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区里倒是有几对双胞胎, 男的女的都有，但龙凤胎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孩子从医院回来以后，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项大娘观念传统，担心婴儿见了太多人会受惊，就做主把上门的客人都发走了, 直等孩子们满月了, 再请他们来吃饭喝酒。

    这会儿蔡苏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给孩子们取名就提上了日程。

    项大娘想顺着家里孩子的名字起, 女孩叫立冬，男孩叫金蛋。

    被蔡苏亚严词拒绝, “娘, 你不知道, 这些名字，已经有别人家的孩子用了。”

    “我上次听有个嫂子，她娘家几个哥哥家里，男孩用‘蛋’, 女孩用‘花’，而且他们家男孩多, 什么金蛋银蛋，都用完了。”

    项大娘一愣, “真的？”

    蔡苏亚面不改色, “那当然了, 这么简洁顺口的名字, 多少人家抢着要啊。”

    “至于女孩，冬天凉嗖嗖的，不像春、夏那样温暖明媚, 就叫她暖暖吧，跟她姐姐们的名字也能关联上。”

    项大娘来军区才多久，况且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蔡苏亚和两个孩子身上了，哪能对每户人家了如指掌，听蔡苏亚这么，也就算了，

    遗憾地摇摇头，“行，暖暖，暖暖，听名字就是个棉袄。”

    “那子呢？叫什么好？”

    蔡苏亚想了想，“单名一个‘晔’字吧，项晔，日字边，中华的华。”

    项大娘不认识这个字，但听“中华”两个字，就觉得喜欢，喻意也好，

    “行，那奶奶的乖孙孙以后就叫晔了！”

    “你娘是知青出身，好歹有点用处，给你和妹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蔡苏亚：“……”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淡淡出声，“娘，我饿了。”

    项大娘抬眼看过来，“你不是刚喝了一碗豆腐鲫鱼汤么？”

    蔡苏亚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啊，喝完现在又饿了。”

    项大娘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蔡苏亚不紧不慢地又补充道，“要是我再饿下去，你宝贝孙子和他的妹妹下一顿就没有奶喝了啊。”

    这一句话，把项大娘喉咙里的那些话都给憋了回去，她瞪了蔡苏亚一眼，低头看怀里陷入酣睡的孙子，压低了音量，“行，我给你做去！”

    “真是往家娶了个祖宗回来……”老太太念念叨叨地往外走去，还没进厨房，就听见有人敲门，“谁啊！”

    她怒火憋在心口还没释放出去，口气就不是很好。

    项大娘一把拉开门，见着笑容温婉秀气的陈芬，有些惊讶，“哟，芬啊，你咋又来了？”

    陈芬轻声细语地，“我听苏亚从医院回来了，知道她正在坐月子需要补充营养，就给她炖了一碗鸡汤过来。”

    “对了，项大娘你最近照顾苏亚和孩子们也累了吧？我还多给你准备了一份，多补补身体啊。”

    项大娘对陈芬的印象不错，勤劳能干，温柔细心，简直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儿媳妇的典范，可惜她已经嫁人了，自个儿也没多出来的儿子，只能在心底遗憾。

    “芬啊，真是多谢谢你了，苏亚正好饿了呢。”项大娘笑呵呵地将她迎进门，陈芬不顾她的推拒，直接把鸡汤塞进了项大娘的手里，她也不好意思不收，“那我去厨房热热，正好锅里还剩了一点鲫鱼汤，是大补的，你也尝尝大娘我的手艺。”

    项大娘收了她的鸡汤，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去厨房帮忙，就叫她去蔡苏亚房里坐会儿了。

    蔡苏亚见着陈芬，也不觉得意外，轻轻拍了拍躺在她旁边吐泡泡的女儿，笑盈盈地抬眸看去，“你和我婆婆倒是一见如故啊。”

    陈芬抿唇笑了笑，“苏亚你也知道，我娘早早就没了，婆婆又是那样的性格……我是真羡慕你，要是我婆婆跟项大娘一样热情好相处，我也不用一直记挂着养在老家的两个孩子了。

    “是么？”

    蔡苏亚轻声道，“我也让定邦去和王营长过，怎么听他的意思，是你不想让两个孩子来部队呢？”

    陈芬一愣，“怎么会？”

    她匆忙笑开，“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舍得。”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蔡苏亚身边两个襁褓上，怅然若失，低语道，“我当然希望他们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她不自然地抬头，对蔡苏亚露出无奈地笑容，“但我也提过，实在是没人能把两个孩子一路送过来。”

    “或许等我们今天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就能把他们一起带回来了。”

    “一家团聚，”蔡苏亚笑道，“我提前先恭喜你呀。”

    没等陈芬露出招牌温和无害的笑容，她垂下眼帘，仿佛漫不经心地，“当然，前提是你能回去。”

    陈芬刚刚扬起的轻微弧度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僵在了嘴角，“你什么意思？”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口气有点冲，立即缓和了下来，“我不太明白。”

    蔡苏亚没直接回答她，只是缓声道，“芬，你家里也有孩子要照顾，还是别常常往我家里过来了吧。”

    她抿开一抹柔柔的笑意，“毕竟你那么贤惠能干，我婆婆常常跟我夸你，时间长了，我也会不舒服的啊，你不会希望看到我们婆媳关系恶劣起来的，对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陈芬还能什么。

