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到底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孩子, 虽然乖乖听话，在书房学习了一下午，但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

    既然能让妈妈开心的事, 他为什么不可以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来呢？

    反正本来就是他最辛苦嘛。

    于是，听见门外传来蔡苏亚唤两人的声音，曜的反应比宋诀快多了, 噔噔噔就跑了出去, “妈妈妈妈, 我刚刚拿了四个满分！”

    宋诀迈着长腿, 慢吞吞地跟在后头，眼睁睁看着他扑进了蔡苏亚怀里——故作沉稳、实际上眼中满是明晃晃的得意——高兴地展示着他下午完成的考卷。

    宋诀多少有点后悔, 不应该体谅他连跳两级而故意把考卷的难度下调了一些。

    “真的呀？”蔡苏亚赞赏地捧起他的脸, 弯弯的眼眸流淌着明粲的光芒, “我们曜真棒！”

    “作为奖励，明天我给你请一天假，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曜对游乐园本身没多少兴趣，他更喜欢的是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园这件事。

    “好！”

    他声音清脆地答应了下来, 脸上难得显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高兴之余，扭头再看见沉默地跟在自己后面的宋诀, 曜也不算跟他计较了，想到外婆跟他的话, 仔细想了想, 转身跟宋诀,

    “宋老师, 你跟我和妈妈一起去吧？”

    宋诀一怔，下意识地看了蔡苏亚一眼，对上她明媚的笑靥, 心底的乌云顷刻间便被这一缕晴光驱散了，

    “嗯，好。”

    他心头不自觉软了下去，唇边溢出微微的笑意，清冷的眉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光。

    曜看在眼里，抿了抿唇，

    如果非要有个爸爸的，他更愿意让宋诀来做他的爸爸。

    不光宋诀觉得曜沉闷早熟的性格跟自己年少时相似，曜也觉得，比起展坤，他跟宋老师相处起来要自在多了。

    蔡苏亚的确是有意识地在引导曜跟宋诀逐渐亲近起来。

    无论她还能在这个时空待多久，曜身上的黑化倾向必需得时刻注意着才行。

    宋诀算不上温柔体贴，但他冷淡直接的性格，对曜来，反而更加值得信任。

    她当初试探着把曜丢给宋诀照顾，就看出两个人待在一块，气氛虽然安静，但也有着别样的和谐。

    “你真的很适合当个好爸爸。”

    蔡苏亚忍不住。

    宋诀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也是因为曜适合我。”

    但凡换成普通孩子，早就被他的冷脸和学业压榨给逼退了。

    蔡苏亚想了想要是让宋诀跟展之星相处的画面，扑哧一乐，“也是。”

    星身上那些讨人喜欢的本事，注定跟他亲妈一样，在宋诀身上是起不了作用的。

    三人在游乐园玩了一整天，幸好避开了周末和节假日，游客并不多，他们几乎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了一遍，比起内敛的宋诀和曜，过分活跃的蔡苏亚觉得自己嗓子都哑了，回程的车上抱着温水一点点润喉咙。

    宋诀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看向她。

    蔡苏亚好笑道：“你看我做什么？看路啊，我的命可在你手上呢。”

    宋诀立马把视线收了回去，直直看向前方，但话还是冲着她的，“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现在喉咙还疼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哪有这么严重，”蔡苏亚咳嗽了两声，轻柔的声线还透着些轻微的喑哑，“难得高兴嘛，你要是拦着我，我还觉得扫兴。”

    起来，她从没有去过什么游乐园。

    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后来被接去蔡家，有继母和蔡静雪在，如果她主动提出要去游乐园，传入蔡父的耳中不定就是她的“任性”和“贪玩”。

    听她这么一，宋诀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除去自责，担忧占了上风，心里想着回头给宋母个电话问问，嗓子哑的时候应该喝点什么才有效果。

    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受。

    今天一天，他都沉浸在她明媚灿烂的笑容中，觉得连天上的阳光都暗淡了下来，一时舍不得，就让她多玩了几次最喜欢的过山车和大摆锤。

    结果痛快是痛快，嗓子就受苦了。

    蔡苏亚抬眼往后视镜扫了一眼，见曜趴在座椅上睡着了，就探身把宋诀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他今天玩得很开心，以往安静沉默的性格也透出几分活泼开朗来。

    “之前我跟曜，我不想有别的孩子了。”蔡苏亚轻声，“你呢？”

    宋诀语气平静：“我无所谓，听你的。”

