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云雀叫了一整天
阮青橘拧开厕所门。
阳台上盘旋聚集已久的寒风迅速窥伺到了机会,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她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热气很快便偃旗息鼓十分果断地向它投了降。
寝室里面早已熄了灯,外间阳台却借了宿舍外路上未灭的路灯光,所以能勉强视物。阮青橘一出来便看见拖把池边缘砌起的白瓷砖上立着一个影子。
她双手藏在换下的衣服里,掖了掖,抱在胸口,“怎么还不睡?”她问。
影子动了,转过头粲然一笑,“等你啊。”
阮青橘微仰头,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耳廓被冻得快没了知觉,影子终于开口,
“好吧,我在想事情。”
阮青橘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腿,走到洗手台前,慢慢匀出一口气,才:“快点进去,你想感冒吗?”
影子又笑,“你我,你自己不也是在这儿大冬天洗冷水澡?”
阮青橘旋开水龙头,沉默地开始洗衣服。
影子却不放过她,从台子上跳下来,走到阮青橘旁边,腰靠着洗手台,“你喜欢自虐吗?”
阮青橘轻轻皱了一下眉,手上动作不停,“晚自习下课,我帮你去办公室送卷子,回来晚了。”晚上寝室只提供二十分钟热水,八个人先到先得,她排在最后,自然没了热水。
影子“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这码事,“我错了。”认错倒是很快,“你在生气吗?”她转过来,弯下腰,想看清阮青橘此时的神色,却被黑暗和她的长发层层叠叠掩住了。
“没生气。”阮青橘意简言赅。
影子似乎松了口气,不过也不是多大口气,“明天,”她,“明天请你吃饭。”
阮青橘手上的衣服已经冲洗过很多遍,早就干净得不行了,她瞥了一眼影子,见影子好像还没有进去的意思,便算又再洗一遍。不曾想洗到一半,影子从池子上跳了下来,推门进去了,
她顿了顿,把水关了,安静地拧干,晾好。
寝室比阳台暖和太多,阮青橘乍一进入,不适应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寝室其他六个人都上了床,影子却还百无聊赖地坐在阮青橘床上,阮青橘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立刻就移到她身边,自己原本叠得好好的被子上。
“阮珂!你有病吗?”阮青橘声音轻却急促。
“这么冷,难道你还真算盖着浴巾睡啊?”阮珂声音也轻却带着笑。
阮青橘走过去,没搭理她。
“好了,明早上我帮你叠呗。”
阮青橘扯自己被子,阮珂坐着不让她扯,“你又生气了?”
“……没有。”阮青橘胸口一阵不上来的堵,“你快上去睡觉了。”
阮珂眨眨眼,终于站起来,扶着□□爬到上铺去了。
阮青橘看了一眼自己一塌糊涂的床,在心里叹了口气,钻进被子里。
她平躺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木板,阮珂在上面翻了几下,带动木板也响了几声,约摸过了十几分钟,上面安静了。
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这才睡了。
·
早上六点半,整栋楼伴着生活阿姨的大嗓门,瞬间一亮。
别人都先叠被子,阮青橘端着漱口杯先去了阳台,和她们错开时间。阮珂下了床,睡眼惺忪地走到阮青橘身边,“对了,今天你做卫生。”
又过了一会儿,六号床的齐云云在里面喊:“阮珂,快走了。”
阮珂答应了一声,回头对阮青橘,“记得做卫生啊。”然后迅速拿了桌上的包,和齐云云出了门。
阮青橘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等寝室人三三两两走完之后,她才走到自己床前,看着自己的被子,笑了笑。
幸好没把她的话当真。
有些人在一些事情上天分卓绝,譬如阮珂在许诺这件事情上。但大概有太多的事排在她给自己的承诺之前,所以鲜少有兑现的时候。而有些人在一些事情上会比平时更笨拙,譬如阮青橘面对一定要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这件事简单也简单,可阮青橘已经从高一入学军训练到了眼下的第二年三月,还是叠不好。
她反反复复地拆开叠起,每次都反反复复地弄出一个失败的造型。连路过巡查的生活阿姨看见她都叹气,喊住她,“行了行了,你被子就这样吧,你看看几点了,快点做卫生。”
阮青橘如释重负,去阳台拎拖把,开始拖地。
·
她赶到教室的时候,表刚好转到七点二十五分。
迟到五分钟。
今天很不巧,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用视线在教室里逡巡,阮青橘走的前门,一看见她,都不用她开口,阮青橘就很自觉地退到教室外面,站到走廊一侧。
入春的风很轻,把她垂下来的碎发吹得卷。
她想起去年高一新生的入学考试,阮青橘原以为是考初中的知识,没想到学校突然来了一手,整张卷子全是高一的内容,没上衔接/班大脑一片空白的阮青橘直接考了个全年级倒数。
父母又像之前动用关系把她塞进这个中学一样,再次动用关系把她送进了先锋班高一二班。班主任贺婵据是年级骨干老师,阮青橘看她的确在她如何对学生进行优劣分类方面有着些骨干思想。她一到二班,直接被通知分到了一个特殊的组。
怎么个特殊法,大概就是别的组都是随机分配的,而他们组组员则是班级倒数最后三名。贺婵还特地把他们组固定到第一排。然后矮子里拔将军一般,让堪堪倒数第三名的阮青橘来当了组长。
比这件事更奇葩的是,她都到先锋班了居然还能有人成绩在她后面。
这充分明这世界上处处都有关系户。
“五分钟!”班主任捏着表,骤然断阮青橘思绪,痛心疾首道:“可以做多少的事情?”
