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唐骁所有表白的话都隐在了最后一道炸开的璀璨烟花里。

    像是漫天流星, 将他的声音坠向远处。

    唐骁看着在屏幕里酣睡中呼吸均匀的少女，忍不住抬起冰凉的手指尖，想要触及她。

    他扬起唇角, 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宋卿卿, 我只喜欢你。”他又了一遍。

    这么多天的‘写纸条’生涯。

    总算是结束了。

    唐骁将视频通话缩成窗，滑动着自己之前给她发的消息。

    一条又一条。

    酸的他头皮直发麻。

    幸好今天只是发了条【可爱】, 并没有其他的。

    像宋青瓷这样直球的姑娘，应该不会多想。

    唐骁不想让她在最后关头分心。

    可很多次, 都差点压不住蠢蠢欲动的炙热，想要将心里话出来。

    今天是个好机会。

    她睡着了。

    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告诉她“宋卿卿，我喜欢你”。

    唐骁从没想过，在爱意面前，就连他也变成了胆鬼。

    怯懦、犹豫、瞻前顾后。

    他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类型。

    少年敞着长腿坐在台阶上, 露出一截劲瘦的脚踝。

    他低声呢喃：“宋卿卿，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希望我们在最后的四个月里, 能携手共进, 能让你在以后回忆起这段艰苦的拼搏时，没有遗憾。”

    “宋卿卿，我只喜欢你。”

    对于重视的事情，他向来习惯三遍。

    她的生日是。喜欢她更是。

    -

    宋青瓷这一觉睡得香甜。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她耳畔一遍遍地深情表白。

    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

    可是太困了。

    睡到清, 被喊起来吃饺子的时候, 宋青瓷两只眼都在浮肿。

    她委屈巴巴地用冰袋摁在眼睛上消肿。

    一路走下楼梯。

    看到亲爷爷奶奶的牌位摆在橱柜的正中间。

    以前他们都要开车来宿宁市过年。

    因为亲爷爷奶奶葬在了这里。

    虽然爸爸的大伯和大娘对他们一家人很好，但毕竟不是亲生的。

    前些年她还，总是哭着要去热闹的大爷爷大奶奶家过年。

    现在长大了。

    也懂了。

    过年，还是要和家里人一起。

    宋青瓷望着牌位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照片, 板板正正跪在蒲团上，伏身行了一个大礼。

    “爷爷奶奶，新年好。”

    她脆生生地唤道。

    -

    过完正月初二，宋青瓷就在家咸鱼躺了。

    时候过年很热闹。

    有烟花，有红包，有爆竹，还有瓜子和干果。

    热烘烘的地暖，蒸腾着每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见到的亲戚越来越少。

    直到今年。

    只有他们三个人，和爷爷奶奶的灵牌。

    她隐约能感觉到宋氏这个大家族的衰败。

    虽然大家的产业都越做越大。

    但亲情不知何时被冲淡了。

    就像分开生长的枝丫，各不相干。

    手机震动了下。

    宋青瓷收回飘远的思绪，划开屏幕一看，是唐骁给她发的语音。

    “宋卿卿，今天有安排吗。”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懒倦，像是刚睡醒一样。

    宋青瓷敲下一个字：【无】

    那边很快又发过来一条语音：“等我，50分钟后到你家门口。”

    “？”宋青瓷捧着手机不知所措。

    他要来，拜……年吗？

    宿宁这边应该没有这个规矩吧。

    丫头拢了拢长发，墨色衬得她肤色更白，在光影中还泛着淡粉色。

    发呆结束后，她利落下床，开始换衣服化妆。

    总不能还像上学时候那样，每天素面朝天。

    她喜欢接待客人时扮得漂亮。

    听他们夸奖，心情也会变好。

    可她忘了，唐骁那个冷毒的嘴，是不太会夸人的。

    “不错，”他一进门就将视线落在水灵灵的少女身上，似笑非笑，

    “比年画上的福娃娃还喜庆。”

