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自由号13
极乐鸟一时间没听清楚他在什么:“你……”
它只来得及出一个字, 这句话便成了它的遗言。
极乐鸟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它甚至没看见闻缜走进房间里,世界就开始旋转、坠落,失去原本的色彩, 最终模糊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它的视野中只剩下了那双琥珀一般的金色眼睛,里面倒映着它身首分离的躯体。
“我会代你向池问好。”眼睛的主人对它。
火焰从银色的火机口中燃了起来, 瞬间便燎着了极乐鸟的羽毛。极乐鸟也终于发出了那种极其可怖的尖叫声,直直地坠向地面, 它大张着嘴, 像是无比惊愕,又像是要继续发表什么遗言, 但火苗下一秒就吞噬了它的喙。
——它至死也没能想明白,对方是怎样在一瞬之间将自己置于死地的。
闻缜扭开门的时候, 极乐鸟的头已经被彻底烧化了。
火机掉落在地上, 而南廷整个人都躲进了水里,不敢探头去看极乐鸟燃烧的景象。
闻缜的视线在那团焦黑色上轻轻一顿,走过去把地上的火机捡了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南廷的头。
“没事吧?”他问。
南廷摇头。
他的心跳依然很快,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
“它突然……朝我飞过来。”南廷心有余悸地撒谎,“它它不相信我, 要杀了我……我就把它点着了。”
极乐鸟得对,他确实是个骗子,但他别无选择。
“你做得很好。”闻缜马上安慰他道。
南廷:“……嗯。”
他的恐惧确实很逼真, 对方甚至没有对他产生一点点的怀疑。
“看来它一直躲在这里,暗中观察我们。”闻缜将已经变成一团焦炭的极乐鸟从地上捡了起来, 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垃圾桶, 随手将它丢了进去, “它大概以为我不知道它的能力,算拿你来威胁我。”
南廷:“……”
这样处理异常物品残骸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妥当。
但他不方便对此发表评论,只是看向右边的楼梯:“那两个人类呢?”
“不知道。”闻缜正在用纸擦手,心不在焉地,“可能忙着叙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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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前。
傅诚从后面追上了正搜寻极乐鸟踪迹的栾檀。
过道里昏暗又安静,他的脑海中却吵闹得要命,不知为什么,一直在回荡着他那位已经死去的队员王旭在开鸟笼时的话。
——你眼里永远只有你那几个死得莫名其妙的队友!
——你宁愿往你的桌子上摆前队友的照片每天盯着几个死人看,都不愿意多给我一个眼神对吧?!
他的脑子里仿佛放着一口撞钟,而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在里面砸出巨大的轰鸣声。
傅诚的头脑愈发昏沉,时间一久,再固若金汤的伪装也终将垮塌。
他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前方开口道:“你就没有任何话想要解释的吗?”
走在前面、始终和他保持着十米之遥的身影停住了。
傅诚喘了口气。他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稳:“现在那个人不在这里了,如果你有什么……苦衷,你可以向我解释。比如你是受到了他的胁迫,比如……”
“没有。”栾檀开口,断了他。
他继续顺着走廊向前,仔细地搜寻极乐鸟的踪迹:“他们俩的死是我的错。现在的一切也都是我的选择。”
傅诚停下脚步。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荒唐可笑:“那理由呢,栾檀,理由是什么?擅自离开异管会是死罪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冒着生命危险干这种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栾檀没有回答。
良久,他:“那就当我不想活了吧。”
“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傅诚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是当我没长眼睛吗,栾檀,当我看不出来闻缜对你是个什么态度?他有多恨异管会,怎么可能真的和你,一个曾经从执行部出来的人,站在同一战线?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他一口气吼完之后,栾檀默了默。
“你到底想听什么?”他终于道。
傅诚深呼吸了一次。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我现在就帮你回忆回忆——那天我们从部里出发,跟踪他到了南克罗拉州,然后你提议我们兵分两路,你和我在一队,他们两个在二队。”
“中途你接到二队遇袭的求救,你让我留在原地继续任务,你过去接应他们,因为你袭击他们的对象不是那个人。”
“但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回过我的通讯。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发生了爆炸,他们两个只剩下了残肢,而你,我连‘尸体’都没有找到。附近的监控显示,引发了现场爆炸的就是闻缜——你都想起来了吗?”
过了很久,栾檀“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好,那我现在问你,”傅诚紧紧攥着拳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撒谎的?从你接到他们的求救,却对我袭击他们的人不是闻缜?”