    他固然对自己的孩子有过期待，但性格如此，血缘在他这儿重要，也不重要。

    前面遇上了红灯，车辆缓缓停了下来。

    宋诀转过头，眸光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平稳而掺杂着几丝笃定，“我真切的期盼着能跟你渡过剩余的人生，因为是你，所以那些所谓的亲缘血脉都不重要。”

    “曜也是我的儿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他愿意的话。”

    “之前曜刚找回来的时候，我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蔡苏亚抿唇笑来，眉眼弯弯的，盛满了滢滢泛着暖意的光亮，“在展坤眼里，他有个如星辰一般的儿子，也就忘了这个在他看来宛若尘埃的孩子。”

    “但我希望他比太阳还要耀眼，光明灿烂。”

    蔡苏亚想要避免可能出现在曜人生中的任何一抹阴影。

    “我知道。”宋诀低低应了一声，伸过手，将她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拢入掌心，郑重道，“我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个合格的父亲，以后，你多教教我吧，好么？”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蔡苏亚笑了笑，“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在曜是个容易养活的孩子。”

    而且找回来的时候都十岁了。

    蔡苏亚不敢想象他如果才三四岁，不懂事又闹腾的时候，她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耐心。

    宋诀想起他侄子时候拿着把玩具枪呜哇呜哇满屋子乱窜的画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宋母一直想见曜一面。

    因为孙青滢造的孽，她对这个孩子多少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后又顾念着蔡苏亚，同样是当妈的，她听宋语的不贸然跟蔡苏亚结婚的事儿，但要是能让她儿子跟宋诀和家里亲近起来，至少能把她的心留住呀。

    她主动跟宋诀起，下次蔡苏亚来宋家的时候，可以把曜一起带过来。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孩子的身影了，宋母不由心动，宋译家的帆长得比她还高了一个头，宋语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常年在国外，起英文比中文还利索，宋母见着她们，总是摸不准她们喜欢什么。

    曜就不一样了。

    宋母见着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宋诀会他是个好孩子了。

    就他那种不喜欢孩子的性格都能跟曜相处和谐，可见他有多懂事乖巧，年纪，一言一行都已经能用“沉稳”来形容。

    宋母拉着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坐在站在旁边的宋诀，“你时候也是这性格，无论你哥怎么逗你都稳得住，不哭不闹，看起来跟大人似的。”

    宋语顺口接了句，“我看曜的情商就比诀要高。”

    “诀时候被大哥逗得厉害了，看他眼神跟看傻子一样。”

    宋译：“……喂！”

    宋家人在整个圈子算是最上层的人物，虽大多数时间都是被别人捧着的，但他们有意识想要让一个人觉得轻松自在，也能做到润物细无声，叫人从心底生出亲近的感觉。

    但令他们惊讶的是，据所有人观察下来，发现曜最愿意相处的居然是在辈面前一向威严沉默的宋父。

    蔡苏亚笑道：“曜是最喜欢跟我一起，但有时候要心有灵犀，我都比不上他跟宋诀的默契。”

    曜从长在养父母家里，他的养父母是个心狠又吝啬的，偏偏在外还要赚个善良和气的名声，明明是他们逼他在家里伺候年幼的弟弟才不肯让他上学，偏要在外跟邻居和老师是孩子自己厌学，哭闹着死活不肯去学校。

    之后他遇上的展坤和星，都是表里不一的典型人物。

    无形之中改变了他的观念，觉得像宋父和宋诀这种不苟言笑的才是好人。

    “是么？”宋母听了，松了口气，露出了慈爱无奈的笑容，“也是他们命中有这段缘分。”

    她不自觉望向给曜递纸巾的宋诀，他还是那副疏冷淡漠的模样，在好看沉稳的眉宇间，显露出了罕见的认真。

    他是真的希望能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宋母唇边渐渐扬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的眸光分外温和，

    她隐约感觉到一块压在心里很久的巨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终于，她也看到了儿子余生幸福的指望。

    宋诀似乎是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在离开前，迟疑地走到她面前，低声，“妈，您放心。”

    “我很好。”

    同样的话，前十几年，他对宋母过无数次，但这次，她才真的相信了。

    宋母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

    “帮妈跟苏亚声谢谢。”

    宋诀凝眉不解：“谢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宋母没好气地，“帮妈传句话都不行了？”

    “……那她回头这么问我，我总不能让她再来问您。”

    宋母沉默了一段时间，“……算了，你走吧。”

    同样的话，从她这里出口那是她们俩的事，要让诀了，苏亚指不定就以为是他的功劳了。

    蠢儿子就是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