    她只能点点头，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我知道了。”

    等项大娘热了鸡汤出来，陈芬坐不住了，只家里有事，拿起洗干净的碗，猛地起身就要离开，项大娘怎么也留不住，心里还纳闷着呢。

    陈芬走出家属楼，她的家在另一栋楼里。

    在路过一处花坛的时候，她神情漠然，随手把碗一丢，然后看也不看，径直转身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石头也在。

    他看着陈芬直接忽略了他走近卧室，气势汹汹地追上去，

    “我看见了！”

    陈芬脚步顿在原地，转头看过来，“什么？”

    石头掐腰仰头，得意洋洋，“我看到你给别人送鸡汤了！”

    “你把家里的好东西送给别人，也不肯给我吃一口，你就是坏后妈，我要告诉我爹！”

    “你……”陈芬伸手想抓住他，却被石头灵敏地转身躲过了，跑远好几步，就要跑出门的时候还扭头给她做了个鬼脸，陈芬气得脸色铁青，眼睛里的光都是冷的。

    但再去抓人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臭子！”她咬着牙，发出一声低低的咒骂。

    石头才不怕她，一溜烟找到了二营，熟练的跑进了他爹的办公室，巴巴地就跟他告状，“爸，我后妈她把家里的鸡偷走送给别人去了！”

    王营长瞪着跟前的熊孩子，脑门上青筋微微跳动，“谁让你随便乱闯的？”

    想也知道他是偷溜进部队里来的，王营长板着脸，大步走过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去，围着大操场跑十圈，我叫人盯着你跑！”

    石头咧开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就是偏心!跟我后妈待在一块，你也变成我后爹了！”

    “她不给我吃鸡腿，光给别人吃，一点都不心疼我！呜呜呜我想我奶！！”

    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最吵闹的时候，那哭声响彻云霄，饶是王营长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是干什么？”

    正好郑团长皱着眉从门口走进来，王营长下意识站直了，“团长。”

    他察觉到郑团长过于凝肃的神情，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项定邦，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这是你儿子啊。”郑团长看向哭着满脸花的石头，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

    “啊，是。”王营长有些尴尬地开口，“我也不知道这子怎么闯进来的，团长您放心，我这就把他送回家里去。”

    “等等。”郑团长伸手拦住他，“先不用着急，既然你儿子在，我正好有些话想问他。”

    王营长一愣，疑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张嘴想要问什么，被郑团长一抬手，又给憋了回去。

    这时候，项定邦率先往前一步，问石头，“你你娘把鸡汤送出去了，送给谁？这些鸡汤是她自己做的么？”

    石头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总算找着站在他这边的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肯定是她自己做的，以前在家里她就常常杀鸡，煲鸡汤喝，连奶奶都她做的鸡汤最好喝了，我闻的出来。”

    “那她送给谁了？”

    石头哼了一声：“我偷偷看到她进了一号楼里，肯定是住那边的人，不过我都不认识。”

    郑团长听了，扭头看了项定邦一眼，他家就在一号楼。

    “团长，我回去看看。”

    项定邦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凝眉朝郑团长看过去，神情紧绷，冷峻的眉宇间夹杂着几丝紧张。

    郑团长点了点头，“你心点。”

    王营长看着项定邦急匆匆的离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脚就要追上去，却被郑团长拦了下来，“你等等，我也有话要问你。”

    ————

    两个孩子比蔡苏亚预想中要好养得多，虽然醒的时候少，但每次刚喝完奶，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四肢兴奋地在襁褓里动弹，两双黑亮清澈的眼睛仿佛能倒映出她的笑脸，粉嫩嫩的唇瓣一会儿张一会儿合，就像是在跟她话一样。

    别看晔人不大，力气实在是不，出了月子，渐渐往白白胖胖的方向发展，一双腿蹬起人来尤其有力气，蔡苏亚有时候抱了他一会儿，大腿上能多好几块淡淡的乌青。

    相比起来，暖暖真不辜负她精心为她选的名字，白白嫩嫩的团子又暖又软，要不是怕不心伤到她，蔡苏亚都想晚上抱着她一起睡。

    像这会儿，她粉嘟嘟的脸蛋懒洋洋地趴在蔡苏亚的肩头，没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哼唧哼唧着要躺下来。

    蔡苏亚也由着她，暖暖就撅着屁股，用力往她怀里钻，时不时发出的呜咽声娇嫩可爱，太像撒娇了。

    她没忍住，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屁股。

    但暖暖显然是认真的，她一点儿没搭理妈妈的扰，自顾自努着力，想要从她胳膊和腰侧中间的空隙钻出去。

    “苏亚!”

    忽然，项定邦推门进来了。

    被用力甩开的门敲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把暖暖吓了一跳，的身子了个冷颤，呆愣了两秒，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的乖乖，乖啊，不怕不怕，这是你亲爹，怕什么呀？”

    蔡苏亚连忙抱起闺女柔声哄着，一边也担心独自在床上的晔，结果人家倒好，仰躺在床上，清亮机灵的大黑眼珠子对上蔡苏亚的视线，下一秒，“咯咯咯”笑出了声。

    蔡苏亚，“……”这都是什么孩子==

    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声和哭声交织在一块儿，极快地抚平了项定邦的忧虑，他大步走过来，盯着蔡苏亚问，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