栾檀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他,“你不该知道这些事。”
傅诚用力捏了捏拳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是,我是在以为你死后为你辩白,结果我被高层赶出了执行部,你却好端端地在这里做你的地下非法交易?”他极力地压抑着语气中的怒火,“——那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老师!这一切都他妈是你教我的!!”
“而你呢,栾檀,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这个学生放在眼里过?!”
栾檀静静地现在他面前,闭上眼又睁开,像是在做某种心理斗争。
“我到的时候,严和贺已经倒在地上了。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具体是受了什么伤,我不清楚。”他,“我没有查验他们的伤口,因为闻缜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们。”
“看到我来了,他对我:‘别急着骂我,你先问问他们两个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贺已经……死了,但严还有意识。我不知道他伤在什么地方,救不了他,于是就问他刚刚袭击他们的人是谁。”
“他,是……”
栾檀的话音顿住了。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下文,傅诚问:“谁?”
“……一个陌生人。”
傅诚一愣,然后“嗤”了一声:“你编假话也编得像样点吧。”
栾檀没有理会他的嘲笑。“他们两个最开始发现了闻缜的踪迹,于是跟了过去,结果发现闻缜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在和那个陌生人话。”他继续道,“他们被对话的内容震惊到了,一时间忘了联系我们,等再想起来的时候,闻缜已经发现了他们,而那个陌生人袭击了他们。”
“谎话连篇。”傅诚冷冷地,“他们俩会有那么傻吗?看见闻缜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会不知道陌生人是闻缜的同伙?”
“他告诉我之后,就……第一时间,我并没有相信他,因为当时并没有在场的第三个人的踪迹。”栾檀依旧在自顾自地讲述,没有任何被揭穿的尴尬,“我站起来,想要质问闻缜,然后我就看见了……严的那个人。”
他闭了闭眼:“那个人想要杀我,但同时闻缜炸掉了那一整片区域。我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从南克罗拉州来到了这里。”
“就这样?”
“就这样。”栾檀,“没有了。”
“我……”傅诚将头转向一旁,看起来气得不轻,“那好,按照你的法,闻缜救了你,对吧?他救了你,所以你就背叛了异管会?”
栾檀平静道:“我活着回去,也只会坐实了他们给我定下的罪名。”
“那你至少可以为自己辩白!”
栾檀垂下目光。
“没必要了。”他轻轻地,“而且我现在觉得,外面的世界更自由。”
傅诚站在原地,瞪着他。
良久,他问:“闻缜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他觉得有趣。”栾檀,“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只要他自己觉得有趣就行。”
顿了顿,又:“傅诚……”
“有话就。”
“回到局里之后,如果你见到了池先生,”栾檀一边,一边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别向他提起你今天见到过我。”
傅诚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怕他发现你这个叛徒还活着吗?”
“嗯,我怕死。”栾檀含糊道,“别告诉他。”
傅诚沉默了一瞬。
“那怎么可能。”最后他,“没人能在他面前有秘密。”
“你……好自为之吧。”
栾檀神情微怔,刚要开口,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惨烈的尖叫声。
“……极乐鸟!”傅诚立即反应过来,不顾腹部的伤口,大跨步朝声音来源处赶去。
栾檀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在原地停了停。
昏暗的走廊里,他遥遥地注视了一会对方的背影,忽然觉得十年真快,一晃眼就过去了,一切的一切仿佛还都发生在昨天。
可无常世事也早把他们变成了陌路人。
“对不起。”
良久,栾檀低声。
-
傅诚从楼上赶到极乐鸟所在的房间门口时,闻缜正在想办法把南廷从水箱里抱出来。
水箱太高,南廷的重心也很高,他只能抱紧南廷,将他从水箱里一点一点拖出来。
南廷却以为是对方抱不动他,于是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减肥了?”
他在脑海中搜寻出了一个241总是挂在嘴边的词汇。
闻缜:“……”
他一下笑了起来:“南廷,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别的人鱼——减肥?谁告诉你应该减肥了?”