    “……你嘲笑我！”宋青瓷捂住两颊，白嫩的肉肉挤着红润的唇，

    “今天手抖，腮红多了点而已。”

    少年穿着深色大衣，眸深却不冷，肩颈处线条格外优越。

    他唇角漾起笑意，淡定地应道：“嗯。”

    宋青瓷松开手，对着穿衣镜左看右看：“也挺好看的呀，是不是？”

    “是。”唐骁熟练地换好鞋，把拎着的保健品和年货都搁在柜子上。

    宋青瓷气得跺脚：“你敷衍我！”

    “没有。”

    “唐予安，你仔细看看！”

    要是不好看的话，她就卸了重新化，又不是什么难事。

    唐骁撩起眼皮，却看到一张努力垫着脚，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儿。

    她的眼眸清亮，睫毛浓密纤长。

    虽然腮红过于明显，但她五官明艳，肉肉脸又刚好中和了清冷的气质，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这个新年妆好看吗？”宋青瓷都能从他漆黑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好看，”唐骁收起视线，嗓音疏淡，

    “也，很可爱。”

    听到正儿八经的夸奖，宋青瓷这才高高兴兴地进屋去补散粉。

    也就没有注意到他通红的耳尖。

    “你怎么今天来拜年呀，我爸妈昨天晚上的飞机，估计要到元宵节之前才能回来……”丫头碎碎念着，声音忽远忽近。

    唐骁抬了抬音量：“我给叔叔阿姨过电话，这些礼品先放着。”

    他顿了顿，“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宋青瓷从衣帽间里露出一个脑袋，警惕地问，

    “又要逼我做什么习题吗？”

    “大过年的，先歇歇。”唐骁好笑。

    她拎了件正红色的羊角扣大衣，套在身上后跑到穿衣镜前左右臭美：

    “哇，你可算是有人性了！”

    “要去滑雪吗。”

    宋青瓷透过镜子反问他：“宿宁有滑雪场？”

    “没有，”唐骁淡声，“是老头子的世交江叔叔开的私人滑雪场，今年捐给宿宁市政理了。”

    “哇~大善人呀！”

    宋青瓷以前在淮河的北阴山脚的滑雪场玩过。

    她当即同意，戴了顶毛绒线红帽，兴高采烈地准备跟唐骁去。

    “红色很适合你。”他眸子幽深，懒懒地倚靠在廊下的栏杆上，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这话的，我什么颜色不适合？！”

    “……是。”唐骁无奈地弯唇。

    宋青瓷跳下台阶，笑吟吟地回头：“看见没有，你话就是这么气人。”

    唐骁挑着唇角笑。

    没什么声。

    却让她感觉暖洋洋的。

    像是融化的冰川。

    -

    私人滑雪场转为公共的。

    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可是在买票时就排起了一条长龙。

    宋青瓷头疼地扒拉着窗户：“啊……估计我们今天排完队，就要到下午了。”

    “有票，在你前面的抽匣里。”

    “……什么？”宋青瓷的眼眸顿时就亮了起来。

    她很快翻出两张崭新的票，笑得咧开唇角，眉眼弯弯地吹彩虹屁：

    “予安哥哥牛逼！”

    唐骁笑出声来。

    他单手掌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摁了摁她的脑袋。

    “高考结束后去学车吗？”

    她眨了眨眼：“试试吧，但我时候玩跑跑卡丁车挺菜的，不知道能不能学会。”

    “学不会也没关系。”

    “嗯？”

    “保姆都当了，”唐骁目视前方，“兼职个司机而已。”

    宋青瓷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靠在椅背上：“嘿嘿嘿……可是你以后要是去清华了，不就没法送我啦。”

    “那我就考你心仪的大学。”他答得干脆。

    不带一丝犹豫。

    “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宋青瓷却像是炸了毛的猫，顿时笑意全无，

    “唐予安，我都开始努力了！你怎么能放弃就放弃？”

