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西西俯视着楼七, 目光里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她在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以为起码有一点，楼七是因为喜欢她才将她包带来, 原来连这一点都没有。

    “可我不明白, ”她轻声问, “为什么是我呢？”

    不是她妄自菲薄, 实在是天廷地域之大, 无名山之。

    她一个来自于无名山的山民, 就算在地字区实力能排到前排, 可还有廷字区呢, 天字区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

    去了这层不知几分的爱情，剩下的原因，实在让她难以思索出一个答案来。

    “我不能。”楼七道。

    “原来真的，有答案。”游西西感慨, 她沉默着看着前方，不再垂眸将目光落在楼七身上。

    过了许久, 她才道, “天色不早了, 晚安。”

    楼七围在沙发前, 游西西出不去，“等事情结束……”

    “你过去过一遍了, ”游西西收回双手，叠加在腹前，并不看他。

    楼七感觉一阵窒息, 他直觉不好，要什么。

    可上次，已经将话得清楚明白了。

    “那时候, 我愿意。”

    愿意接受他的辞，愿意接受他这个人，愿意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现在，我不愿。”

    *

    游西西倚靠在床头，正在跟猛男以及安娜通话。

    “老大，网上您跟齐宏住在一起，而且齐宏就是孟览光。”

    安娜把帖子发过去。

    是下午游西西去第五街道的时候，那个合照的女孩把经历上传社交账户。

    刚开始大家都在羡慕嫉妒之类的发言，结果有人发现自己无意间拍到的两个男人，其中之一就是女孩合照里“尤西”的穿搭。

    消息一下就爆了。

    再后来更有所谓知情人士爆料跟“尤西”一起的就是孟览光。

    联系齐宏跟“尤西”在副本里的关系，再加上现在孟览光跟“尤西”走在一起——四舍五入齐宏就是孟览光啊。

    猛男两个下午忙着计划，没关注到消息，等发现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开了。

    不过猛男也这么觉得，因为他下午听通讯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当时他就猜测是不是孟览光。

    “不用管。”游西西淡然道，“孟览光什么身份，如果不是他准许，谁敢当‘知情人士’去曝光他？”

    猛男跟安娜像是吃到什么大瓜，但是又不敢随便在游西西面前毛毛躁躁，只能按耐下来。

    也是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两有点害怕……应该是敬畏游西西。

    “好的，接下来就看咱们的……”猛男计划还没完，就被游西西断了。

    “事情有变，我准备跟你们长久合作，”游西西像个无情甲方，看都不看直接Pass了乙方方案。

    然而这也不能怪游西西，毕竟游西西一开始并不知道融合的时候，现在知道了，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真的？！”

    猛男两人完全不遗憾方案被Pass，比起短暂一次两次合作，当然是长久合作更让人惊喜。

    “是的，我准备单独创业，”游西西又放下一个炸/弹，“跟你们达成长久合作。”

    猛男沉默下来。

    游西西也不着急，这是她思考之后的结果，两个世界融合意味着，两个世界人民要兼容。

    这个世界科技水平很优秀，但是他们天廷地域的鬼气也不是好看的。

    甚至因为天廷地域鬼怪能力多，危险性更大，对他们的管理必然更严厉克制。

    无名山都是些只想种地颐养天年的老头老太太，游西西不愿意让他们在世界融合后，过得不舒服。

    所以她必须要更有话语权，而现在跟孟览光的合作，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世界没有无名山，她就创出个无名山，又如何？

    这一次，钱她要，权她也要。

    “我能知道你准备开一个什么样子的工作室，或者公司吗？”猛男思考半晌，问道。

    “我身无长物，”游西西道，“或许只能创建副本。”

    “你要搞一个创建副本的工作室？”猛男纠结道，“我觉得跟着你会比现在更有前途，现在市场副本千篇一律，而你的副本不仅有新意，更有水平。”

    “甚至你一个人在短暂时间内就能够创造出来。”猛男诚实道，“我非常想要加入你的队伍里，但是我还有工作室其他人。”

    “当然，您也不一定需要我。”

    “需要的，”游西西对于可能是未来职员语气非常好，“你可以先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等到有结果，咱们再继续讨论。

    你放心就算你们不跟着我，咱们之间的合作，也是一定的。”

    这么一来猛男就放心多了，当即挂了通讯去开会了。

    倒是安娜还在，“那个，我能加入吗？我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工作室之类的，我可以直接加入你的公司吗？”

    游西西直接答应下来，“可以，等到猛男那边讨论出结果，咱们再进一步商量。”

    “现在，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交给你。”游西西道，“麻烦你去联系绮梦，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

    按理现在应该谈待遇问题，但是她只会敛财，不太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还是等到猛男那边看看结果，如果猛男能够把工作室拉进来，那么她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游西西盘算了下手里现有的资金，发现这几天加上赔款、直播收益、副本分红、孟览光花钱买聊天……再还有楼七属下给得那些，杂七杂八也有九位数了。

    足够让公司运转。

    跟安娜又聊了一下关于拉拢绮梦的细节，两人就挂断了通讯。

    挂了之后，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游西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寂，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她刚回来的时候，楼七看着孟览光的悬浮车表现奇怪。