南廷却一下警惕起来,觉得自己再下去,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其实没怎么见过同族这件事。
他连忙“嗯嗯”了好几声,“不减了不减了”,试图把话题引开,又搂紧了对方的脖子,避免自己从闻缜怀里滑出去,摔到地上。
一抬眼,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正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的傅诚。
傅诚:“……”
南廷:“……”
南廷被对方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摆了摆尾巴,结果忘记自己已经不在水里,尾巴直直地拍到了闻缜的腿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啪”。
闻缜嘴角微动:“宝贝,你拍疼我了。”
“……”南廷更加无地自容,“对不起。”
傅诚:“……”
傅诚:“极乐鸟呢?我刚刚听见了它的声音。”
“那里。”闻缜朝垃圾桶的方向看了一眼,“需要的话,你可以自己把它捡回去复命,反正你们管控局也爱收垃圾。”
“……”
傅诚强忍着骂回去的念头,走过去,然后在垃圾桶里看到了一团黑色的焦炭以及无数细的灰烬。
“南廷解决的。”闻缜在他身后又来了一句,“他可比你厉害多了。”
傅诚停在原地,有点想一巴掌挥在对方脸上,或者拍在自己头上,让自己清醒一点,记住自己并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还没想好到底应该谁,眼前的两人就已经转身,准备朝来时的方向离开。
“等等。”傅诚在后面叫住了他们,“我有一个问题。”
闻缜停住脚步,语气稍微有些不耐:“怎么?”
傅诚咬了咬牙,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三年前,发生那件事的那天,在南克罗拉州,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他问。
“嗯?”闻缜语气中的不耐一瞬消失,他抱着南廷转过身来,露出兴味盎然的神情,“你们谈过了?你老师没告诉你吗?”
傅诚皱着眉头:“到底是谁?”
“有求于人还态度这么差,傅队长,你的脾气该改改了。”闻缜,“不过栾檀居然没有告诉你那个人是谁?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想保护你,真感人。”
傅诚心里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闻缜淡淡道,“要是你权限足够,可以去翻看一下那天的资料,7月17日,对吧?看看那天你们最高长官的行程是什么。”
“不过我猜你没那么高的权限,所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们开始跟踪我的时候,我刚刚从家里动身,准备去南克罗拉州见一见你们尊敬的池先生。”
南廷差点从他怀里摔下去。
他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要有过度反应。
傅诚的表情就像是被一道雷劈在了头上。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很多话,可最后只是干巴巴地了一句“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闻缜,“他去那里办事,我去找他聊几句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南廷:“……”
能把“找对方的麻烦”形容成“聊天”的,大概也只有闻缜了吧。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傅诚会那么惊讶。因为这的确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
三年前……他们在那次追捕行动吗?
那次行动和池有什么关系?他不记得当时的资料记录里有池相关的部分。更何况南克罗拉州离他们的基地有足足八千公里远,池到那里去干什么?
傅诚显然也没把他的话当真:“我凭什么相信你?”
闻缜却:“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南廷,我们走了。”
南廷应了一声。
傅诚:“……”
南廷趴在闻缜肩头,看着傅诚拧在一起的眉头,忽然觉得闻缜这个人起话来确实有些不讲道理。
但关于他的那些资料上,从来没有记录过“闻缜话其实很气人”的部分。
不过这也不算一桩特别奇怪的事。毕竟就连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池在提起他时,都会流露出怒意。
南廷只能庆幸,闻缜对自己话时还算得上是好言好语,不过后果就是到现在为止,他也无法像池、像傅诚、像基地里的其他人类一样,对闻缜恨得起来。
又不由得想到,也许闻缜可以做个挺不错的人——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只言片语中,把自己塑造成任何一个美好的形象。
尤其是闻缜用亲昵的语气哄他吃饭的时候,他好几次都陷入了那些包装过的美好食物和甜言蜜语里,在短暂的几秒钟里,误以为对方是个温和善良的人类。
他也不是那么天生就让人讨厌的。南廷想。
只是他想让他们讨厌他而已。
南廷走神的这几分钟里,闻缜带着他回到了极乐鸟屠杀过的那个大厅中。
闻缜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阵惊呼声。但并没有极乐鸟的尖叫声随之而来,他们这才意识到极乐鸟已经死了,纷纷大叫着从房间里跑出来。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甚至不管不顾地拥抱在了一起,似乎是准备庆祝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很快,看清大厅里的景象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有人扶着墙角,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闻缜眼角一跳,立刻带着南廷远离了他们。
其实南廷从到家里的第一天起,就怀疑过他是不是有洁癖。因为他住着透明的玻璃房,还会每天将家里所有的橱柜擦拭一遍,保证它们一尘不染。
