴唇抿紧成一条线,因为痛苦,脸部肌肉绷紧,脸色也变得青灰。
“哥哥,”林合欢拔腿向前,把自己向连珩的刀口上凑:“你在犹豫吗?”
林合欢笑了起来,“哥哥,你舍不得对吗?”
连珩勐的拔出剑,狠推林合欢一把,怒斥,“走!别让我再见到你!滚,给我滚!”
此时天已亮了,但天空彤云密布,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注定了今日不会是一个晴天。
连珩嘶哑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决绝,“滚。。。。。。”
林合欢眼看他就要暴走失控,他将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举着手在连珩的注视下缓步向前。
连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我会查清一切!若当真。。。。。。他日再见,我定杀你祭奠!”
他、林合欢、当归三人,像在客栈里头临时搭桌的食客,恰好聊了几句话,话还算投机而已,饭桌散了,人自然也会各奔东西。
他以为自己看得很开!临了却还是难免。。。。。。
林合欢听着连珩决绝的话,脚步不乱,走得从容,表情阴郁的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他没回答,也没回头。
雨毫无预兆的下了起来,得周围的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三尺短锋咣当落地,连珩默然立在洞口,仰头看着墨云压顶的天空,双眼一片空茫。
此后,连珩背上药箱再次踏上了行程。
但他没有再给人治病。
合欢表面离开了,可实际上却一直暗地里跟着连珩。
一直跟着连珩的还有当归的魂魄。
从山洞中出来后,连珩的病情倒是没再恶化,但他的心态崩了,虽也一直游历,但不同于过往满怀着意济苍生的悲悯,像是做一件事情成了习惯,他只是浑浑噩噩的往前走。
他不敢再用自己的双手为人治病。
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下,一路上麻烦不断。
合欢一路跟随,凡是敢对他不敬风凉话的人都被他暗中杀掉。
连珩身上的食咒是他下的。
两人第一次在他的面摊上相遇,从连珩把那碗带着食咒引的面吃下去后,他就中了食咒。
解咒的药就是后来他捧着的一碗水。
只是那碗水他给的太迟,纵然目前他的病情不会恶化,可若他再这么糟蹋自己下去,终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林合欢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富贵,人家大老爷不做,偏偏跟着他这个人人唾弃的“疯子”。
他想再给连珩一些解药,可他又不好直接上去给,于是他便在连珩要路过的地方撒药粉。
他怕连珩发现,只把药粉撒在有异香的草木或者花朵上。
试图利用这种方法让他吸入解药。
奈何食咒之毒已入骨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连珩时常脑子不清醒,记忆力也变得越来越差,有一天晚上睡着后就一睡不醒。
林合欢使劲浑身解数终于让他在昏睡了半个月之后醒过来。
连珩醒来后记忆缺失错乱,但精神上反而倒不受折磨了。
他寻寻觅觅在柳州各地游荡,身边总是跟着一团寻常人看不见的白气。
兜兜转转四年,最后他竟又踏上了入棠梨谷的那条路。
棠梨村因为食咒术人已经死光了,原该是一个荒村,却不料这里阡陌交通,屋舍俨然,落英缤纷,宛如桃源胜境。
他在这里定居下来,成了棠梨村的村医。
他给村民治病,村民会给他送瓜果蔬菜。
这一切自然是林合欢所为。
他费时费力把棠梨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又将许多百姓迁到这个地方,威胁这些人陪他演戏,妄想他和连珩能回到过去。
连珩到这个村子后,自有人把他们往那间重新建造的土屋领。
连珩住下后,林合欢消失了一年,再出现之后整个人改头换面。
连珩奔波的这四年里他原已经长得高过连珩一头了,可他再出现后竟然又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他狼狈又可怜的坐在离连珩那土屋不远处的路边。
连珩会给受伤的鸟治伤,会收留无家可归的猫狗,却唯独对他这个孤零零坐在台阶上淋雨的孩子无动于衷。
林合欢每日看着连珩出门为人看病,在屋前的石凳上坐着看书,在屋外的菜园里面浇花种菜。
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
连珩四年前所的言犹在耳,林合欢很快又觉得不可能是这样。
若他还记得,又看见他出现,肯定不会这么平静。
林合欢逼迫着迁进来的百姓中有一位无儿无女,又聋又瞎的老爷子。
老爷子安土重迁,不肯搬家,被迫把家往这里迁时,他当即就以吊脖子的方式反抗,后来被救下来后,无奈跟着迁过来。
老爷子也是个记性差的,来棠梨村一年后就认为自己祖籍就是这个地方。
其他人都还记恨着林合欢,却只有他杵着拐杖出来给林合欢送水。
老爷子走路手抖脚抖,一手拄着拐棍,一手端着一碗水,等走到他身边时,水就只剩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