    “……”

    她气鼓鼓地：“你要是考不上全国top1大学，我，我就看不起你！”

    车缓缓驶进停车区，唐骁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好，你也拼搏百天，争取再进步一些。”

    话里还带着笑意。

    “我啊……我到顶了。”

    宋青瓷咬着指节闷闷不乐，“别跟你抢年级第一了，年级前十我都考不进去。”

    “我自甘堕落，你妄自菲薄，”

    唐骁淡笑，点了点头，“嗯，不错。”

    宋青瓷被他气的哭笑不得。

    他话怎么就这么一针见血啊喂！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今天来滑雪场的都是男女组合。

    “怎么感觉今天这么多情侣？”宋青瓷迷茫地挠了挠头。

    唐骁随口答：“嗯……可能是什么节日吧。”

    他从不关心这些花里胡哨的节日。

    过节日有什么意思。

    重要的是和谁一起过。

    两个人有票，很快就穿戴齐全，朝着上坡前进。

    “唔哦~”丫头像是一团火焰，兴奋地不得了。

    热情可以点燃那些雪粒子。

    整个滑雪场里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唐骁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宋青瓷身旁，只要有危险，就能第一时间护住她。

    随着太阳升起。

    来滑雪的人渐渐多了。

    宋青瓷玩得嗨，偶尔会被人碰到。

    雪压得实。

    但摔在上面不疼。

    她总是笑呵呵地爬起来。红帽红衣红脸蛋，再加上精致的五官和娇甜的声线，格外抓人眼球。

    有的男生见她性格好，贱兮兮地试图调侃几句。

    但一见到她身后的冷面修罗。

    就都会战战兢兢，不敢再有任何犯贱行为。

    人多起来后。

    宋青瓷的滑雪板就被唐骁没收了。

    他担心她会被人冲撞。

    这姑娘的身子骨可禁不起那些人的冲力。

    “今年没下雪，你玩会儿我们就走。”他把设备收好，又蹲下来帮她系紧护膝。

    宋青瓷垂着眼看他：“你不玩儿？”

    “无聊。”唐骁修长的手指交错，很快就站起了身。

    “……是吗？”她又抬起眼帘看他，脸蛋笑得像个苹果。

    宋青瓷突然捧了一把雪，随意团了团，就扔到他身上。

    唐骁没躲，任由她砸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中红心！”宋青瓷并拢食指和中指，做枪的手势，还闭上左眼，wink了一下。

    唐骁淡定地拍了拍身上沾的雪粒，勾起一抹淡笑：“嗯，真厉害。”

    半时后——

    “啊啊啊，我错了错了……”雪仗被压制地根本翻不起身的宋怂连声求饶。

    唐骁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朝抱着头躺在地上装死耍赖的她伸出手。

    “走了宋卿卿。你出这么多汗，别再感冒。”他低声唤她。

    “都怪你！累死我啦，不走！除非你抱——”

    宋青瓷还没来得及耍赖，围巾就被他随手缠好，而后整个人都被他托了起来，

    “哎哎哎，你还真抱我啊？”

    丫头吓得花容失色。

    连忙勾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被甩到地上。

    唐骁的声音散漫：“不然，任由你在这雪地里冻成冰雕？”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宋青瓷听着他的心跳声，把脸儿往围巾里埋了埋。

    他回她：“走完这一段。”

    绒毛上沾着雪碎。

    宋青瓷噘起嘴吹了吹，然后抬眼问他：“谁告诉你我生日的？槐花？还是莹莹？”

    “你把身份证落在我店里那次，就知道了。”唐骁回想起去年两人刚见面时的场景，眼底都泛起几分柔和。

    “记性真好啊哥，”宋青瓷眼睛亮晶晶的，甜嗓像泉水那样清润，

    “那你什么时候生日？我要礼尚往来~”

    “今天。”

    唐骁挑眉，懒洋洋地。

    宋青瓷：“……？”