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把当初那个满身是沙子、头上还顶着海藻的自己带回家里去的。
“走了南廷。”闻缜对他的心思毫无察觉,“回家。”
南廷点头。
但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像是悬着什么东西,从闻缜来到船上开始,始终没有落下来过。
于是他回过头去,视线在人群中穿梭,找到了正在给自己的腹部包扎伤口的傅诚。
傅诚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对他身旁的人着什么,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他身旁的栾檀脸色异常难看,比方才闻缜叫他揭下面具时还要苍白几分。
是了。南廷想。
这场闻缜亲自导演的戏剧还缺少一个结尾。
闻缜居然算就这么离开,仿佛他来到船上,只是为了把自己带回家一样。
这不太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更何况,从闻缜的角度来看,这艘船上的人类是试图带走他收藏品的人类。根据资料里的记录,这些人通常不会有好的下场。
然而闻缜真的算要离开了。
比起故事的尾巴,闻缜似乎更关心南廷的尾巴。他用一只手托着它,朝逃生舱走去。
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不太妙,宝贝。”闻缜想了想,对他,“麻烦的人来了。”
南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动着视线。
——然后他在一片混乱的大厅里,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委员会制服的男人立在大厅的边缘处,手里举着一把武器,笔直地瞄准了南廷。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人留着黑色的短发,梳着工整的背头,眉眼锐利,脸侧是刀削般的弧度。
南廷趴在闻缜怀里,看着这个用枪指着他的男人。
他们朝夕相处过十年时间。
那是池。
异管会最高长官,一号基地001,池。
南廷的双手依旧抱在闻缜的脖颈后。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此时此刻,抱着他的这个人心跳频率一点起伏都没有,呼吸平稳地落在他的颈窝里,温热而熨帖。
他盯着池的枪口,想,池应该是在用它指着自己身后的闻缜,而不是自己。
但南廷依旧感到了一阵的难过。他不想这样被指着。
“胆鬼来了。”闻缜先是轻声开口,随即又提高声音,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和对方了个招呼,“晚上好,池越。”
他刻意地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南廷觉得那可能是某种挑衅,因为所有人都不会对池直呼其名。他们都叫他长官,或是池先生,关系稍微好一点的,比如自己和241——241是池的未婚妻——则不会带上太多的礼节性的称谓来称呼他。
南廷与池对视了一秒,飞快地垂下目光,接着注意到对方的胸口正在明显地上下起伏。
他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池有多么憎恨那个人。
闻缜完招呼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话,只是隔着人群遥遥地注视着彼此。
过了一分钟,或者两分钟,闻缜率先绷不住了。
南廷听见他在自己耳旁“嗤”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两个人几乎同时行动——
闻缜抱着他,后退了一步。
池的枪口忽然间偏转了方向。
“砰”!
闻缜带着南廷,在枪声里跳下了逃生舱。
池则收回手来,看向被自己击中心脏、缓缓倒地的栾檀。
他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把枪收了回去。
“……嗯?”
傅诚像是没反应过来。理智只允许他发出一个简短的、疑问性的音节。
他侧过头去。
抛开那道大概是爆炸时留下的“X”型伤疤不看,三十四岁的栾檀其实和二十四岁的他相貌差别不大。岁月仿佛永远不会在这个人的脸上留下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在那一瞬间,傅诚甚至以为他要张开口,对自己“你好傅诚,我是你的队长栾檀,你也可以叫我老师,他们都这么叫我”。
可下一秒,回忆的大厦轰然倾塌。
三十四岁的栾檀胸口前漫出一片深色的血迹来,右手在空气里抓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的眼睛看着傅诚,张了张口,似乎是想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能出来。
傅诚木然地注视着他。绷带从他的手里落了出去。
“栾檀?”他试探性地叫对方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是怕吵醒一个熟睡的人,“……栾檀?老师?”
“搜查船上剩余的非法交易品。”耳旁忽然传来冷静的发号施令声,将他从极端的恍惚中猛地拉回了现实,“医疗队把受伤的队员带走。”
池站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视线冰冷地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人:“其他人,就地处决。”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满了身着黑白制服的执行部队员。
尖叫与哭喊声很快便在自由号的各处此起彼伏地响起。所有人或是仓皇逃窜,或是变成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受了伤的傅诚也被人挟着离开了这里,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池双手背在身后,注视着闻缜离开的逃生舱。
良久,挪开目光,神情漠然地看向倒在墙边的栾檀。
“我最讨厌叛徒。”他轻声。
*
作者有话要:
闻:我只是比较喜欢借刀杀人罢了
以防万一,一下,南廷不喜欢池,他谁也不喜欢
——
今天中午12点还有第二更。
谢谢各位美女的支持,比心心~
——