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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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祝兴妍还是披上外套,跟叶润绩一起去了超市。

    超市就离公寓不过两三条马路的距离,两人步行在冷风中。

    夜晚灯火喧嚣,半空中时不时飘着枯黄的叶,轻盈地落在行人的肩头,再被悄然拂去。

    十分钟而已。

    两人并肩走进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灯泡,型号不同,种类不一。

    她里握着拆卸下来的灯泡,对照着探头仔细寻找。

    却没注意身旁的叶润绩不知从拿了个购物篮过来,看也不看地随往里放。

    闻见不的动静。

    祝兴妍循声望去,一头雾水地望着他,疑惑道:“你家灯泡也烧坏了?”

    叶润绩偏头看她,神情淡淡地否认:“没有。”

    “那你买这么多?”她脱口问。

    “我有是给我自己买的?”叶润绩不紧不慢地反问。

    听着这话,祝兴妍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是在为她挑选的。

    她下意识地出声求证:“所以你这是帮我在选?”

    “嗯。”叶润绩面无表情地将视线重新挪回货架上,此刻看着像在精挑细选。

    叶润绩就站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位置。

    放完望去,他骨节分明的指又摸上了灯泡,继而坦然自若地放进购物篮中。

    仔细去看,拿的灯泡型号与她上这个,截然不同。

    他确定这是在帮忙?还拿了这么多!

    祝兴妍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有理有据地制止他的行动:“我只需要一个就行了,况且你拿的这些,型号都对不上的呀。”

    反应像是慢了半拍,叶润绩慢条斯理问:“你怎么知道型号对不上?”

    “”

    想到方才灯泡还是他帮忙拆下来的,祝兴妍略感无语。

    抬起,她把掌心的灯泡摊给他看,用来当做回答。

    叶润绩上下打量着,眯起眼像是在思索。

    末了,才毫无情绪地扯出一句解释,根本不走心的:“哦,我以为你不知道型号,要买回去,一个一个试呢。”

    “”

    祝兴妍不再理他,重新在眼花缭乱的商品中寻找起来。

    也还算是顺利,不过几分钟就找到了。

    两人一同往结账处走,祝兴妍垂眸时,余光才扫到叶润绩并没有把购物篮里的东西放回到原处。

    搞不懂他又要干什么,她经不住问:“你怎么不把篮子里的放回去?”

    “没这习惯。”叶润绩垂眸扫了眼,气定神闲,“也花不了多少钱。”

    “”

    这还花不了多少钱?

    她收回目光,像是要划清界限那样:“那你自己付钱。”

    这话得仿若全然不关她的事那样。

    叶润绩闷哼,也没太去计较地“哦”了声。

    从超市回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

    碍于身高不够的缘故,更换灯泡的任务也落在了叶润绩的身上,祝兴妍替他扶着梯子。

    两人忙活一阵,这才让熄灭的灯又燃起来,晦暗不清的楼道又被点亮。

    觉察到自己可能麻烦他太多,祝兴妍回屋里给他拿了杯温水,低声与他道谢。

    叶润绩却像是没给她半点面子,垂挂的没抬起半分,反而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自顾自脱下来。

    面色微肃地递到她面前,语气颇淡:“负责洗一下,因为你弄脏的。”

    顺着望去,祝兴妍捕捉到袖口处那抹突兀的灰白。

    估摸着是刚才换灯泡时,偶然蹭上的。

    她没拒绝地接过来,继而又见叶润绩提起地上装得满当当的塑料袋,吊儿郎当的:“这个,你也顺便负责一下。”

    “”

    顺便?

    祝兴妍茫然,这不都是因为他那种不理智的消费行为才造成的结果么?

    两只都被占据着,也恰好给了她缘由去拒绝:“不用,我拿不了,你自己”

    剩余的“解决”二字还没出口。

    纤细指尖的纸杯已经被换了主人,转瞬之间,叶润绩又将塑料袋的提勾上去:“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至于买这么一堆没用的。”

    “”

    “看着糟心,自己负责。”

    “”

    —

    等到叶润绩从公寓离开。祝兴妍将门外的东西重新搬进屋内。

    还没整理完毕,却不依不饶地先响起来。

    去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母亲郑椿。

    她指滑动接了起来。

    尖利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钻进耳朵里:“妍妍呀,过几天你腾出时间来,你爸爸要出差回来了,你回家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个饭。”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的事。

    为什么每次都是关于这个男人,母亲才会打电话来找她?