    或许，他是看到消息，所以想要出去找她？

    游西西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怀疑楼七对她的感情，她相信虽然存在利用，但绝不参杂虚假。

    实际上，她实在没有必要生气，对于他们两人而言，这世上总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排在前面。

    楼七是这样，她又何尝不是呢？

    再，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楼七有所隐瞒，最多就是隐瞒的点有些过分而已。

    游西西劝诫自己要宽容，要理解，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他爷爷个腿，根本和不下来。

    游西西越想越气，她能理解，但是就是生气。

    她一生气就想往屋顶跑，这还是她时候的臭毛病，一生气就像爬高看月亮吹冷风。

    后来慢慢长大了，她基本上没有怎么生过气了，就算气了，也能当场撒出来。

    这个毛病渐渐就没出现过，现在她好想爬树，爬房顶。

    游西西直接开窗户，从窗户往屋顶上爬，全靠手脚，没用任何鬼怪技能。

    但即便如此，也不过用了短短几秒钟而已，记得上次爬屋顶，还是镇长非要给她扎辫子，结果薅掉了好几根。

    游西西在屋顶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抱着双腿，偏侧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如此苦逼，却没想到空气还挺好，今晚星子明亮璀璨，月牙朦胧美丽，

    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游西西总算平静下来，她突然想起过去，那些在无名山上的日子。

    游西西眨了下干涩的眼睛，“你来做什么？”

    楼七坐在她身侧，中间隔着一臂距离，“我不想就这么让你冷静下来。”

    游西西刚平静下去的心情，瞬间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她咬着后槽牙，定主意不吭声。

    “有很多事情，我不能，从我进天廷地域开始，第一个学会的，就是隐瞒。”楼七卸下了平静又安然自若的面具，茫然地看着前方，“需要隐瞒的事情越来越多，多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随便开口话。”

    “我畏惧，你想知道的而我却不能，”他双手搭在膝上，虚握着，“我畏惧，我所隐瞒的，是你不能容忍的。”

    “更畏惧，因为我的隐瞒，让你受到伤害，”楼七握紧了手，“可我忍不住心怀侥幸，万一我能在你发觉前处理好一切呢？万一你没有发觉，这对你来只是一场经历呢？万一你发觉却不在意呢？万一一切顺利呢？”

    “像个可悲的赌徒，把虚伪与幻想当做筹码压在桌面。”

    他急促喘息了两下，很快又平复下来，重新戴上平和的面具，沉默。

    可能他应该再点什么，比如道歉，但是他或许耻于在这种情况开口，有用示弱逼迫的意思；或许畏惧得到答案。

    于是楼七选择保持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身边声音传来，“你的隐瞒，让谁收到过伤害？”

    楼七骤然停下呼吸，脸色苍白。

    风在两人中间缠绵，纠缠着两人的气息。

    “温霁蓝，”他声音又轻又沉，“他死了。”

    游西西愕然，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温霁蓝的名字，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补充。

    虽然她之前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是放在这里的语境下，很难不让人以为，温霁蓝的死跟楼七无关。

    楼七是无意的，还是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但很显然，这件事也是需要隐瞒的事情。

    “天色不早了，”游西西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这么快就妥协，“明天还有事情要忙，我们……”

    楼七突然抓着她的手腕，“你喜欢孟览光？”

    “？”游西西眼眸里有瞬间的迷茫，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气笑了，“然后呢？”

    楼七喉结颤动，发出的声音像沙磨砺声带，干涩艰难，“他是人。”

    游西西胸口酸涩辛辣，嗤笑道，“那又如何呢？楼先生该不会以为，情/欲分种族吧？”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楼七看起来失魂又落魄。

    “楼先生，”游西西强行压住心口郁气，“还是先理清楚您自己的事情吧。”

    她甩开楼七的手，离开了。

    *

    游西西跟楼七陷入了冷战，倒也不是真的冷战，主要是游西西对楼七格外客气，一口一个“楼先生”一口一个“您”。

    楼七几次三番想要话，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到他不得不离开办事，也没能跟游西西上一句正常的话。

    游西西呢，她就是生闷气，而且她认真思索过，她跟楼七可能真的不太合适。

    她不知道楼七或者楼七背后的人选择她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很明显表明对他们来，她是有利用价值的。

    有这一次，谁知道有没有下一次？下下次？

    楼七没办法给任何保证，他之前所的结束后就辞职离开，在大量隐瞒下，也成了一句空话。

    他有那么多不能言语的隐瞒，真的能够这么轻易结束吗？这么轻而易举辞职离开？

    游西西回忆起楼七身上的束缚，回忆起他束手就擒的不作为。

    他是自愿套上枷锁。

    游西西无法服自己，相信楼七能够解决那些事，她也不可能依靠他人的承诺。

    更何况，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够为了楼七接受所有的风险吗？

    答案是：不能。

    如果她孤身一人，就算赌输了，她可以坦然接受任何后果。

    可她背后还有无名山，有无名山的人。她如何去抛弃一切去赌呢？

    现实就是如此，游西西无法为楼七孤注一掷。

    游西西躺在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缩在被子下，仿佛这样能得到一些浅薄的力量支撑。

    她喜欢楼七，也愿意陪他冒险，更理解甚至心疼他的遭遇。

    但也仅限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