迟到几个人排成了一列,阮青橘扫了一眼,不出意外全是自己组上的人。班主任训了一圈,也总结出这个规律,转而对她,“阮青橘,你好好反省一下,有没有尽到一个组长的责任。这才开学第一周,你们组迟到扣的分抵得上半学期要加的分了。”
阮青橘表情扭曲了一下,“贺老师,我们组一直都这样,我还以为你习惯了。”
贺婵一恼,又听阮青橘适时挽救道:“看来还不是太习惯。”
组上几个人全部笑了起来。
贺婵看着心烦,知道他们油盐不进,眼看又要上第一节 课了,便赶他们进教室了。
教室热气腾腾,闷得人心慌,却很适合睡觉。阮青橘刚坐到自己位置上就准备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好好睡一会儿,后背却突然被人拿笔头一戳。
由于力道有点过,她不由得稍稍缩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今早上忘了帮你叠被子。”
喔,想起来了。
阮青橘现在却没空和她计较这些,她没来得及吃早饭,深深觉得自己再不赶快进入睡眠,胃将会以最大程度向她发出抗议,她便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就要埋下去睡觉。
又是一戳,“不要生气。”
阮青橘:“……”不想理她,径直睡下去了,却还是被她搅得睡意散了一些。
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老师让所有人把课文齐读一遍,大家有气无力开始读。读到“我怀念着绿色把我的心都等焦了”时,她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来,侧头望向窗外。二月末的s市雾蒙蒙,却好像有几枝春色将要出头。她听见后面的人压低声音在和同桌些什么,着着,又笑了。
痒。
是春日的惯病吗。
·
如果别人突然问阮青橘一句,“你觉得阮珂是个什么样的人?”
毫无准备的她第一时间能回答出来的可能就是
“她是个人缘很好的人。”
没人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喜欢。阮青橘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认为,直到遇见阮珂。从每一个科任老师到班上的同学,至少阮珂能接触到的,阮青橘所认识的,没有人不喜欢阮珂。
这一点在阮珂终于记起要请阮青橘吃饭这件事后,她一一去给本来一起吃饭的人解释,就足以看出来。
阮青橘向来独来独往,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
只是吃个饭,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去食堂完成。阮青橘安静地看者她跟不同的人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足足了两个课间。
阮珂惯会话,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从她位置上离开了。
上午第五节 课下课,铃声一响,老师今天也格外识趣,不拖堂废话,十分干脆地把手一挥,大家都还在欢呼的时候,阮珂已经站了起来,抓住阮青橘手腕,
“走。”
食堂的饭都是要抢的。
教室内外温差依旧大,阮青橘的心却好似一颗泡腾片入了水,刹那间卷起沸腾白雾。
“吃什么?”走到食堂门口阮珂才开始跟她商量。
“都可以。”
阮珂想了想,两人上了二楼。
她们来得早,什么菜都有。阮珂随便排到一个窗口前,阮青橘便站到她右边的窗口。窗口右上角贴着刷卡器,阮青橘当然不会真的让阮珂请她吃饭,她从兜里摸出饭卡往上一刷,机器却抗拒地“嘀”了一声。
刚好阮珂那边已经好了饭菜,她凑过来瞄了一眼,“你怎么还拿着套餐的卡?”
着,拿自己的卡去刷了。
“你这学期还吃套餐吗?”
两人坐下来,阮珂随口问道。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们全班都被贺婵忽悠办了套餐卡。每餐都是固定的两荤一素一汤,是实惠,可渐渐的,大家发现有着“全市最好吃的学校食堂”之称的一中食堂有太多好吃的东西,但是办了套餐卡就意味着,如果你不吃套餐去吃别的都得额外花钱。
大家被坑了一学期,到了下期全部换掉了套餐卡。
阮青橘原本也想换,却实在找不到机会对阮母开口,她们之间无法平心静气超过三句话,更不要提出这种“违背老师”的要求——阮母都不会让她完。
她不会与阮珂这些,只道:“吃习惯了,所以忘了换。”
阮珂耸耸肩,“起来,你知道吗?我寒假有一天晚上还梦到你了。”
阮青橘攥着勺子的指尖一紧,“梦到我什么?”
“梦到咱俩一起吃饭啊,谁想到你这学期还是套餐卡。”阮珂,“上学期不是跟你过换卡吗?”
阮青橘像勘察队员一样在自己脑海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然后道:“你没过。”
“我过的,你忘了。”阮珂笃定。
没有过。
阮青橘暗暗想道,不过她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阮珂争辩个高下,而是继续之前的话,“不是套餐卡也可以一起吃饭。”
“那多浪费钱。”
阮青橘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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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硬自己是新作者可能有点老黄瓜刷绿漆哈哈哈但是确实和新人没差
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人
莫使金樽空对月举杯幸会有缘人
努力争取日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