    像是倏然间没了心情,祝兴妍里的动作顿住了。

    烦躁感油然而生,直截了当地戳破真相:“妈,你清醒一点行不行,爸回的不是我们这个家,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个。”

    语调低下来,有些沉重:“还有我们这个也不算是家。”

    “你这是什么话!”似是被撕开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郑椿激动起来,“你爸不会不回来的,他和我过的,他是爱我的”

    冰冷的字眼穿透耳膜灌进来,让人失控。

    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些活在过往记忆中的承诺,就像致死的慢性毒药,在一点点摧残母亲的理智,也拉着祝兴妍一同往下坠入深渊。

    她似乎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从记事起开始,母亲在乎的就只有那个男人。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只是清晰地记得深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

    整个屋子除了她,就只剩下空荡的风了。

    她慌乱地去喊母亲的名字,却是无人应答。

    抽噎着去拨母亲的电话,却也是怎么也打不通。

    跑出房间,却发现大门也被从外反琐住了,就像是被囚禁起来,无助得溺进冰冷的海里。

    最终只剩下,她与被白炽灯映得的灰墙,面面相觑。

    泪珠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白嫩的脸庞像是被什么剜割着,生生的刺痛。

    她会执着于去追问母亲的去向,会嚎啕大哭地乞求着母亲不要离开。

    可到底无济于事,仍旧是摸不尽的黑夜与她作陪。

    这样想来。

    她那样惧怕黑暗,应该源于此。

    而再长大些,倒也不哭了,早已成了习惯的事,没什么好哭的。

    也是在很久的以后知道真相,原来母亲是去找父亲了。

    只是可惜,这永远是段有违伦常的感情,终究见不了光的。

    母亲是插足别人的婚姻的第三者,而她也毫不无辜地落下了私生女的名号。

    如今物是人非,那个曾经给过她海誓山盟的男人早就已经不爱她了。

    因此,祝兴妍也沦为母亲,拿来捆绑住这父亲的筹码。

    她好像只是个工具。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是个随就可以丢弃的拖油瓶。

    谁也不在意。

    失神几秒。

    祝兴妍冷静开口,情绪仿佛没有丝毫受到影响,随意寻了借口:“明天晚上,我要上班,去不了。”

    “那就请假。”郑椿急了,“你爸回家是大事,你必须给我回来。”

    祝兴妍淡漠地回答,掷地有声的:“请不了。”

    电话沉默了半晌。

    情绪像是被什么击退,郑椿的声调带上哭腔,卑微到完全是求人的姿态了:“妍妍啊,你回来好不好,妈真的只有你了,只有你回来了,你爸才会回来啊,我们这个家才完整啊。”

    多么讽刺的话语。

    一声声引得头皮发麻,如耳鸣那般麻痹着每一根神经。

    耳朵稍离了点听筒,冰凉的屏幕上还沾着她脸颊的热意。

    祝兴妍无声地叹口气,冰冷又无情地与电话那头的人:“那别人的家呢?”

    也没再给母亲出口的会,径直将电话挂断了。

    将放下来,她一个人迷怅然所失地站在房门口。

    抬头仰望时,与楼道天花板上,叶润绩刚替她装好的灯恰巧撞了个满怀。

    突然间觉得有多么的好笑。

    她怎么就成了一个抬头就见到光的人呢?

    像她这种人,一出生就该被藏匿在没有光影的晦暗角落。

    仿佛与生俱来就被带上不能洗刷的标签。

    成为了最为无辜的受害者。

    再一垂眸,里抱着男人矜贵的黑色西装,剪裁别致,做工精细。

    倚在脚边的是,满满当当的电灯泡。

    突然之间,她难过又憎恨,好想将其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好像只有这样做。

    那些被硬生生踩碎的倔强与自尊才能重新被找回来。

    饶记得十年前的某一天。

    已经休学一阵的她在街上胡乱逛着,恰巧看见了从父母的车上下来的叶润绩。

    应该是被送去补习班。

    少年一身休闲黑衣,短发被修理得整整齐齐。

    凑到拉下玻璃的车窗边,与驾驶座上的母亲再见。

    也许是觉得距离隔得有些远,不太方便话,他的母亲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尾绕到他面前,如大多数家长那样数落着:“绩绩啊,妈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把你送过来的,你上课可得给我认真听啊,要不然对得起我人生中这么宝贵的四十分钟吗?”

    叶润绩眉头微蹙:“我已经十八了,您别这么叫我了行不行?”

    “那要怎么叫?”他的母亲反问,也没给他回答的会,自顾自道,“你就是三十八岁了,我和你爸也得这么叫啊。”

    一边着,一边操心地替他整理好领口。

    清澈的目光中,饱含着柔情,语气软下来:“总之,无论我们家绩绩长到多少岁,在爸妈眼中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顿了顿,笑得如沐春风:“可以放声大哭的那种。”

    十八岁的少年,最怕的就是被人瞧不起。

    “谁会哭啊。”叶润绩没好气地回了句。

    母亲也不生气,淡淡地笑着:“行,绩绩从就是男子汉,哭鼻子都是躲被窝里的,还骗人是自己尿床了。”

    “”

    对话截止。

    少年扬长而去,母亲在身后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走远。

    而站在街角的祝兴妍却在那一刻,低下了头,细数着踩在脚底的格子到底有几个。

    像是逃避着,没法面对。

    她也好想能被父母接送着来回补习班。

    可是似乎连坐上私家车座位的感觉都是生涩的。

    她也希望能被父母亲昵地喊着“孩子”。

    可是似乎还没长大,就已经开始学着懂事。

    她更期盼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喊着爸爸妈妈。

    可终究只能成为奢望

    她清晰地记得。

    那是个艳阳天,骄阳挂在湛蓝的天空上,晴朗又纯粹。

    他是个抬头就能见到光的人。

    而她却被刺得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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