    她懵懵地愣了一会儿，又推开他结实的胸口，按着他的手臂干脆利落地跳下来。

    “你今天生日啊？19岁啦！”

    唐骁颔首：“嗯。”

    “啊我都没准备礼物，”丫头蹙眉，有些慌张地仰起脸儿看他，

    “祝你生日快乐！唐予安！”

    唐骁俯身，视线和她齐平，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不需要礼物。”

    他喉结滚动，“已经够了。”

    “不行！”宋青瓷完全get不到他话里的深意，板起脸义正言辞地道，

    “必须给你补送生日礼物！”

    “你等着啊，容我想想你需要什么。”她思考地很认真，唐骁都不忍心扰她。

    他唇角噙着笑，慢悠悠地走在她身旁。

    “哥哥，你给姐姐买支玫瑰花吧。”一道稚嫩的童声从斜下方传来。

    “嗯？”宋青瓷的思绪被扯回来。见是个正太，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好呀朋友，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卖花？”

    正太穿的很单薄，笑容却甜：“今天是情人节呀~姐姐。”

    难怪今天见到了这么多情侣。

    宋青瓷这才反应过来。

    “不冷吗？”她着就要把围巾摘下来裹在他身上。

    正太很有礼貌地摇摇头，笑着：“姐姐，我不冷！要是哥哥愿意买花，我就更暖和啦~”

    “是去刺的吗。”唐骁修长冷白的手指拨弄着深红色的花瓣，随口问道。

    “嗯嗯是的！”

    他扫完正太胸前的二维码，转了个数过去：“都买了，早点回家。”

    正太看到他转的数字。

    惊得嘴巴张成O型。

    “谢谢哥哥！”正太把花塞到唐骁手里，用力鞠了一躬，

    “祝你和姐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宋青瓷哭笑不得。

    唐骁竭力屏着呼吸，把一捧玫瑰花递给她。

    宋青瓷抱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笑得眼眸都弯起来。

    “谢谢哥哥~”

    唐骁好笑：“不客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玫瑰的香气，简直心旷神怡。

    本想举给他，让他也闻闻。

    却见他脖子上出现了醒目的红痕。

    唐骁一直都对花粉过敏。

    “怎么回事？！”

    宋青瓷把花放在地上，踮起脚尖就扣住了他的脖颈。

    柔软温热的手触及肌肤。

    唐骁顿时警铃大作。

    “哦，没什么……”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晦涩，

    “宋卿卿你暂时，离我远点。”

    “我不要！你到底怎么了？过敏吗？还是犯了心脏病？”宋青瓷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望着她嫩红的鼻尖。

    水滢滢的黑眸。

    还有那满眼藏也藏不住的担忧。

    唐骁心底的硬刺仿佛都被她的柔软抚平了。

    潺潺春水流淌。

    在他荒芜的心脏沙漠里，悄然开出了一朵花。

    一朵带着刺儿的娇红玫瑰。

    他低声开口：“我就是……”

    “缺爱，”他伸手抱了她一下，又尽快松开，

    唐骁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喉结轻滚，嗓音低哑，

    “抱抱就好了。”

    不能放肆。

    他一直在心底默念着这个警示。

    保持理智和清明。

    可单纯担心他身体的宋青瓷，却偏要撕碎他的理智。

    “好！抱！”她不清楚他的病症和诱因，当即带着哭腔扑到他怀里。

    给唐骁来了个满是心疼的——‘爱的抱抱’。

    滑雪场外的温度很低。

    寒风携着凉意，不动声色地渗透进所有人身上。

    可唐骁半点都不冷。

    他心跳如擂鼓，在这软软的一团扎进他怀里的时候，就连呼吸都情不自禁放缓了。

    唐骁愣住。

    他脑海中理性的弦逐渐崩裂瓦解。

    手指逐渐收拢。

    “嗯，抱。”少年弯起唇角，用力将她拥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